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隨口調(diào)侃，林意七卻無端想起剛剛在舞臺上，主持人問的問題。

    你為什么離開了四年又回到own？

    你是因為缺錢才回來的？

    很尖銳的問題，對努力從陰霾中掙脫回到賽場上的人來說。

    像是羞辱。

    他什么也沒說，林意七卻替他感到不平。

    林意七用力眨了眨眼，將情緒掩蓋，帶過了這個問題，“我剛剛在休息室聽到他們說石城沙灘很好看，今晚好像有七夕節(jié)活動，要不要一起去看呀？”

    不待扶槐回答，林意七先霸道地補充了一句：“你不能回答不，這是你中午自己答應(yīng)的?！?/br>
    電梯“?！钡囊宦暤诌_八樓，扶槐牽著林意七的手走進電梯。

    還沒到下班點，電梯里沒有其他人。

    “聽說那附近有好多美食小攤，味道特別好，本地人都推薦誒。”林意七掏出手機翻看別人的旅游攻略，“我們可以坐五號線過去，下地鐵走五百米就到啦?！?/br>
    扶槐垂眼，靜靜看著身側(cè)努力向自己推銷附近景點的人，低沉的心像吹過一陣溫軟的風(fēng)，輕飄飄地泛起漣漪。

    他忽然松開林意七的手，然后側(cè)身彎腰，扶著她的腦袋吻了下去。

    從七樓持續(xù)到一樓的深吻。

    電梯“叮”聲，扶槐才依依不舍地松開林意七，低笑著回答她前面的問題，“嗯，就去那里吧。”

    電梯外沒人在等候，但一樓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少。

    林意七飛快紅了耳根，但今天特殊情況，又不想兇他，只能拉著他快步走了出去，小聲控訴，“在外面呢……我口紅都被你親花了！”

    扶槐被她拉著往前走，手指擦了擦自己唇角蹭來的口紅。

    笑得坦蕩又不要臉。

    “不好意思，一下子沒忍住……要不我再給你親回去？”

    “……”

    林意七：“你住嘴吧你！”

    -

    石城沙灘距離電視臺有一定距離，林意七在手機上查了交通路線后，拉著扶槐去坐地鐵。

    排隊買票的間隙，林意七在一旁的自動售賣機里買了兩個小冰箱貼。

    “一個是兆海的logo，另一個，喏~你喜歡的。”

    扶槐接過林意七遞來的黃燦燦皮卡丘，隨手放進了口袋，又將她的手攥進手心輕輕捏了捏，“嗯，神奇寶貝。”

    熙熙攘攘的人堆滿車廂，兩人上車后沒有移動的空間，只能抵著門口的三角區(qū)站著。林意七背靠扶手墻，扶槐則面對面站在她面前，一只手抵在她身后，幫她撐出一些空間來。

    八月初正值暑假，來兆?？春５膶W(xué)生不少，歡樂期待的談笑聲充斥整個地鐵車廂。

    一眼望去，車廂里盡是年輕面孔，看起來應(yīng)該是大一大二的學(xué)生。

    林意七想起自己大一時也和室友一起旅游過，即使去的只是近郊的淺水湖，但與朋友一同出行的旅程，不論去哪里都是新奇和快樂的。

    林意七拉了拉扶槐衣角，“你大學(xué)時有沒有和別人出去玩過??？”

    “大學(xué)時？”扶槐垂眼看她，想了一會：“和海源他們在兆海打比賽時，也去看過海?！?/br>
    林意七有些詫異，“你不是說你沒看過兆海的海嗎？”

    “不算看過?！?/br>
    扶槐回憶起來，“那時候是臨近比賽了，教練不讓我們出去，半夜和海源他們五個人翻墻出去的。凌晨的海，沒什么好看的?！?/br>
    扶槐又補充一句：“但我們也玩得挺開心的。”

    鮮少聽他回憶起從前在own的時光，林意七怔怔抬頭看他，“那后來呢？”

    “后來？”

    扶槐低頭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將手掌上移，替她擋住了來自地鐵車廂邊沿的空調(diào)風(fēng)，“后來玩得肚子餓了，就去了海邊的一家臺球廳吃面了?！?/br>
    林意七笑：“臺球廳還能吃面吶？”

    扶槐“嗯”聲：“那家臺球廳還挺有意思的，臺球沒幾顆，酒水面食倒是多?！?/br>
    說話時，光束嘩然涌入地鐵車廂。

    扶槐碰了碰林意七，“小寶，看你身后?！?/br>
    林意七回過頭，入目是波光粼粼的海、繾綣的殘陽，還有在碎金水面自由跳躍的白鷗。

    車廂里的反應(yīng)和林意七如出一轍。

    林意七趴在地鐵窗戶前，琥珀瞳底倒映著瀲滟碎光，“好好看啊，怎么會……”

