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淡淡的香味，她分辨不出是什麼味道，這是一種奇特的

    香料味。當(dāng)他們走在一條礫石鋪就的小徑上時，她的腳底心不慎被一顆突出的卵

    石刺了一下，她身體晃了晃，她驚訝地感覺到他的手臂伸過來，扶往了她。

    這是自今天下午以來，他們次靠得這樣近，下午的時候，她曾奚落他的

    ，把自己身體的實質(zhì)，精髓蝕刻在他的嘴唇上。她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臂

    滑進他的胳膊中，好像是他想要這樣，而不僅僅是為了扶住搖晃的她。他們又繼

    續(xù)往前走。

    「愚蠢的女孩，誰要你不穿上鞋子?！顾f著，聲音有些顫抖，可能是有些

    興奮吧。

    「一個人應(yīng)該從不沖淡自己的快樂，不要自己掃自己的興?！顾彳浀鼗鼐?/br>
    了一句。

    他沒有吭聲，但轉(zhuǎn)回頭來，這樣他們又重新走到草地上。她感到他身體溫暖

    而舒適，依著他，即使走在黑夜的陰影里也不覺得害怕，有那麼一陣子修剪過的

    灌木叢隱隱約約地，似乎很嚇人，但她沒有理會，只當(dāng)是月光搞的一個惡作劇，

    和人開著玩笑。

    米卡又轉(zhuǎn)過身子，他們的正前方是一個小小的噴水池，月光迅速地掠過白色

    的大理石，好似一幅用明暗對照法創(chuàng)作出來的圖畫，那是一座奇異的精巧的美人

    魚雕像，四股水柱從像海豚的四個噴口里射出。水下的燈光照亮了美人魚光滑盤

    蜷的軀體，她正從好色的海神手里掙脫出來，旁邊有一只憤怒的烏龜伸頭去咬海

    神好像棍子一樣的陽具。在燈光的照耀下，那東西分外奪目。

    她又驚又喜充滿情欲地大叫道，「真是太漂亮了?！?/br>
    「是塞雷娜，還是別人弄的，」米卡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它讓她興奮，」

    他又補充道，「塞雷娜是很羅曼蒂克的。」

    「我們可以在這待一會兒嗎？」她問道，仍然抓著他的手臂。

    「當(dāng)然、沒問題，」他彬彬有禮地答道，向噴水池走去。

    她一溜地跑開，急於感覺那迷人的噴泉，她往前走到圓形的噴水池前，把手

    指浸入冰涼的水中，她知道那光絲和陰影的游戲和她會是多麼的相稱。

    塞雷娜，羅曼蒂克？米卡如此說是多麼的奇怪。

    塞雷娜看上去太冷漠，太世故，太老成，一點也不羅曼蒂克。她竭力把思緒

    從塞雷娜身上拉開，她知道此刻她沖動的，幾乎按捺不住的舌頭會促使她脫口提

    出問題，那就是整個晚飯期間，米卡和麥克斯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內(nèi)幕，有什麼

    樣的背景，麥克斯為什麼會有那麼奇怪難懂的言行。

    她在哪里？她多少有點像神秘的、有活力的精靈，甚至當(dāng)她不在的時候，也

    能嗅到她的氣息┅，弗蘭卡現(xiàn)在可不想塞雷娜出現(xiàn)在她和米卡之間。

    作為演奏者，作為音樂家、作為小提琴手，她和米卡以塞雷娜從未經(jīng)歷過的

    方式共享那美妙的音樂。他們之間的感情交流一定要比任何情人所期望達到的境

    界還要密切，無論這些情人的關(guān)系有多麼親密，多麼持久。

    「你是有意那樣的嗎？你的話是當(dāng)真的嗎？今天下午？」她沖動的問道，但

    是不敢去正視他，她看著水流在手指間穿騰。

    「我想是的，無論你指的是什麼，」他冷冷他說，「一般來講，我說了話是

    算數(shù)的，我覺得它是有效的?！?/br>
    「是在你對麥克斯說，我的演奏藝術(shù)性很強那時嗎？」她說著，幾乎屏住了

    呼吸。

    「我說你表現(xiàn)出某種藝術(shù)素質(zhì)，可以喚起音樂的主題，」他糾正道，「是的，

    我是這個意思，是當(dāng)真的?！?/br>
    「那麼，後來，你說你決定把作品壓縮成四個樂章，」她不依不饒地說道，

    「但是你從來沒有真正解釋過根本的框架結(jié)構(gòu)┅┅」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她想

    著現(xiàn)在壓在手稿上的玻璃鳥，那稿子想必已寫到了第二樂章。

    他正站在她的面前，臉在陰影里看不清楚，她覺得自己也是一樣的，一種令

    人著迷的熱流席卷她的全身，這種強烈的情感在那天下午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當(dāng)時她用

    手指親吻他，用身體的芳香撫摸他嘴唇的輪廓。她把手指更深地插進水里，在水

    里移動，摸索，她迷失在對音樂旋律、節(jié)奏半明半暗的記憶中。

    「在之後是第二樂章，」她輕柔他說：「親吻過後，會發(fā)生什麼呢？

    米卡？「

    這個問題，有多層含義。她可以指她給過他的吻，或是指她為鳥演奏的樂曲

    「吻」。也許她還沒有真正了解自己，也許這兩者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區(qū)別，她想。

