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小太監(jiān)就托著一個蓋著紅布的木盤回來。

    林毅掀開紅布，露出了一根紅色的軟鞭，比起刺尾鞭，這鞭子更好看，看起來也更無害些。

    “這鞭子喚牽云，算是朕的賠禮。此事不許再犯?！绷忠銓⒈拮舆f給胡姿。

    胡姿將鞭子握在手中，凌空甩了幾鞭。

    “小女粗魯，皇上費心了?！焙蛉诉@時候站出來道，瞪了胡姿一眼。

    胡姿冷冷地道：“不錯?！钡@然，她還是更喜歡原先一根。

    皇上需要給胡家一個態(tài)度，她也需要給母親一個態(tài)度。

    林毅不在乎她心中所想，暗地里頗為關(guān)切地看了眼蘇慕。

    蘇慕卻沒有看他。輕風(fēng)捅了捅她的腰，蘇慕不理，只當(dāng)自己是殿中眾多的冰雕之一。

    太后在簾子后看了許久，頗滿意他們的態(tài)度，見場面冷靜下來，太后才示意身邊的宮女掀開了簾子。

    “各位久等了。”太后從簾后走出來，儀態(tài)端莊。

    眾人行禮。

    林毅上前，攙著太后，兩人一同入座。

    余下的人也紛紛入座。

    太后身邊的大宮女綠扇沒有告訴蘇慕她該坐哪，蘇慕便和輕風(fēng)坐到了末尾，劉梓晨也死皮賴臉地坐到了她身邊。

    太監(jiān)宮女端來了各式果盤，擺在眾人面前，其中最顯眼的便是那盞紅艷艷的含桃。

    含桃產(chǎn)地離京城甚遠(yuǎn)，據(jù)說為了將新鮮含桃運至宮中，魯?shù)毓賳T直接將當(dāng)?shù)氐暮疫B根拔起，栽到盆里，快馬加鞭送到京城，一路上跑死了好幾匹千里馬。

    蘇慕看著如紅色瑪瑙一般的含桃，有些傷感。她生來便喜歡吃含桃，父親在世時，每年也至多分到一小盞，家里人分分，能到嘴里的沒幾顆，每每嘗完自己手里的，蘇慕總要跑去和蘇晴還有爹娘要，蘇晴至多給一兩顆，但爹娘手里的，到最后往往都是進(jìn)了她的嘴。

    蘇慕伸出纖長的玉指，拈起一個櫻桃，迎面撲來的就是一陣淺淡而又不絕如縷的清香。

    “今年魯?shù)赜晁茫蛠砹俗阌形蹇煤覙?，大家盡情品嘗?！碧髮⒁活w飽滿欲裂的含桃放入口中道。

    “不如大家來賦詩一首？”有人提議道。

    太后欣然同意：“素聞常家女才華不輸男子，不如就由常詠寧先來吧?！?/br>
    太后口中的常詠寧是太傅之女，在京城確實有些才氣，但就算再有才華，也做不到轉(zhuǎn)眼就做出一首詩啊。

    卻見那常詠寧不慌不忙地從位置上站起來，似乎胸有成竹。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她三步靜思，七步成詩。

    “都是已經(jīng)算計好了的，有什么意思?！币慌缘膭㈣鞒客嶂碜涌吭谲泬|上，將一個含桃拋到空中，再等它自行落入口中。

    “你居然能看出這是算計好的？”蘇慕故作驚訝的模樣。

    劉梓晨哼了一聲，裝作沒聽出蘇慕口中的嘲諷：“我見過的爭寵戲碼比你聽過的都要多，我爹的十八房小妾不是白娶的?！?/br>
    “所以你以為你爹的女人，也是你可以玩弄的？”蘇慕直戳劉梓晨的傷口。

    劉梓晨撇撇嘴：“別老抓著這個不放。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如今的我已經(jīng)不再是過去的我了?！?/br>
    蘇慕質(zhì)疑地看著劉梓晨。

    劉梓晨語不驚人死不休：“起碼我想娶你的心天地可鑒?！?/br>
    蘇慕噎住，許久才道：“我勸你放棄這個念頭。”

    輕風(fēng)在旁邊旁觀，頗為贊賞地看著劉梓晨道：“你膽子真大?！?/br>
    林毅坐在高位上，臉上清冷，隱有怒容地看著蘇慕與劉梓晨有說有笑。

    “皇上？”太后叫了他一聲。

    林毅回過神，看了眼臺下低著頭，含羞帶怯的常詠寧道：“甚好?！?/br>
    “謝皇上夸獎，小女受之有愧?！背Ｔ亴幐Ｉ?，嬌羞地抬頭看了眼林毅，與林毅目光相觸的瞬間，有閃躲開，像是只受驚的小白兔。

    “賞紫煙羅綢一緞?！绷忠愕?。

    常詠寧朝自己的母親歡喜一笑。

    蘇慕聽見林毅的聲音，抬頭望去，或許是隔了太遠(yuǎn)，蘇慕看不清林毅的臉色，像是隔了層紗，朦朦朧朧。

    林毅見蘇慕在看他，于是朝她一笑，蘇慕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yīng)。林毅莫名地感到一絲憤怒，難以抑制。

    林毅捏緊手中的杯子，反復(fù)深呼吸，強行抑制下那莫名其妙的憤怒。

    “臣女無才，但仍望能獻(xiàn)曲一首?！币稽S裳女子站起來道。

    “那哀家是有耳福了?！碧笮π?。

    黃裳女子取出一把琴，眼波輕轉(zhuǎn)，裙袂輕漾間已走到了殿中，纖纖細(xì)手按在琴弦上，調(diào)好琴徵后，嘴邊帶著淺淡的笑，素手輕抬，露出一截皓腕，仿佛凝著霜雪。

    琴音起，滿座寂然，黃裳姑娘的母親臉色驟白。

    林毅也隨著琴音放空了腦袋，目光逐漸茫然。

    或許是太過驚訝，沒有人阻止黃裳姑娘繼續(xù)彈奏。黃裳姑娘不明所以，只能繼續(xù)談，手指卻越來越僵硬。

    最終指尖勾錯，琴弦斷裂，發(fā)出錚錚聲。

    林毅頓時清醒過來，只覺得腦中似乎被蟲子咬了一口，有一點針刺般的疼痛。

    太后冷笑：“這曲子是哪來的？”

    黃裳女子茫然無措，囁囁道：“是臣女自己所作……”

    “是臣婦管教無方。”黃裳女子的母親匆匆忙忙地從位子里走出來，跪伏倒在地上。

    “娘!”黃裳女子不知所措。

    婦人一巴掌將女子打倒在地：“曲子在哪來的還不說實話！”

    黃裳女子捂著臉，淚水漣漣，心中也猜到此事事關(guān)重大，于是說了實話道：“這是進(jìn)宮前突然有人送過來的，我見這曲子精妙，遂便用了?！?/br>
    “孽障啊?！眿D人不知道該說什么，踢了女子一腳，罵了一聲。

    太后面無表情，從臺上走下來道：“此曲喚《佳人》，是于慶國的民謠。當(dāng)初于慶國亡國時，他們的亡國公主便在城墻上彈奏此曲，你知道那個公主最后去了哪里嗎？”

    太后走到黃裳女子身邊，俯視著女子。

    女子搖搖頭。

    “她讓先皇停下了長刀，最后，她進(jìn)了宮，被封為琴妃?！碧缶従彽?，牽出了那段塵封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