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姜辭看出邊策的厭煩，站起身來。

    “就在這兒說吧?！边叢呗曇艉艿Z氣里不起任何波瀾。他不動如山的氣場擺在那兒，只言片語就能把人定住。

    姜辭回了頭。他想替她解圍？

    邊策按了按太陽xue，“就這檔子破事兒，難不成真弄成老太太的裹腳布？”

    姜辭沒看徐翊寧，不知道他聽見這話是什么表情。但她臉皮厚，她才不怕他損她。

    “姜辭?！毙祚磳幱纸辛私o一聲。

    姜辭看了眼邊策。他說得對，再糾纏就真成又臭又長的裹腳布了。

    “別演了?！彼龖?yīng)了聲。話落意識到這是邊策給她的底氣。

    徐翊寧一怔。

    “我就一句話，讓你姑姑還錢。”姜辭眉眼平靜，“你要再多說，你剛剛對我做的那事兒，我也有法子替自己討個說法。”

    徐翊寧啞口無言。

    姜辭又垂眸：“我覺得惡心?！?/br>
    “那是你玩兒不起！”大概是覺得姜辭這話不該當(dāng)著邊策的面說，徐翊寧突然暴躁起來，原形畢露。

    啪一聲，邊策把手邊一個茶杯扔在了徐翊寧的腳邊。

    “她玩兒不起？”邊策淡笑一聲，凌厲的眉眼一抬，定定地看著氣急敗壞的徐翊寧，“我們家姜辭是缺錢還是缺漂亮男人？她沒個定性罷了?！?/br>
    徐翊寧哪里敢反駁邊策的話，羞憤難當(dāng)，扭頭便走。

    他人剛走出這間屋子，邊策也起了身。

    姜辭扯住邊策的衣袖，想道聲謝。

    邊策懶得看她。他本以為她是個聰明的主兒，壓根沒想到她會這事上吃虧。他錯看她了，又心煩，他何苦摻和進(jìn)這件事里。

    姜辭瞧他冷若冰霜，身上哪兒還有方才替她撐腰的那股人氣兒。折騰一晚上，她心里累極了，神色一改，把委屈勁兒拿出來，“你待會兒能陪我聊聊天嗎？”

    邊策紳士地推開她的手，“不能。”

    姜辭嘆氣：“我真的有點難過?！?/br>
    又要演哪出？邊策想了想，把自己的房卡遞給她。

    姜辭一怔：“我可沒那個意思。”

    邊策對她笑笑，什么也沒說。把房卡扔在她手邊，大步走了。

    第11章

    姜辭原本沒那個意思，現(xiàn)在邊策非要給她房卡，她又覺得，其實可以有那個意思。

    反正心情已經(jīng)糟糕到極點，不如來些別致體驗，用快樂覆蓋壞情緒。

    她也挺想看看假人的另一面。

    半小時后，姜辭走到邊策的房間門口，給他發(fā)微信：我來啦。方便直接進(jìn)去嗎？

    邊策回復(fù)很快：進(jìn)來。

    真的在等她？姜辭刷卡進(jìn)門前，腦子里過了遍她跟邊策打過的幾次交道，邊策真對她挺好的，談不上多么喜歡，但愿意帶著她提高眼界。那這樣的關(guān)系再往前走一步會怎么樣？

    她想不出來，又問自己，那還要往前走嗎？

    很快，她說服自己，走唄，先走了再說。她年輕，沒什么輸不起。大不了一覺醒來她裝個傻充個楞，他們還回到“師徒”關(guān)系。

    反正戀愛她是不打算跟他談的，他應(yīng)該也不打算找她這樣的女朋友。

    那今夜就奔著開心去吧！

    姜辭大大方方地進(jìn)了門，邊策正捧著水杯半靠在沙發(fā)背上。

    他放不下他的良好儀態(tài)，總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這會兒這么慵懶松弛，就好像打定了主意要撕碎自己的某種設(shè)定。

    邊策瞧姜辭短短的時間內(nèi)還換了身衣服，她明明不怎么喜歡穿裙子，卻特地穿了白色的裙子來，卻又不能完全放開，外頭還套了件質(zhì)地綿軟的灰藍(lán)色襯衣。