    「第二樂章是，當(dāng)然，是要復(fù)雜得多，」他平靜地答道。屈起手放進口袋里，

    他要松馳一下穿過手指的憤怒的震顫感覺。他的神經(jīng)未稍似乎變得更加激怒煩燥，

    極易爆發(fā)出來?！溉缒阏f的，吻之後會發(fā)生什麼？你躑躅著，有點遺憾地退下，

    審視他的眼睛，看看它們是否被初燃的yuhuo燒得火熱，去體驗和試探你自己的反

    應(yīng)，在雙手變得狂妄大膽之前，暫時安靜一會兒，那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他

    不說了，陷入沉思之中，很快他又回過神來，「不要害怕，不要畏怯，第二樂章

    會讓你舒展開、會讓你極度興奮的?！?/br>
    坐在冰冷的大理石臺面上，她的手指在涼冰冰的噴水池里滑動著，聽了他的

    話以後，她發(fā)現(xiàn)自己濕了，一股令人飄飄欲仙，心蕩神馳的熱流回旋在她的兩腿

    之間。

    「和弦會很復(fù)雜，半音階的半音符降為以十六分音符演奏，對不諧和音與和

    弦的轉(zhuǎn)變這是夠長的了，」他繼續(xù)說道，「你的」無懈可擊的演奏技巧「應(yīng)該能

    使你通過最難的部分?！顾f著，特意加重語氣，突出他講的話。

    她的思緒狂奔著，亂竄著，她渴望著對他大叫，弗蘭卡坐在噴水池的邊緣，

    情欲在她的腹部里燃燒著，翻卷著。她渴望著和他摩擦，和他瘋狂地攪在一起，

    熾熱的情欲把他們碾碎，使他們?nèi)跒橐惑w，她應(yīng)道，「那麼是擁抱了，我想。」

    「我作品的標(biāo)題，」他承認道，語音帶著點吃驚，「是的，」他陷入了沉默

    之中，他看著她用手指觸摸著清水，想起她剛來的個晚上，他看見她裸露的

    胴體隨著韓德爾的樂曲而緊張、sao動，她被水打濕的金紅色的頭發(fā)在水波中起伏，

    好像是從海底浮上來的怪獸。這一切好像都是很久以前發(fā)生的事，特別令他難忘

    的是當(dāng)她描述吻，用手指觸摸他的嘴唇時，她身上散發(fā)出令人著迷的、不可抗拒

    的性的魅力。

    他的話音一轉(zhuǎn)，繼續(xù)說道，「假使你經(jīng)歷了在演奏時所遇到的個

    困難，你可以發(fā)現(xiàn)，這對你把注意力放在一些外部信號上是有用處的。在某些具

    體的物質(zhì)形式里包含了音樂的內(nèi)核?！?/br>
    聽著他的話，她不耐煩地用手指彈著水面，幾乎有點傲慢，輕視一切的神情。

    他一定誤解了她，弄錯了她的意思，他想。

    他耐住性子等了一下，見她沒有答話的意思，便開口講道，「我知道，塞雷

    娜會幫助你的?！顾恼Z氣溫柔。

    「我不需要塞雷娜來幫我演奏，米卡，」弗蘭卡應(yīng)聲說道，嘴角上掛

    著淡淡的微笑，「我也不需要她來幫我演奏，甚至第三樂章，第四樂意

    也不必要她來幫忙。你的作品是在高潮中結(jié)束，還是在尾聲中結(jié)束？」

    「高潮。」他答道，對弗蘭卡敏銳的理解力，他吃了一驚。

    他曾經(jīng)聽過、看過高潮時的極度亢奮，如醉如癡的艷景，那兩具扭在一起的

    赤裸的rou體瘋狂地、狂烈地發(fā)泄著原始的欲望，他們似乎要融合為一體，沉浸在

    極致快感中┅┅但是高潮後，顛狂過後，暴風(fēng)雨過後，當(dāng)纏繞在一起的大汗淋漓

    的身體分開時，當(dāng)熾熱的呼吸冷卻下來時┅那，無疑的，是在小提琴的領(lǐng)域里，

    在令人窒息、令人欲死的高潮之後是痛苦的失落和惆悵。

    在交歡之後，所有的男人都是悲傷的，亞里斯多德不是這樣寫過嗎？交歡之

    後，便籠罩上一層黯淡的悲哀。這是他和塞雷娜住在倫敦時，塞雷挪用拉丁語同

    他調(diào)情時，經(jīng)常說的一句話，現(xiàn)在他記起來了，這話是提醒他用第三樂章寫高潮，

    第四樂章寫高潮過後的陶醉、興奮、疲乏無力，和巨大快感的逐漸減退┅┅這是

    個多好的主意。

    ****

    倫敦

    薩麗在麥克斯那間樓頂小房的門前，她是五點鐘差一點離開辦公室的，她從

    櫥子里挑件有腰帶的長長袍，跑到盥洗間去換上，然後坐電梯下樓，到街上等計

    程車。不給夏娃和尼古拉留一點思考的時間。

    她的腦袋里裝滿了報告、分析、市場估價和營銷戰(zhàn)略。以她和夏娃通過電話

