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緩了緩：“這樣吧，老規(guī)矩，我問，你答，不想說的跳過。”

    周烈眼眸晃了晃，大概也是想起從前了吧，于是態(tài)度軟了下來：“好?！?/br>
    “沒做練習生之前都做什么？”

    “外賣員?！?/br>
    “住哪？”

    “地下室?！?/br>
    “你不是把民宿出租出去了？怎么還窮成這樣？”

    “你怎么知道？”

    “嘖，鐵粉都不知道我回綠島補拍過？”

    “哦……”

    “所以呢，怎么那么窮？”

    “不是窮，是舍不得花?！?/br>
    “哦，原來是摳門?！?/br>
    “才不是?！?/br>
    “不是什么不是，狡辯?！?/br>
    “那筆錢是想在北京買房的，可北京的房價太高了。”

    “你當時還真打算在北京賴著不走了？”

    “……你別說話那么難聽?！?/br>
    “那好，我換個問法，你是不是想賴上我了？”

    “這倒是?！?/br>
    “……”

    如虹止住了。

    半晌，悠悠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混蛋。

    他見她惱了，竟垂眸笑起來，露出牙齒的那種笑。

    如虹擰了他一下，見他吃痛的嗷嗚，她哼：“讓你笑個夠！”

    周烈忙投降，只說：“我還不許開心開心了。”

    他看著如虹慍怒的眼睛，笑得舒坦又繾綣：“我就是覺得，能有這么一天，很知足?！?/br>
    如虹心一軟，嘴卻硬，只說：“是啊，你現(xiàn)在多紅?！?/br>
    周烈搖頭：“以前我當練習生的時候，老師說過，世界上最大的幸運是努力能夠得到回報，因為很多人的努力是得不到對等的回報的。對我來說，紅不是對等回報，能和你成團才是幸運。”

    如虹靜靜看著他。

    忽然覺得，一個人總是能坦蕩說出心里話，也是一種能力。

    他卻看著黑漆漆的天空，目光遼遠：“我還記得上次在你家，你問過我，有沒有替自己想過?！?/br>
    如虹一動不動看著他，問：“然后呢?！?/br>
    他偏臉看過來，直直看到她的眼底：“我不想在這行干了?！?/br>
    如虹怔住了，連眼睛也不會眨。

    他是個新人，勢頭正好，除了與她的緋聞外，再沒有什么污點，現(xiàn)在手上也有幾個代言，還有綜藝待播。

    這樣好的事業(yè)，任誰也不舍得放棄。

    她問：“為什么？”

    他目光依舊：“我本來就是為了你來的?！?/br>
    比起做閃閃發(fā)光的偶像，他更愛騎車穿梭于漁港。比起穿著名貴的禮服在活動典禮上含蓄的笑，他更想穿著短袖褲衩在院子里和朋友們唱歌聊天。

    很沒出息，但那才是他想念的。

    他做這行，本來就是為了她。

    可他發(fā)現(xiàn)，她并不在乎他是否發(fā)光。

    而他，也并不是發(fā)光了，就有能力幫到她。誰能控制輿論呢，誰能堵住悠悠眾口？

    周烈的眼睫顫了顫，端水喝了一口才說：“我不喜歡做偶像?！?/br>
    “我哥說，有些人注定是要去征服大海的，可有些人，三尺之地，就能安身立命。”他看著她，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他這看似愚蠢的決定，聲音都有點顫，“我哥是前者，我是后者?！?/br>
    如虹凝睇著他。

    她眼神里交織著各種內(nèi)容，有不解，有驚訝，有迷茫，這些情緒在他講完這些話之后，都如煙花般消散了。

    她知道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是什么滋味。

    可不知道為什么，有些話她還是想問：“那如果我想讓你繼續(xù)做下去呢?！?/br>
    他微怔，可是沒有遲疑很久。

    他說：“我會努力。”

    如虹鼻酸了，卻撇撇嘴：“這么沒主見？”

    他注視著她，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總是詞窮，過了一會才說：“你比我重要。”

    如虹眼睛里有霧氣上來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神色染上一絲慌張：“那你現(xiàn)在還會趕我走嗎？”

    她靜靜看著他，他不知道，她把從不示人的海螺珠掛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決定留他在身邊了。

    她知道，在他事業(yè)上升期，能說出“我不想在這行做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實她從來都不夠關(guān)心他，沒問過他行程多不多，人情世故難不難，私生煩不煩，被無端比較壓力大不大……

    而他也沒有和她說過一次事業(yè)上的問題，每次見面都是來安慰她。

    她早就該知道，他本就不適合這一行。

    他就像是被她騙上岸的人魚，丟了聲音，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樣疼，可如果她要起舞，他必然會伸手彎腰，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可她不想讓他再疼了。

    她伸手，勾住了他一根小手指：“那你要處理好這件事?！?/br>
    周烈凝視著她，頓了頓，說：“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去玄關(guān)，在外套口袋里拿出什么，走過來，攤開掌心。

    一包煙。

    她給他的時候什么樣，他還給她就是什么樣。

    當初她說，這是信物。

    如今他再還她，一切意義，盡在不言中。

    她遲疑了一下，才將煙拿過來，他反手扣住她的手，小拇指一伸，勾了勾她的手指。

    拉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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