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br>
    姜辭看著他那張宛如寒霜撲面的臉，“噗嗤”一笑。

    他忽然側(cè)身看過來，精準(zhǔn)無誤地找到了熱鬧之外的姜辭，如同觀摩臺上的一件拍品，安靜地注視著她。

    姜辭心里一咯噔，立刻站直，像是憑空被他框定。

    他問：“你笑什么？”

    她說：“笑你像個ai。”

    他沒理會她的調(diào)侃，說正事：“你晚點兒走，我?guī)闳ス荚洪L跟前露個臉，回頭請他給你上上課。”

    “好嘞?！?/br>
    邊策沒掛電話，兩人遙遙相望了會兒。

    姜辭神思微微蕩漾，又聽見他說：“找個清凈點兒的地方待著，別撞見邊騁那幾個老朋友?！?/br>
    老朋友？姜辭剛剛反應(yīng)過來，電話被掛斷。

    她再看過去時，邊策的酒杯被人相碰，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覺得她聽見了那聲清脆的響動。

    就像聽見他不久前在耳畔的低喃。

    第16章

    秋天的尾聲，姜辭正式進(jìn)入學(xué)習(xí)狀態(tài)。

    老姜笑她，說她從前不是塊學(xué)習(xí)的料，看見書本就要打瞌睡，能考上大學(xué)全靠高三那一年狠逼了自己一把，如今倒好，她整天不是上高校教授的課，就是去聽那些博士和院長的講座，還真像是要把自己往精英的路上引。

    戴女士調(diào)侃姜辭：“瞧你這打了雞血的勁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害怕我跟你爸不把家產(chǎn)留給你呢?！?/br>
    姜辭把此前邊策托人送來的那些花卉綠植養(yǎng)的極好，她一邊給西府海棠澆水，一邊開玩笑：“我就是擔(dān)心這個啊。自打回來，我不僅沒為咱們這個家做任何貢獻(xiàn)，還借出去一筆爛賬。我再不好好表現(xiàn)，你們倆眼里怕是都沒我了。”

    老姜還以為她動真格說這些話，出口安慰：“你放心，我跟你媽在外頭都沒有私生子?！?/br>
    戴女士：“也沒打算再婚再生。”

    姜辭：“媽你今年才45，其實想再練個小號也不是來不及?！?/br>
    戴女士瞪她一眼：“你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姜辭收到梁子淳發(fā)來的微信，讓她準(zhǔn)時看今天的新聞。到點后，一家三口齊齊整整坐在電視機(jī)前，在梁子淳清澈動聽的嗓音里，他們獲取了騙錢大師被帶走調(diào)查的新聞資訊。

    “這事就告一段落了，我也懶得嘲諷你們二位了，之后警察肯定會聯(lián)系你們退學(xué)費(fèi)的。”姜辭拍了拍手，彰顯自己滿身的正義。

    老姜問姜辭：“你覺得這事兒你辦得特敞亮是吧？”

    戴女士說：“這哪兒是她辦的啊，這是人家梁主播的功勞?！?/br>
    姜辭捂住耳朵離開花園，“承認(rèn)自己上當(dāng)受騙被封建迷信迷了眼有那么難嗎？”

    她從花園回了客廳，聽見戴女士跟老姜說：“大師上回怎么說姜辭來著？容易早婚？婚姻多有坎坷？”

    老姜：“忘了，大概就這么個意思吧。瞎聽聽得了?！?/br>
    “人家算咱爸媽和姜辭小時候那事兒就特別準(zhǔn)，反正我得提放著?！?/br>
    “怎么提防？守著她讓她一輩子別結(jié)婚？”

    ……

    結(jié)婚？跟誰結(jié)？她還沒玩兒夠呢。

    姜辭窩在沙發(fā)上，給邊策發(fā)微信：我都上了這么久的課了，你也不抽空檢驗一下我的學(xué)習(xí)成果。

    邊策過了很久才回：你是為我學(xué)的？

    這人是真難聊啊。

    -

    為給老太太送生日賀禮這事，姜辭頭疼了兩三天。

    她去找藝術(shù)家索然幫忙想點子，索然說：“這樣的人物，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稀罕，能用錢買到的東西怕是都入不了她的眼。”

