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粗喘了幾口氣。

    靠著墻無力的蹲在地上。

    幾分鐘后，他毅然做出決定，把剛剛摔在地上的手機(jī)拾起來，給許如虹打電話。

    彼時許如虹正在開車。

    她和周烈昨晚直接醉倒在客廳的地毯上，今早周烈要去青島參加品牌活動，她不得不開車送他去高鐵站。

    他的經(jīng)紀(jì)人在地鐵口等著，她把他送過去之后，和鄭敏通了個電話，約她在茶館見面。

    鄭敏，大龍和唐棠都離職了，現(xiàn)在在為她準(zhǔn)備工作室的事兒。

    剛掛完電話沒兩分鐘，華子就來電話了，說：季總下病危通知書了，你來見他一面吧。

    如虹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竟還問華子：“你說什么？”

    華子只好一字一句：“我說季惟東快死了！”

    如虹緊打了方向盤，急急剎車停到路邊，她只覺怔忡，張著嘴，一時連呼吸都困難。

    可她竟然沒有要掉眼淚的感覺，她只覺得不可能。

    這么怔了片刻，她面無表情驅(qū)動車子，飛奔至醫(yī)院。

    然而到了醫(yī)院，停好了車，她的手已經(jīng)將車門開了道小縫，可她的腳卻忽然不敢邁下來了。

    就像兩年前季惟東第一次做手術(shù)那樣，她都已經(jīng)到醫(yī)院了，卻還是讓鄭敏告訴他，她在錄節(jié)目趕不到。

    她在怕。

    他從不肯輕易袒露自己的脆弱，其實(shí)她又何嘗不是害怕他的脆弱。

    因?yàn)樵谒睦?，他是一個被神化的人。

    不會哭，不會病，甚至連死，她都覺得好遙遠(yuǎn)。

    她平復(fù)了一陣子，終究是推開了車門，逼迫自己什么也不想，一鼓作氣進(jìn)了樓。

    華子在ICU門口坐著。

    才一晚上不見，他的胡渣都冒出來了，眼里也布滿了紅血絲。

    如虹喊了聲：“華子。”

    他才后知后覺的轉(zhuǎn)過臉，站了起來。

    他走到她面前來，說：“你來了?！庇洲D(zhuǎn)臉沖著一個病房揚(yáng)揚(yáng)下巴，“去看看他?！?/br>
    如虹定定看了華子一眼，隨后握緊拳頭，走到他病房門口，透過門玻璃看見了他。

    然后她迅速轉(zhuǎn)過臉，垂首，咬緊了嘴唇。

    華子說：“他大概馬上會醒，然后就會癌痛?！?/br>
    如虹問：“他上次不是說，病情已經(jīng)得到控制了嗎？”

    “你也信？”華子苦笑，“上次住院，CT檢查，肝臟，胃，腸，胰腺，都有病灶。也就兩三個月好活而已?！?/br>
    如虹后退了一步，整個人扶著墻，才避免了搖搖欲墜。

    華子走近她，問：“能不能別著急解約？”

    如虹后背僵了一下，久久不語。

    華子看著她的側(cè)臉，那樣柔和的線條，他曾跟在季惟東后面看過無數(shù)次，閉上眼就能畫出來。

    他知道，她一定很矛盾。

    可他卻不能和她一樣矛盾，他要為季惟東做點(diǎn)什么：“裝樣子也不過兩個月而已，讓他快樂的走完最后這段人生路吧?！?/br>
    他知道自己在道德綁架她。

    可他不得不步步緊逼：“你們認(rèn)識十年了，我也跟了季總八年了，連我都對他有感情，為什么你連妥協(xié)一下都做不到呢？”

    “夠了。”如虹打斷他。

    她怔怔的，像失了魂一般，扭臉又看了眼季惟東，一句話沒說就下樓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下了樓，又怎么回到車上。

    只知道在上車之后，眼淚沒有預(yù)兆的落了下來，她伏在方向盤上，只覺得所有力氣都被抽走了。

    作者有話說：

    我最初寫季惟東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好了他的故事，可是當(dāng)季惟東得癌癥這件事被揭開的時候，還是會有人說“俗”。

    是啊，生病是爛梗，但生老病死哪個不是俗事？比起家族破產(chǎn)，路遇意外，生病這回事，豈非是最常見的磨難？

    我想唯有生命即將逝去，人才會偏執(zhí)的想抓住些什么，或淡然的放棄些什么，而季惟東或許是前者，不過最終會變成后者。

    第49章 疼痛 [VIP]

    如虹一直在車上待到中午。

    一點(diǎn)多的時候, 她用粉底將紅腫的眼皮蓋了蓋，下車戴著口罩到餐廳買了些飯菜，又重新上樓。

    那會季惟東已經(jīng)醒過來了。

    華子說的沒錯, 他痛得不斷呻.吟。

    醫(yī)生給他注射嗎啡止痛,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的樣子, 他才徹底安靜下來。

    ICU病房，一般是不讓人進(jìn)的。

    如虹在外面看著他, 一道墻，讓她想起“天人永隔”四個字。

    華子問：“你怎么還沒走？”

    如虹把飯菜遞給華子, 說：“這段時間，拜托你了?！?/br>
    華子不接, 只問：“還要解約嗎？”

    如虹頓了頓，說：“我不知道?！?/br>
    這并不是個好做的決定。

    明明昨天她還和他大吵了一架，可今天她卻眼睜睜看著他生命垂危，叫她怎么接受？

    妥協(xié)二字就像是一件壽衣。

    會讓她覺得，好像她已經(jīng)默認(rèn)了他的死亡，在為他準(zhǔn)備后事。

    如虹拉過華子的手, 把飯菜放到他手上, 仰臉，斂眸, 神情有絲淡漠。

    她說：“你照顧好他?！?/br>
    然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華子沒叫住她，只是將她給的飯菜都丟到了垃圾桶里。

    如虹下樓之后，進(jìn)了車?yán)铮瑓s還是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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