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情書 第32節(jié)
聽到身前人輕淡的哼笑聲,“不是剛睡醒?” “………” 林意七默默在心里打了他兩拳。 這人可真討厭。 明明都心知肚明的事情還要再說出來奚落她一下…… 扶槐走向廚房,自然而然地問了句,“喝什么?” 林意七慢吞吞跟上他,語氣溫吞,“我刷牙了………” 扶槐在小吧臺前停下,倒了一杯水遞給林意七,暖水壺有保溫功能,這時候水還是暖的,絲絲熱氣從指尖傳遍全身。 他繞過吧臺,拉開冰箱門,冷白色的光從冰箱里照射出來,落在他的臉上,呈現(xiàn)出病態(tài)的白。 純粹的黑與極致的白參雜在一起,頹喪又冷徹。 他拿了一杯飲料,轉(zhuǎn)過身來,視線與林意七對上,“看什么?” “噢……”林意七回過神來,收回視線,隨便謅了一嘴,“我在看冰箱里那些啤酒………” “嗯?” “你好像從來沒喝過?!?/br> “嗯?!狈龌钡偷蛻艘宦?,也不解釋,好像這樣就算回答了。 然后便收回視線,抬腳走向客廳。 林意七忙不迭跟上。 他懶懶散散地趿著拖鞋,慢步走到沙發(fā)上坐下,疲憊陷進沙發(fā)里。修長指節(jié)勾住易拉罐拉環(huán),輕松一扯,“砰”,清脆響聲,拉開了環(huán)蓋。 客廳沒有開燈,只有陽臺外的一輪圓月投射進來皎白的紗,覆蓋在他揚起的脖頸上,滾動的喉結(jié)掀起幾分暗潮。 飲料上還冒著幾分冷氣。 林意七捧著溫意的水杯,卻好像感覺那陣涼意經(jīng)過空氣傳到了自己身上來,打了個哆嗦。 他放下飲料,手肘松散搭在膝蓋上,三根手指捏著易拉罐,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罐子上。 他沒有抬頭看她,碎長的頭發(fā)散下,他的視線被隱蔽在陰影中,看不分明。 就在林意七以為他又要開始調(diào)侃她的馬甲時,聽到他問: “你不是槐南人?” 林意七愣了下,有些沒反應過來,半天才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懷北的?!?/br> “那一個人在槐南?” 他的語氣淡淡的,不帶什么情緒,好像只是一句寒暄。 和剛剛在門外說話時的冷意不太相同。 但是他問這個做什么? 林意七不明所以,但還是老實回答:“對……我在槐南上的大學,就留下來了?!?/br> 停頓了一下,林意七捏了捏水杯,主動提起:“話說回來,你是從什么時候認出我的啊?” 扶槐將易拉罐沒有聲響地放在茶幾上。 太多類似的失眠午夜由黑夜與冰水構(gòu)成,沉悶的月光像一層白霧籠罩下來,讓人透不過氣來。 他下意識地動了動指節(jié),然后向褲袋摸去。 不知是沒有摸到煙盒,還是想起沙發(fā)上還坐著一個人,他停下了動作,回答她,“你剛搬過來那天?!?/br> 林意七倒吸一口氣,“我就知道………” 轉(zhuǎn)而又小聲埋怨,“那你干嘛不直接告訴我啊……蒙了我半個多月……” 扶槐還沒回答,林意七先愣了下,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望向陰影里的人。 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你晚上來書房時,說了一句話………” 扶槐偏了偏頭看向林意七,視線隱匿在碎發(fā)和陰影中看不分明,只能看到高挺的鼻骨微微側(cè)過冷然的弧度。 林意七仔細回憶著,疑惑道, “你說了…‘聽說你要我來逮你’ 這句話………你這個聽說,是聽誰說的???” 【讓那個狗來逮我】 這不是她在那個吹水聊天群里說的話嗎?他怎么會聽說,而且還是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 林意七看向側(cè)面身影的目光充滿疑惑和探究,細想起來才覺得匪夷所思,如果說是巧合,未免也太過于巧合了吧? “話題里看到的?!彼f。 林意七有些意外,“哪個話題?” “不記得了?!?/br> 扶槐隨口答她,頓了一下,像想起什么,他轉(zhuǎn)過頭,漆黑瞳孔折射出幽幽月光,忽然別具意味說,“話題名稱好像是,fuhu是狗?” “………” 猝不及防一句話,擊中林意七的心虛點,她猛地收回目光,局促地視線來回晃蕩了幾圈,連帶著身子也心虛至極地往遠離男人的一側(cè)偏了偏。 fuhu是狗……這不就是她下午的漫畫引發(fā)的辱罵攻擊fuhu的話題嘛…… 林意七作為始作俑者,一聽這名字心虛到不行,哪里還敢再追問下去,便訥訥地扯開了話題,“今晚好、好像快十五了啊,難怪月亮這么亮?!?