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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不怕鬼就不想好好學? 沒關系,胡程微笑,這世上有的是比鬼更嚇人的事情。 他溫和問道:“《氾勝之十八篇》背熟了嗎?‘春氣未通,則土歷適不保澤,終歲不宜稼,非糞不解’作何解釋?” 這季弘遠還是知道的,“春天要給田地施肥,不光春季,秋季也要施肥!” 他雖然不干活兒,但季家人啥時候挑糞下地他是知道的。 “哦,那你現(xiàn)在明白滿江紅為何提前成熟了嗎?”胡程笑著點點頭。 季弘遠腦子多聰明啊,聽胡程前面的問題,再聽他這樣問,臉突然綠了。 那日來湊熱鬧的學子多,大家都想知道滿江紅咋就提前紅了,好些人蹲文昌池邊研究。 有撈出滿江紅仔細看的,還有碾碎了看看是不是染了色,更有甚者從池子里舀出水來嘗…… “嘔……”季弘遠跑出去吐了。 那天有人熱情邀請他試試,他從小長在農家對這些并不講究,還真嘗了嘗。 早上陸含玉專門起來給他做的玉米烙,終究是錯付了。 等季弘遠吐完回來,胡程笑瞇瞇問他,“你現(xiàn)在明白我要與你說什么了嗎?” 季弘遠吐得直翻白眼:“先生與學生之間有緣糞?” 胡程:“……” 他拿著書冊一下一下敲季弘遠的腦袋。 “朽木不可雕!” “我說是施糞你就信了?” “滿江紅的習性你就不知道查查?” “手至水中,覺水冰或溫熱,則滿江紅生長停滯,若水溫涼,隔紗布曬之,則生長速度加快?!?/br> “你當那滿江紅加了糞一夜就能紅?你在想屁吃!” 季弘遠被敲得捂著腦袋滿屋亂竄,“那誰知道鬼也干人事兒呢!” 胡程攆他攆得氣喘吁吁,聞言停下來,正好站在堂屋中間。 上午的陽光照射進來,他的影子斜著落在地上,就在季弘遠腳邊。 胡程微笑:“你真信我是鬼?” 季弘遠看著伸腳就能踩到的影子,不說話了。 反正信不信他都上了賊船,難不成還能跳下去? 胡程了然,心里對季弘遠更滿意了些,別的不說,這小子對六娘是真不錯。 就算發(fā)現(xiàn)不妥,小兩口還能這么甜蜜(造作),就沖這點他就愿意將自己的本事傾囊相授。 胡程拿扇子點季弘遠,有意跟他說開,“說你小子笨吧,你挺聰明,陸家大郎年二三,陸六娘年方十六,七年怎么都生不出六個面容迥異的孩子,你沒問過?!?/br> 這是向伯跟胡程嘀咕的,胡程當時就知道季弘遠肯定猜出來了。 季弘遠是猜出來了,從面相看也能知道,陸三郎、五郎和他娘子不是陸家的種。 胡程跑累了,坐回案幾前,“可說你聰明,你又笨得出奇。要真是有心人算計,你早不知死了多少回,還敢在老夫面前洋洋得意?!?/br> 見季弘遠梗著脖子不服,胡程冷笑,“你是不是覺得看六娘他們跟你唱戲還挺有意思的?” 季弘遠沒這么覺得,他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覺,陸家上下都不是壞人,就算有秘密,陸含玉對他如何,他心里有數(shù)。 胡程哼笑,“就拿剛才糞水的事兒來說,蘇洵曾書‘君子慎始而無后憂?!髯右苍f君子敬始慎重,方是君子立身之道,我要是真在水中下了慢·性·毒呢?你還有命在這里跟我翻白眼?” 季弘遠被問的啞口無言,他當時不是想著人多…… “成大事者最怕人云亦云,人言可畏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胡程斜睨著季弘遠。 “你若就想坐井觀天洋洋得意,就算你有算天之能,擋了別人的道怎么說?” “若有人嫉恨你想毀了你怎么說?” “或者有權貴想要你為之效力,你又怎么說?” 胡程展開扇子,“你算得了天,還能算得了自己和全家人的命?” “你還是想清楚,井底之蛙自有田園之趣,六娘她屬于更廣袤的天地,要是你只圖吃喝玩樂,不如早些給她放妻書,老夫和向老鬼給你的金銀,保證足夠你……” “哎哎哎,您老打??!”季弘遠越聽越感覺有些不對,“您與六娘相熟?您是陸家的長輩?” 怪不得呢! 這倆老鬼放著別的秀才不管,就可著他一個人禍害,感情是他娘子命中帶鬼??! 哦,折騰他一溜夠,再讓他丟掉娘子,熊瞎子掰棒子都沒這么掰的。 拿著金銀回去,能花一輩子嗎?金銀又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他懷疑地看著胡程,本來他確實質疑胡程和向伯的身份,這倆老鬼有時候太鮮活了些。 可眼下看來—— “你說你不是老鬼就不是?。俊奔竞脒h一屁股坐在胡程面前,不客氣道。 “既然是一家人……和一家鬼,那小子就不跟您說客氣話,就算井底之蛙,能觀天怎么就不能算天?我咋就不能學?我還非學不可了!” 胡程挑眉扇著扇子笑,“我也沒說我不是鬼啊?!?/br> 季弘遠:“……”啥話都讓你說完了唄?是不是鬼不確定,反正不是人。 胡程點頭,“那行,你將我剛才提到的三本書吃透,寫三篇策論與我,再交三首試帖詩上來,啥時候寫完啥時候再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