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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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中情緒翻滾,最后慢慢沉寂下來,不留絲毫痕跡。 “賜死?”他輕聲說。 他怎么舍得。 像是敘述,像是問詢,又像是輕嘲,季雁來分辨不清,也不敢抬頭,只心弦發(fā)緊,下意識說著早就想好的話,“臣婦無狀,可家中女子無辜,求陛下念在季家忠心的份上,賜臣婦一死,勿要牽連她人?!?/br> 寇元青幾乎立即就明白了季雁來的顧慮。 他沒有說話。 心中種種執(zhí)念翻滾,一說依了她,一說借此…… 他目光落在季雁來的身上,她跪倒在地,紅色裙角有些凌亂,像一只經(jīng)歷了風雨的花,籠罩著即將走向衰敗的靡艷。 第2章 威脅 “夫人所求,我皆能應允?!?nbsp; …… 他不回答,這殿中越發(fā)的空寂,帝王的威嚴和惶恐如影隨形,季雁來心中越加不詳,她努力抑制住身上輕顫,說,“求陛下,開恩?!?/br> 燭火顫了一下。 女子哀戚無助的聲音在寬敞的大殿中分外清晰。 “起來。”寇元青思緒繁雜,一時做不下決定,可地上那樣涼—— 常信這個蠢貨,也不知道燒好地龍,他忽然有些遷怒。 季雁來一時間摸不準他的意思,沒有動作。 “朕說,站起來?!彼谅曊f。 龍威赫赫,不容遲疑。 季雁來下意識站起了身。 眼見著寇元青沒有發(fā)怒的跡象,她終于恢復了些許冷靜,悄悄的,抬了抬眼。 她立即撞進了寇元青的眼中。 對方正在深深的看著她。 心中一驚,她忙不迭的收回視線,老老實實的低頭站在那里。 她這樣純良,甚至還有些可憐的樣子,寇元青卻忽然想笑。 他手指一動,碰到了一把匕首,赫然正是昨晚季雁來攻擊他的那把。 之前還那么兇…… 殿下季雁來安靜站在那里,肩背挺直,雖然垂首,卻不見卑微之色。 縱使處境不佳,她也未曾丟了那滿身風儀。 這便是當初的季家名姝,上京第一美人,季雁來。 而如今,她是他的弟妹,是他那個已經(jīng)仙去的父皇親自賜婚的榮王妃。 “陛下?”他久久不說話,季雁來只得又喚了一聲。 “我從未想過賜死你?!笨茉嗦酒鹕恚秃孟裥闹心莻€見不得光的念頭一樣,慢慢堅定起來。 “謝陛下隆恩?!奔狙銇砉蛳碌乐x,絲毫沒有欣喜,反而更加惶恐。 以當今的性情,這實在是不符合常理。 她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原因。 心中揣摩,季雁來一時猜之不透。 空曠的大殿中,腳步聲慢慢靠近,余光之中,白底黑靴上盤著的暗金色龍紋竟顯得分外猙獰。 她心中七上八下,不由猜測他是否有其他條件。 最后,那雙黑靴在她身前停下。 一步之遙。 皇帝一直都沒有說話,可她卻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臉頰上的沉沉目光。 她忽然覺得,這殿太靜了。 靜的她在這道目光之下,心中竟忽然生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他…… 臉頰微涼,季雁來悚然一驚,下意識抬手握住,正要使力,便反應過來,這是皇帝的手指。 手指下滑落在她下頜上,輕輕一勾。 “陛下……”季雁來不由抬起頭,那個驟然而至的念頭將她攪得昏昏沉沉,無措的喚了一聲。 這太不可思議了。 “夫人所求,我皆能應允。”寇元青蹲下身,掙開季雁來的手,抬起她的下頜,笑吟吟近乎好整以暇的問,“可夫人,準備拿什么來交換呢?” 觸手生潤,溫香軟玉,他忽然想道。 “陛下,何意?”