“外校的老師和教育局的人是雙刃劍，事情鬧大，在教育局那邊掛了號，回頭你們就很難從這所學校調出去了?！?/br>
    “我不怕。”劉柔柔迅速說，她只想擺爛，“我愿意為樹花中學這大家庭奉獻我寶貴的一生，不過——”

    她冷靜片刻。

    “柏老師的前途還是要考量一下的。這樣吧，我們可以晚上跳，這樣既可以給慈父下馬威，又可以避開教育局和別校老師的目光——至少沒讓他們看見現(xiàn)場。”

    “柏老師，”她的目光又落在柏今意臉上，炯炯有神，“你給個準話，要不要和我一起跳？”

    同時間，死神在無法加入討論的坐立難安的狀態(tài)中再也憋不住，也集中在柏今意臉上，同樣炯炯有神。

    “柏老師，你可以！”

    柏今意對著這兩道同樣炯炯有神的目光，搖頭：

    “謝謝，我不了?！?/br>
    劉柔柔和死神大失所望。

    劉柔柔問：“為什么？”

    理由么？

    簡無緒也急急說：“柏老師，你可以假戲真做??！”

    我怕我假戲真做。

    柏今意明確拒絕劉柔柔以后，就沒有怎么關注這件事情了。但是死神對這件事情爆發(fā)了挺高的熱情，再加上他們一直住在學校宿舍，也非常便于死神隨時隨地追蹤劉柔柔的動向，于是，柏今意很快知道，在徐小霜回家休息的第二天晚上，劉柔柔就爬上了實驗樓，在葉定嘉曾經跳過的位置，準備往下跳。

    還好天很黑，劉柔柔也沒有拿擴音器和射燈，跳樓事件沒有像上次一樣，驚動全校，只驚動了蘇覺仁。

    這兩人當時的狀態(tài)，都被切實的記入死神的勾魂本中。

    當事情結束，死神帶著一臉意猶未盡從窗戶外飄進來的時候，勾魂本還敞開著，柏今意看見，上面寫著：

    劉柔柔，死意：0%，心情：哈哈。

    蘇覺仁，死意：35%，心情：媽的。

    柏今意發(fā)現(xiàn)勾魂本這個悄沒生息新增出的心情欄目，說不定就是這整個本子的精華之處。從勾魂本來看，劉老師應該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也就是說……明天開始……他很有可能要帶四個班……

    柏今意正想著，突然發(fā)現(xiàn)飄進來的死神有點不對勁。

    死神原本正拿著手機坐在沙發(fā)上打字，但是打著打著，突然開始瘋狂敲擊手機屏幕，就這樣敲了半天，似乎也沒有得到什么結果，整個人便像被戳破了氣球一樣委頓在沙發(fā)上，連手里的手機，都滑落到了地板上。

    “怎么了？”柏今意問。

    “沒什么。”死神喪喪說。

    “你的賬號，”柏今意來到沙發(fā)前，彎腰想要揀起了死神滑落在地的手機，但撈了個空，于是他朝屏幕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了問題，“不能回復？”

    死神手機的屏幕上展示的頁面，正是地府那邊的社交網(wǎng)站吧，死神在回復區(qū)說了好長好長的一段話，可是發(fā)送鍵就和昨天柏今意看見的后臺一樣，都是灰色的。

    死神在沙發(fā)上翻了個身，嘆著氣爬起來。

    “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是實習鬼差吧，所以后臺是鎖著的，鎖著的后臺也就導致了我不能回復，我也問過管理員，但不管問幾次都讓我驗證身份……”

    柏今意看了看死神的回復，發(fā)現(xiàn)死神正想要在地府聊劉柔柔和蘇覺仁的事情。

    ……這兩人如果知道自己的事跡遠播地府，會開心嗎？

    “雖然在地府不能發(fā)言，但你可以在人間發(fā)言?！卑亟褚馓岢鲆粋€解決的辦法，“我之前給你注冊了一個號，你可以用這個號把你想說的事情在人間的論壇上說出來——比如樹花中學的論壇?！?/br>
    隨口舉了這個例子來解決死神的問題后，柏今意突然回過神來，有點懊惱。

    ……我并不想傳播八卦。

    ……不過，對慈父和劉老師而言，相較于事情傳播到地府去，可能還是傳播到學校里更好點吧？

    “確實是可以，”簡無緒說，“但是……但是……”

    死神但是了半天。

    “雖然說徐小霜老師應該是被太多不屬于自己的繁雜工作壓垮了，但我確實也嚇到了徐老師吧，如果我在網(wǎng)絡上發(fā)言，未來那些和我對話過的人，知道他們和死神對話過，又嚇到了，那該怎么辦……”

    網(wǎng)絡背后，和你對話的可能是一條狗。

    當然，也有可能是一只鬼。

    柏今意想，但他很快意識到，讓死神猶豫不愿意的，并不是死神說出口的這個理由。

    “嚇到別人確實不好?！卑亟褚?，“所以如果能在地府的社交網(wǎng)絡里，和自己的同類聊天，就沒有那么多顧慮了?！?/br>
    “我也確實是這么想的……”簡無緒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也許是地府給你的太少了。”

    “誒？”