    一個短暫的對視后，姜辭喊了聲“熱”，自然而然地把襯衣脫掉。

    白裙子肩帶再細(xì)，也比她泳衣的布料多。邊策毫不避諱自己的眼神，像賞看某座展覽館內(nèi)不算最起眼也不算最值錢，但看著還算賞心悅目的一個展出物件兒。晶瑩剔透能一眼看到底的那種。

    就這樣干看著？姜辭覺得自己虧多了，她穿得可比他少。她只能看得見他性感的手臂。

    她那股心氣被他撩撥起來了，現(xiàn)在覺得他哪兒哪兒都性感。如果今晚沒能跟他發(fā)生點什么，她一定會遺憾好一陣子。

    她問他：“室溫這么高，你不熱嗎？”

    “熱嗎？我沒你這么燥?！边叢咻p笑著放下水杯，問她要不要喝點什么東西。

    想喝酒？是要助興？姜辭攤手：“可我酒量一般，我也沒這個習(xí)慣。”事前喝酒的習(xí)慣。

    想的還真多。邊策給她倒了一杯牛奶。

    姜辭是洗干凈刷過牙來的，哪兒能想到還會有喝牛奶這個環(huán)節(jié)，要喝也得完事了再喝吧。還是說，這是他的小癖好，他喜歡牛奶味道的吻？

    接過水杯的時候，姜辭觸到他溫度不明顯的指尖，很輕的一下，像一片羽毛飄落進(jìn)她心里，輕輕刮撫一下她的心跳。

    她覺得自己可真入戲，竟然真情實感地在感受這點心動。

    姜辭喝了一小口牛奶，溫溫?zé)釤?，帶著淡淡的香甜。她往前走了一步，沒立刻抬頭，用鞋尖之間的距離定下一個曖昧又能讓她情緒放松的安全線。

    邊策卻朝她更靠近一步，輕易把那道安全線踩在他的腳底。

    男人的氣息涌過來，姜辭的眼睫微微閃動，她抬起頭，邊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眼睫之下的那道陰影清晰可見，終于令他有了凡夫俗子的真實感，她的心瞬間皺成紙。

    他們之間明明沒有任何觸碰，他只是稍顯認(rèn)真地看著她，她就好像已經(jīng)身陷與一片粉紅色沼澤。

    流動的空氣凝結(jié)。姜辭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設(shè)，也想好了退路，可眼前的男人卻不再有更進(jìn)一步的動作。

    她再次抬頭，目光落進(jìn)他的笑眼，他牽著唇角，眼里不再有她這張充滿幻想的臉，清淺的笑意里透著倨傲。

    姜辭太熟悉這個笑容，這是他收起玩心后回歸漠然屬性的信號。

    大部分人喜歡用蹙眉代表厭倦，他偏偏喜歡在無感時笑。

    他根本就對她沒興趣，他只是把她當(dāng)成一只解悶的調(diào)皮小狗，有興致時撈起來拍拍頭，令她在迷惑里沾沾自喜，可一旦散了興致，怕是連她姓甚名誰都記不起來。

    她怎么就稀里糊涂穿上了小丑的衣服。她要是會咬人就好了！

    姜辭在這份調(diào)侃和輕視里，把羞憤往“沒興致”演。她迅速抽離出虛假的曖昧氛圍，轉(zhuǎn)過身：“邊先生晚安?！?/br>
    反應(yīng)機靈，語氣釋然，姿態(tài)豁達(dá)。

    臉上卻沒有笑。

    她在一種過于具體的失望情緒里，藏起一顆皺巴巴的心。又暗暗發(fā)誓，絕不會再一次踏進(jìn)他高高在上充滿嘲弄意味的陷阱。

    一眼能看到底的物件兒，看一眼也就夠了。邊策從不輕易踏進(jìn)淺薄的風(fēng)月，他甚至對此沒有向往，早把稀薄的真心束之高閣。

    情.愛是鏡花水月，混進(jìn)充斥虛情假意的名利場，只差把“愛”字踐踏的支離破碎。他的蠢學(xué)生貪玩不長進(jìn)，總得吃點虧。

    他看著她的背影：“生我氣總比你惡心其他事兒要好。你再惡心他，這口氣怕是也難出了。但我們倆還要打照面的，大不了下回等你長本事了，你再找我討回來。”

    姜辭不提生氣，他卻偏要戳破，她也顧不上自尊心往哪兒擱了，人站定，學(xué)他那副冷漠腔調(diào)：“您還真是想得多。”