    扶槐斂著睫，視線從一望無際的海收回，落在身前女孩高揚的唇角邊，也跟著彎了彎嘴角。

    “五號線有一段是海上地鐵。”他回答。

    “真好看呀……”

    林意七在窗邊看了一會，從包包里摸出手機拍攝下色彩皎麗的畫面，但她是背對著地鐵門站立，要側(cè)著脖子向外看并不舒服，沒兩下就轉(zhuǎn)了回來，越過扶槐的肩頭望向他身后窗口里另一面海。

    地鐵車廂電視里播放著城市宣傳片。

    作為lpl指定舉辦城市，兆海的宣傳視頻里也少不了比賽片段，視頻回放了早上ow的精彩片段，畫面一閃而過，掃過站在舞臺下穿藍色襯衣的男人。

    林意七下意識想叫扶槐看。

    抬起眼，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扶槐在看窗外的海。

    林意七背對著車窗，目光所至是男人漆黑瞳孔里晃動的光點，晶瑩透亮。

    殘陽落入海面，橙色水光反射進車窗，帶著微微晃動的余暉落在他的側(cè)臉。

    恰在這時，地鐵電視播報整點播報。

    “現(xiàn)在是六點整，兆海人民歡迎您?！?/br>
    傍晚六點的余暉，終于毫不吝嗇地灑向扶槐。

    光落在他的睫毛上，落下淺棕色的影子，冷白的皮膚被殘陽覆上一點暖色調(diào)色彩。

    他從冷淡的色彩中脫離，眉梢眼底都落滿顏色。

    林意七捏了捏指尖，倏然抱住了他。

    扶槐有些意外，掌心順了順她的頭發(fā)，“怎么了？”

    “沒有。”

    林意七輕聲說，“就是覺得，地鐵上好多女生在看你，我抱抱你，她們就知道你有女朋友了?！?/br>
    有些幼稚的理由，不像是林意七平時會說的話。

    但扶槐還是配合地在她頭頂吻了一下，“嗯，那我親你一下，別的男生也知道你有男朋友了?！?/br>
    -

    從地鐵站出來沿著導(dǎo)航路線往前走了兩個街區(qū)，扶槐竟認出這就是之前和海源他們在凌晨看過的海。

    于是兩人順著他記憶里的街道找到了那家臺球廳。

    或許是五年過去物是人非，也或許是那天凌晨的記憶模糊不清，總覺得一切都變了。

    以前的中規(guī)中矩的店鋪裝潢，現(xiàn)在裝成了工業(yè)風(fēng)。

    之前叫做“兆海之濱桌球館”，現(xiàn)在叫做“姜水球廳”，有些奇怪的名字，像什么甜品館。

    柜臺后的老板已經(jīng)換了一個，從前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叔，現(xiàn)在則是個挑染了藍灰發(fā)色的年輕男人。

    老板系著圍裙，正撐著臂肘倚在柜臺旁看電視。

    柜臺上擺放著“謝絕抽煙”的標志牌，結(jié)果老板自己手里夾著根煙，煙霧繚繞。

    走進臺球廳時，老板正跟后頭打臺球的客人炫耀，“喏，電視里那個樂隊主唱，小時候天天跟我身后跑，以前管我叫哥哥?！?/br>
    客人嗤笑，“少吹點牛，姜老板?！?/br>
    那老板正想說什么就見客人走了進來，還是對情侶，馬上掐掉手里的煙，遞上菜單，“帥哥美女來用餐？”

    林意七粗略掃過菜單，放眼望去全是【xx意面】

    “只有意面嗎？”

    老板哼笑一聲：“對，只有意面。意面能囤個一年半載的，別的食材放不久，現(xiàn)在用的意面還是去年進的貨呢。”

    林意七：“………”

    他倒是坦誠。

    點好兩份意面和酒水交給老板。

    偌大餐廳里沒什么人，只有身后拐角偶爾傳來桌球碰撞聲。

    林意七打量過這臺球廳畫風(fēng)，好奇問扶槐：“你們以前來的時候吃什么，也是意面嗎？”

    “那倒不是，以前的老板會的挺多的?！?/br>
    林意七托著下巴悄悄打量一旁專心看電視的老板，小聲吐槽，“他看起來不像餐廳老板。”

    “那像什么？”

    林意七：“像tony。”

    ……

    上菜前，林意七去了一趟衛(wèi)生間洗手。

    從灰調(diào)短廊走回，路過一面照片墻，照片上的人應(yīng)該是在店里光顧過的顧客，每一張邊角都標記了日期。

    林意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張標記了2016年的照片。

    是三年前了。

    那說不定也會有五年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