    “不過，”柏今意又說，“你應該也沒有死多久吧，這么快就對人間沒有了歸屬感嗎？”

    “我死了很久吧？”

    “多久？”

    “300年？”

    柏今意看著面前的死神，真的看不出來，不過：“為什么是疑問句？”

    “因為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br>
    “那你是哪里人？”

    “不記得了……”

    “什么身份？”

    “也不記得了……”一問三不知的簡無緒也有點不好意思，“我覺得我是死了太久了，所以就忘記了人間的事情吧，也有可能是鬼差本來就不怎么記得人間的事情，總之就是這種情況……不過柏老師你不用擔心，這種情況是不影響我工作的！你看我對現(xiàn)在的人間也是很了解的！”

    死神急急解釋，非常擔心柏今意知道了這些情況，開始質疑他勾魂的專業(yè)程度。

    柏今意低頭思考片刻。

    “把手機撿起來吧?！?/br>
    “撿、撿起來干什么——我會很認真工作的——”

    “雖然你不記得了，但你畢竟從人變成了鬼，還是預備公務員，地府應該有你的檔案吧？我們來找找你的過去，以及解決下你賬號被封的情況?！?/br>
    “……?。俊?/br>
    事情轉折得有點快，死神蒙蒙的，但還是聽話撿起手機來。

    “試試看能不能把手機變成實體——我也能碰到的狀態(tài)?！卑亟褚庥种甘?。

    死神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試著往手機里注入一點法力。

    手機一閃。

    柏今意再去碰碰，果然能夠碰到手機了。

    “還不錯，你升級了以后方便很多了?！?/br>
    “可是我還沒弄清楚我到底是怎么升級的……”簡無緒怪不好意思的，雖然剛才信誓旦旦說自己工作很可以，但這時候又偷偷地懷疑自己是不是工作不可以。

    “沒關系，我們可以一點點弄明白?！卑亟褚獍参?。

    地府的社交網(wǎng)站下，也有聯(lián)絡方式。

    死神之前用在線交流的方式，聯(lián)絡過網(wǎng)站客服鬼——但并沒有什么作用。

    這次，柏今意選擇直接打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您好，請問有什么事可以幫您？”

    “我的賬號不能留言?！?/br>
    “您好，經核實，您的賬號存在問題……”

    “什么樣的問題？”

    “您的賬號沒有權限。”

    “權限是誰批的？”

    “您好，我們也很想幫助您……”

    “嗯，我也是在向你們尋求解決的方案，如果不能解決問題，說得再好聽也沒有用?！卑亟褚馄届o回答，“首先你們要告訴我，為什么這個賬號不能留言?！?/br>
    也許是意識到電話對面的“鬼”的難搞，客服鬼的語氣都謹慎了起來：

    “我們的系統(tǒng)是和地府公務系統(tǒng)對接的，我看了您的后臺，鬼差的身份沒有認證，普通鬼的身份也沒有認證，對于我們地府網(wǎng)絡來講，您生前的身份，您現(xiàn)在的住址，對于我們網(wǎng)站而言，您就是一個虛無的存在……”

    旁邊的死神先是為柏今意這種迅疾的行動力震驚，接著又為客服鬼的回答震驚。

    他還陷入震驚之中，柏今意已經順利地從客服鬼處拿到了下一步的申訴方案，直接打電話給地府鬼口檔案處。

    柏今意掛掉電話。

    “那個，柏老師……”

    死神剛剛開口，柏今意又撥通新的電話。

    “你好，我有問題需要你們這里幫著解決，首先，我死后的身份需要認證，其次，我要知道我生前的身份……為什么我要知道我生前的身份？因為我記不住了?？赡苁且驗樯匣睾烷愅醭臣埽瑲獾媚X袋出了點問題，所以忘記了。我正在思考要不要舉報閻王濫用職權，欺負新手鬼差……

    要我冷靜點？

    我現(xiàn)在很冷靜，所以我正在和你通電話。

    我希望得到一個結果，嗯，無論是關于我死后的身份認證問題，還是我身前的身份……前者簡單？我是一個實習鬼差，現(xiàn)在正在人間勾魂，所以暫時沒有地府住址，也無法到你們那邊辦理地府身份證。嗯，沒錯……但是我需要解決這個問題。但是我沒有地府住址，也不會去你們那里辦理地府身份證。但是我還是要解決這個問題。包括后面的那個問題?！?/br>
    “那個，柏老師……”死神又試圖開口，但還是沒有打斷柏今意沉浸式的解決問題之路。

    柏今意說完了一段仿佛繞口令一般的話，最終說：

    “如果你沒有辦法解決，請把你的領導的電話給我。”

    “領導也沒有辦法解決嗎？”

    “沒有關系，我會再問領導的的領導，就算一路把電話打到閻王那邊，我也要解決這個問題，順便說一句，我的實習鬼差身份是閻王給的，我的腦袋出問題搞不好也和閻王有關，閻王對我來講是直接責任人，如果閻王不解決，我就把他的桌子掀了，把他抽屜里的游戲卡都掰了，那句話怎么說？舍得一身剮，敢把閻王拉下馬?！?/br>
    電話那頭一陣漫長的沉默。

    接著，在一陣“死——死——死”的等待聲音之后，領導迅速接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