    “回吧?！边叢哂X得到這兒即可。剩下的，她得自個兒回去慢慢想。

    姜辭卻不挪步，背對著他，為不能找補點什么回來而窩火。

    “你在嘲笑我又菜又愛玩，本想看徐太太和她的蠢侄子的笑話，結(jié)果自己惹一身sao。是不是？”她忽然回頭，神色凌厲起來。

    骨子里還是聰明的，就是心性上鈍了點兒。邊策沒看她，人陷進(jìn)沙發(fā)里，倦懶的姿態(tài)跟落地?zé)魳?gòu)成一副精巧的畫。

    他方才的愚弄跟她愚弄徐翊寧那點心思又有什么區(qū)別？即便是為了點她，她也損傷了一份自尊心。

    她回憶這幾個月來的無效社交和找徐太太要錢這樁爛糟事兒，嗤笑一聲：“老錢們就算再落魄，也永遠(yuǎn)都瞧不起我們這些暴發(fā)戶，我折騰的再起勁，到最后，這份熱鬧都是便宜了看客。我跟我鄙視的男演員又有什么兩樣?！?/br>
    邊策太少聽見這么真情實感的自嘲，緩緩一抬眼，竟覺得她單薄的背影有幾分可憐。

    小狗兒受傷后的嗚咽總是令人心碎，他干脆把這堂課上完，讓她徹底長個教訓(xùn)。

    “戲是你要入的，先演不下去的也是你。做不到游刃有余就別攬這個瓷器活兒，這個圈子里里外外就這些俗事兒，你真別以為自己有兩個錢，就能當(dāng)個角兒。再說做戲子又有什么意思，你要是就這點兒眼界，再為此浪費光陰，以后出去混，別說是我邊策帶著玩兒過的姑娘?！?/br>
    姜辭頭一回聽他說這么多話。前半段話，她的情緒在氣憤、慚愧和覺得丟人里打轉(zhuǎn)，可到了后半段，尤其是最后一句，那簡直是為她自尊心特地鋪好的臺階。

    他還算有點憐憫之心，知道打一巴掌賞一顆棗兒。再論下去她只會更丟人，便踩著他給的臺階下。

    她問他：“你是不是不愿意帶我了？”

    邊策沒回答這個問題，擺了擺手：“回去吧?！?/br>
    第12章

    次日清晨，三人在餐廳碰頭。

    姜辭到的最晚，落座后像一具木偶，頭發(fā)凌亂，目光呆滯。

    邊騁掃一眼她素面朝天的臉，到底年輕，不化妝也耐看，就是眼睛有些浮腫，眼下有淡淡的烏青。他問她：“沒睡好？”

    姜辭昨夜失眠，干脆爬起來畫建筑草圖，一畫就畫到早上六點。她揉了揉亂發(fā)，趴在餐桌上有氣無力的，“今天也不用應(yīng)付帥哥，懶得化妝了，丑你們倆也受著吧?！?/br>
    嘴真夠損的。邊騁這是第二回被她劃分到“非帥哥行列”了。暗暗想，這姑娘可能也就這點兒審美了。

    姜辭算不上是拔尖的美人兒，也不太愛美愛打扮，可要是把她往美人堆里放，她似乎也能出挑。可能是因為她穿衣風(fēng)格自成一派，也可能是她身上那份做什么都不費勁的氣質(zhì)，總之她是個別致的姑娘。

    她頭發(fā)又厚又長，趴在那兒像個拖把。邊策放了杯牛奶在“拖把”面前。

    姜辭把頭放正，下巴抵在餐桌上，“其實我不喜歡喝牛奶?！痹捖渌X得自己昨晚也太不敏銳了，他給她倒牛奶，那不就代表沒那個意思嘛。誰會在開始前讓人家姑娘喝牛奶？

    “那你想喝什么？我去幫你拿?！边咈G問。

    姜辭搖搖頭，說沒胃口，什么都不想喝，什么也不想吃，又說：“你們倆別對我太好，我是個白眼狼，沒有心的?！?/br>
    “是嘛，那你見過真正的獵人嗎？”

    二人插科打諢，時間浪費了，她還是一口沒吃。邊策今天也沒什么胃口，聽得不耐煩了，起身先走，“邊騁開姜辭的車吧?！?/br>
    邊騁叫住他：“我開不慣她的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