    姜辭嘆氣：“就是說呢。要不我自己做點東西送她？”

    兩人一合計，決定借索然藝術(shù)家朋友那兒的燒窯，給老太太燒一套陶土茶具。

    邊騁有段時間沒見到姜辭了，老太太問他姜辭最近在忙什么，他答不出個所以然。

    老太太問：“自從看完我們合唱團(tuán)的比賽后，你就沒見過她？”

    邊騁“嗯”了聲，說自己最近忙，估摸著姜辭也忙。

    一旁的邊策沒吱聲，幾分鐘前他剛收到姜辭發(fā)來的照片，她正玩泥巴，玩得不亦樂乎，她拍了泥巴也拍了她的臉。

    他對她的臉沒興趣，什么也沒回。

    那邊老太太又對邊騁敲邊鼓，夸姜辭機(jī)靈漂亮，讓他多上點心。

    說多了，邊騁反應(yīng)平淡，老太太心一急，撩了句狠話：“你別覺得姜辭比你從前那些女朋友寡淡，依我看，那些姑娘加一塊兒都比不上她。你看不見她，那是你俗，不懂得欣賞。”

    邊策聽見這話，又瞧了眼姜辭發(fā)來的照片。她對他那點心思就快要擺在臺面上了，哪兒機(jī)靈了？

    真要是個通透姑娘，落在他身上的繩子該松一下緊一下才是。她偏不，她點點滴滴都要跟他匯報分享。

    邊騁回老太太的話：“我可不就是個俗物嘛。我當(dāng)然知道姜辭的好，可您說，這好姑娘要落在我手上，豈不可惜了?！?/br>
    老太太一聽這話，抬手就要打人，邊騁急急叫了聲“哥。”

    邊策對老太太說：“他皮多厚啊，您打他也不嫌累著自己?！?/br>
    邊騁聽見這句嘲諷，悲哀地嘆了口氣：“咱們邊家桃李滿天下，就我是家里唯一結(jié)出來的苦果。行了吧？”

    邊策淡笑一聲：“你也別惹奶奶生氣了，你抽空帶姜辭去孫之凈那兒轉(zhuǎn)轉(zhuǎn)，我瞧她對那兒感興趣，那個項目馬上就成試點了，規(guī)模會進(jìn)一步擴(kuò)大，咱們邊家不方便摻和，如果姜家有那個心思，孫之凈也愿意成全，你就從中間牽個線?！?/br>
    邊騁還沒理出個頭緒，老太太先懂了邊策的意思，忙問他：“你也覺得姜家好？”

    “您都說了，他們家干凈。之凈這個人素來小心謹(jǐn)慎，想討彩頭還要名聲好聽，有野心又怕風(fēng)頭太盛，姜家這種成分簡單的民營資本，他打著燈籠也難找?！?/br>
    這下邊騁明白邊策為什么看重姜辭了。這姑娘漂亮也好，聰明也罷，爹媽努力有本事也好，家底深厚也罷，一切都無關(guān)緊要。

    他看重的，只是她白紙一般的背景。

    -

    邊先生不理人，姜辭自己也能找到樂子，她下了課就去跟年輕的藝術(shù)家們畫畫燒陶，日程安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這晚她在索然的畫室里為茶具設(shè)計花紋，來了兩個聚會上認(rèn)識的老朋友，打著給她送夜宵的旗號找她套話。

    說來說去還是那些舊新聞，問她沒看上徐翊寧是不是因為看上了更好的人。

    更好的人？邊家那兩位的名字就這么隱晦？姜辭裝傻：“這不是我爹媽嫌我沒出息，打發(fā)我多讀書嘛，所以我才沒功夫跟你們一起玩兒?！?/br>
    “你不露面也好，這樣就聽不見那些閑言碎語了。一個姓徐的，一個姓許的，這倆都不是什么好東西，背地里沒少嚼你的舌根?！?/br>
    姜辭笑道：“嘴長在他們身上，愛說說唄，反正我也不掉塊兒rou?！?/br>
    “許穆陽自個兒巴結(jié)邊家二公子不成，去旁人面前嘲諷你比他有本事。他什么玩意兒啊，他連同他爸媽都是啃他爺爺?shù)睦媳荆麪敔斉R死的那天，他爸跟他叔還在老人病榻上為遺囑分配斗嘴呢，這種人連我都看不上，邊家就更看不上了。”