按捺住想要反擊的想法,季雁來抬眼對上寇元青的雙眼,感受著下頜的手指,猝不及防中根本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樣的姿態(tài),這樣的眼神…… 那個驚世駭俗的念頭已經(jīng)可以說是篤定了。 “夫人姿容絕世,朕亦不能免俗?!笨茉嗲迩宄恼f出這句話,心中的種種拉扯,在這句話出口后,頓時化作煙消云散,只余下一片平靜。 他緊緊的盯著季雁來,直白且篤定的傳達著自己的意思。 季雁來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不,不,這不行……”她下意識后傾,而后站起身迅速后退,遠遠避開寇元青。 “為何?”寇元青笑了,他慢慢站起身,也不急著追,只輕笑著問了一句。 “我是榮王妃,是,是你的弟媳?!奔狙銇砹鑱y無措的說。 “只是如此?”寇元青站定,眸子牢牢鎖著季雁來。 “這還不夠嗎?”看著他只有這一句輕飄飄的話,連臉上的微笑都沒有變,季雁來有些惱。 這樣大的事,他怎么這樣不以為意。 “朕是皇帝。”寇元青說。 “縱使皇帝,亦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季雁來正色道。 “為何不能?”寇元青笑了。 季雁來皺眉。 “況且,夫人可知,什么叫天下之大不韙?”寇元青向她走去。 季雁來張口欲言。 “普天下都認為不對的事情?”寇元青沒讓她說出口,自問自答了一句。 季雁來迷惑的看著他,不解他為何如此形容。 “可天下人,就都是對的嗎?”寇元青說,他緊緊的盯著季雁來,眸光狠厲,仿佛猛獸出籠,可只是曇花一現(xiàn),就又恢復了微笑模樣,安靜的看著她。 當年,父皇明明看出他對季雁來的心意,還應允過他,待他平定北戎,回來后便給他賜婚。 可結(jié)果呢? 他的好父皇下了一道圣旨,賜了他的心上人為榮王妃。 帝王金口玉言,最后成了一句戲言。 可除了他,誰又知道?知道本應該是他的王妃,結(jié)果被賜給了他弟弟? 誰都不知道。 他也只能,噤口不言。 他忍了三年,忍著看季雁來被他弟弟冷待,忍著看她被人嘲笑,忍著看她滿心滿眼都是他弟弟。 如今,他不想再忍了。 “可這件事,明顯就是錯的?!奔狙銇頂Q眉,覺得他純粹就是在狡辯,“屆時臣民議論,陛下不怕眾口鑠金,成了昏君嗎?” 寇元青輕輕笑了一下。 “昏君?朕以為,昏庸與否,從來都只在自己,與女子無關(guān)?!?/br> 季雁來心中一震,不由看向寇元青。 見著她滿眼驚訝,寇元青嘴角笑意一閃。 當初……他沒再多想,繼續(xù)說著,神情一整,認真道,“將過錯推給女子,不過是為了掩蓋為君者的無能罷了。朕絕不會如此?!?/br> 這兩句話簡直說到了季雁來的心坎里。 從來看史書,她便極其厭惡那些說著美色亡國,將過錯都推給女子的人。想不到,如今堂堂帝王,竟也會這樣想。 不知不覺間,殿中緊繃的氛圍一緩。 她眼中晶亮,如星子閃爍,寇元青眼底柔和一閃。 “夫人可相信我?”他悄然靠近,輕聲誘哄,“所有種種,我都會安排妥當,定然不會讓夫人憂心分毫?!?/br> 這句話頓時讓季雁來回了神,她下意識再次后退。能想到的理由她都說了一遍,可顯而易見的毫無效用。 她垂眸,苦澀一笑,避而不答皇帝的問題,說,“陛下不怕,可我怕。” 相信一個皇帝的話?她又不傻。 季家百年聲譽,滿門女眷,她不能連累她們。 她這樣柔弱憂愁的模樣,寇元青從未見過。 作為罪魁禍首,他一時只覺得心中酸澀。可事到如今,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前朝有以先皇妃子為后的,也有納了兒媳為妃的,這并沒什么值得驚奇的?!笨茉噍p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