/br> 今年的陰歷走得早,十月才要過完,陰歷就快到十五了,難怪月亮這么圓,亮堂堂的灑進客廳里,兩只小貓趴在落地窗邊的貓爬架上,披著月光呼呼大睡,好愜意的畫面。 小貓打起呼嚕,此起彼伏,林意七沉靜下來,倒是被勾起了幾分睡意。 扶槐沒有接話,客廳便又一次陷入了沉靜。 灰暗的客廳,寂靜的氛圍籠罩下來,林意七捧著玻璃杯小口地抿了一下,視線悄悄打量過側(cè)邊的男人。 淺淡的月光織成紗落進屋子里,他慵懶地陷在沙發(fā)里,腦袋后仰擱在沙發(fā)靠背上,慘白的皮膚將眼底烏青襯得明顯。 ……他閉上了眼,長直的眼睫毛微微顫動著,眼球也在晃動。 陽臺窗戶漏了一條縫隙,窗外的風徐徐吹進客廳,他的衣服單薄,風好像吹進骨頭里,林意七看著便打了個冷戰(zhàn)。 在這里睡覺,會著涼吧? 林意七想叫醒他,視線在觸及他眼角的淚痣時又不禁停頓。 他的淚痣長得不明顯,所以她剛來時甚至沒有發(fā)現(xiàn),只有淺淺一顆落在右眼的下眼瞼處,綴在冷白到病態(tài)的皮膚上,添了幾分破碎感。 林意七想起大一那年課少,他們?nèi)仪『萌チ擞糜?,英雄?lián)盟全球決賽恰好在倫敦舉辦,林意七不想跟著大人去看景點了,就抱住了她表哥的大腿,跑去跟他一起看比賽。 體育場人山人海,周遭多是些金發(fā)碧眼的外國人。林意七坐在外圍的座位上,越過層層人頭往舞臺上望。 那一場是own對戰(zhàn)歐洲戰(zhàn)隊,這里又是人家的地盤,兩隊出場的歡呼算是云泥之別。 林意七也是第一次接觸lol這款游戲,一開始看得不太明白,但林修源一直在旁邊講解和歡呼,到了后頭,她自己大概也摸索出了玩法。 歐洲主場,但own卻絲毫不怯場,甚至還打得非常激進,好像急著下班一樣。 林意七雖然并不了解每個英雄分別是什么,但也大致能看出,每一次收割人頭的團,總有一個叫fuhu的選手率先沖出去一挑多,殘血收割對面三四個人頭。 “你看own那個上路,就是那個把把開團追著人家屠的fuhu,絕了,他它娘的就是個天才,他天生就是老天爺追著喂飯吃你明白嗎?!” 這是林修源對fuhu的高度評價。 他確實打得很狂,每一次都是在極限換命的邊緣,卻好像每次都有十足的把握。很拽,并且有拽的資本。 看得林意七心跳加速,呼吸都屏了起來。 第三局,開局17min比賽結(jié)束,own以3:0絕對碾壓的狀態(tài)贏下比賽,舞臺炸開絢麗的彩帶和金紙,燈束也毫不吝嗇地照射在own戰(zhàn)隊的位置上。 林意七看著鏡頭里給到的own戰(zhàn)隊現(xiàn)場舞臺。 停在那個叫fuhu的選手畫面上。 緊繃比賽落下一記錘,他摘下耳機,拽拽地往桌上隨意一擲,整個人松散了下來靠在椅子上,甚至連站都懶得站起來。 好像這場比賽對他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場小游戲,贏下它,理所應當而已。 那時他的頭發(fā)還不算長,濃郁的眉眼張揚地上挑著,眼角眉梢都含著傲氣,就連眼角的淚痣都好像熠熠發(fā)光,耀眼地讓人睜不開眼。 林意七想,“天之驕子”這個詞,大抵就是用來形容他的吧。 帥氣又桀驁,還是個電競天才,似乎老天都格外偏寵這樣的人。 林意七眨了眨眼,望著眼前疲憊又頹喪的黑色側(cè)影,眼底生出些難辨的情緒來。 之前在直播里就看他半死不活的樣子,現(xiàn)實中再看,那種頹喪的氣質(zhì)看得更加明顯。 好像從天上,跌進了地底。 林意七看著他出神,窗口一陣涼風吹過,她打了個噴嚏。扶槐應聲睜開眼。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似乎十分意外自己會坐在沙發(fā)上生出睡意,緩緩坐直了身子,指尖抵在眉心,疲憊地揉了揉。 看到沙發(fā)上的林意七,他有點詫異,“你怎么還在?” “?” 不是你叫我出來的聊聊的? 沒聊兩句自己睡著了還有理? “回去睡覺吧?!?nbsp;他的聲音充滿倦態(tài),他彎下腰,手肘搭在膝蓋上,將臉埋進了掌心,呼吸沉沉。 “我……”林意七動了動嘴角,好像還有些話想問。但見他困頓的樣子,便放下了水杯,“那,我回去了?!?/br> 越過沙發(fā),她又想起什么,忽然停住腳步,“那個?!?/br> 林意七收攏指尖,回過頭,“今天那個漫畫的事……” 網(wǎng)絡對線的事情拿到現(xiàn)實中來考量,添上了幾分他幫過她的情分,林意七便沒辦法再那么理直氣壯了。 她想,自己或許應該為白天那個漫畫引發(fā)的罵戰(zhàn)給他道個歉。 但又想到坐在沙發(fā)上的是fuhu,是一出現(xiàn)便和她嘲諷聲不斷的互聯(lián)網(wǎng)仇家,又覺得道歉的話有點讓人羞面,難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