    這是個嘴巴厲害的，諷刺起許穆陽來不留情面，言語里也暗諷了她巴結(jié)邊家。姜辭專心致志地畫圖，不接茬，托索然招呼他們喝茶。

    “姜辭，你看了邊騁前女友回復(fù)網(wǎng)友的評論了嗎？”

    “沒，他哪個前女友？”姜辭聽得心煩，彩釉戳了一筆在袖口上，她干脆沿著這筆畫了只豬。

    “你怕是真醉心于學(xué)習(xí)了吧?！边@人翻出手機(jī)里的截圖給姜辭看，“這明顯是自導(dǎo)自演嘛，粉絲們才不關(guān)心她的圈外男友是誰，她偏要自己爆出來，引導(dǎo)營銷號往邊騁那兒猜。你瞧瞧，網(wǎng)友們的二創(chuàng)都出來了，公子哥和女明星的艷聞寫的活靈活現(xiàn)?！?/br>
    姜辭不關(guān)心。公子哥敢玩，女明星敢利用，這是公平的買賣，他們犯不上比誰更高貴，旁人也沒資格談?wù)撜l更卑劣。

    她笑笑，邊應(yīng)付一兩句，邊拍下袖口這只豬的照片發(fā)給邊策。

    兩個朋友見姜辭也沒多上心，又換了幾輪別的話題。姜辭最有虛假社交的本事，聊了那么一會兒后，兩個朋友覺得無趣，終于散了今天的小聚。

    臨走前，他們提醒姜辭：“許穆陽和徐翊寧怕是恨你恨透了，你下回要是遇著他們，躲著點兒。”

    “好嘞?！苯o心里絲毫不怵。惡人能占什么理？再遇到她也不會躲。

    畫室里清凈了，索然過來看姜辭畫的紋樣，搖了搖頭：“你是真沒有一點藝術(shù)細(xì)胞啊?！?/br>
    這時姜辭手機(jī)震動，邊策回復(fù)她：自畫像？

    不是這塊料，姜辭也懶得費(fèi)工夫?qū)W了，決定自己燒好陶后讓索然幫忙繪制紋樣。

    索然：“你讓我?guī)湍惝嫷哪欠嬑疫€沒畫好呢。”

    姜辭：“畫到什么程度了？”

    索然領(lǐng)她去隔間看，正對著門口的對開畫布上，一對穿禮服的男女牽著手，站在燈火輝煌的熱鬧之后。

    姜辭不由得看失了神。

    “哦對了，我下個月的展，想展出上半年畫的那幅《雪意》，那幅是你的靈感，到時候如果賣出去，我分你一半的錢?！?/br>
    姜辭回神：“你跟我提什么錢啊。賣了也好?！?/br>
    “反正上頭的女主角也不是你。我前幾天收拾舊作，對那幅還挺滿意的。你那個故事也挺動人，回頭我再配個合適的介紹……”

    又折騰了兩三天后，姜辭終于把給老太太的生日賀禮做好。燒制一套茶具雖勞心勞力，可她也在過程里體會到了手藝人的快樂。

    她還順便燒了幾個小玩意兒，上了色，想要送給朋友們。

    邊騁收到姜辭送的小人兒后，拿給邊策看：“我還以為她學(xué)習(xí)多刻苦呢，叫她出來玩兒也不出來，敢情是當(dāng)手藝人去了。不過你別說，這小東西還挺有意思?！?/br>
    邊策看了眼邊騁手里的小玩意兒，是個正正常常的小人兒，而他收到的，是一只粉色小豬。姜辭還問他喜不喜歡。

    他當(dāng)然不喜歡。

    第17章

    “熱心腸”的朋友們才提醒過姜辭要避著點許穆陽, 姜辭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運(yùn)，隔天就在學(xué)校里碰見了這個瘟神。

    姜辭跟這家伙沒什么話好說，淺淺打了聲招呼就要走。許穆陽卻非要提他送她相機(jī)那事兒, 用那點人情絆住她。

    許穆陽問她：“姜小姐,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么來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