    之後，就全身心投入到ＤＩＳ-Ｏ公司那些紛繁復(fù)雜的設(shè)計、報告等文件之中。

    各種各樣的報告、表格從大樓底層的秘書、會計、律師和顧問那里匯集上來，

    經(jīng)過層層篩選、審看、歸納、整理，以比較精確的形式呈交到薩麗這里，最後，

    還得經(jīng)麥克斯深思熟慮後才能做出有關(guān)的決定。

    要想工作得輕松點，不被那些繁文縟節(jié)所打擾，也是很容易的，只要她不把

    ＤＩＳ-Ｏ公司放在心上，只要她對那些合約、文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

    cao心就行。

    現(xiàn)在，她盯著她熟悉的麥克斯私人領(lǐng)地的人口，不由得躊躇猶豫她為什麼要

    到這里來？她為什麼會允許夏娃在麥克斯的私人宅第同尼古拉幽會？

    是不是夏娃太自信，太有說服力，太有感染力，使人不得不相信她？她現(xiàn)在

    已認不清原因是什麼，不管是什麼小心謹慎的原因和理由，總之，她已把麥克斯

    留給她的鑰匙交給了夏娃。

    弗蘭卡就要加盟了，只要麥克斯有時間和她商談合約的事?，F(xiàn)在已不需要尼

    古拉了，至少他已不是夏娃設(shè)計出來的替補弗蘭卡的重要角色了。

    另一方面，夏娃曾說過有些事要商量討論一下。麥克斯遠在日內(nèi)瓦自得其樂，

    風(fēng)流快活，而她卻在倫敦像奴隸似地賣命。她今天這樣做，有什麼不好呢？即使

    他知道了，會怎樣指責(zé)她，埋怨她？他從來不會的。她的眼前晃動著麥克斯和塞

    雷娜顛鸞倒鳳的畫面，她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薩麗，」她歡迎她的到來，語調(diào)熱忱而恭敬，「真高興你如約而來。」夏

    娃的眼睛在薩麗的身上游離著，停在她豐滿高聳的胸脯上，那地方幾乎要被她穿

    的松垮垮的長袖長袍遮掩往。「我們真該好好聊一聊，不過，還是先來一些香檳？」

    「好吧，來一杯，」薩麗答道，向睡榻走去，「尼古拉？他還在這兒？」

    「當(dāng)然，我許諾過的，記得嗎？他是那麼可愛，我剛剛打發(fā)他到音樂室去調(diào)

    試鋼琴。當(dāng)他看到那架鋼琴時，他會很興奮，很著迷的，它是不是斯坦恩牌？

    「是的，我想是的。真有趣，我敢說麥克斯不會彈奏它。」薩麗說道。

    「哦，它放在那兒，也許只是為了引起人的注意，給人留下印象，」夏娃反

    駁道，「像麥克斯這樣的唱片界巨頭們都會附庸風(fēng)雅。我是這樣看的，你看看這

    房間的四周！」

    她指著屋子里麥克斯收集來的各種音樂珍藏，這些現(xiàn)代藝術(shù)的收藏品中，大

    多數(shù)是抽象派的，而且都是經(jīng)典名作，它們的旋律刺耳、顫動、節(jié)奏狂烈無序，

    曲調(diào)生硬嘈雜。這是一個男人的收藏品，不論他對最新潮流是否有著準(zhǔn)確的本能

    的反應(yīng)，也不論他對藝術(shù)是否有著深不可測的感受。這不可能說清楚。

    但是它一定無疑地具有吸引力，能給人難以磨滅的印象。

    「是的，他就像那樣?！顾_麗含含糊糊他說，她的話里帶著淡淡的辛酸和抱

    怨，這讓夏娃更大膽，更放肆。

    「當(dāng)然他是，」夏娃附和道，「麥克斯可能一點也不懂你的意思。」夏娃也

    同樣如此，不過那有什麼關(guān)系?！杆岩磺卸枷氲美硭?dāng)然，金魚、成功┅┅人

    們?！?/br>
    「成功，」薩麗慢慢地重覆道，坐到睡榻上。「是它塑造了他，是它塑造了

    他的整個生活，成功對他來說，似乎來得太快了，我想。他從來沒有真正去理解

    成功對我們這些人來說，意味著什麼?！?/br>
    「當(dāng)然他沒有，」夏娃說，「當(dāng)你考慮他付給你的薪水的時候！」她暗示性

    地加了一句，遞給薩麗一杯香檳。

    這是個錯誤，她一說出這話就意識到自己講錯了。夏娃在ＤＩＳ-Ｏ公司

    能賺很多錢，老實說，薪水非常高，而薩麗所得的報酬至少是她的兩倍。

    「哦，我不知道，我過得非常好?！顾_麗說道。

    「不過，我不是指這?！瓜耐藓芸斓夭辶艘痪?。

    「是的，不是這個，」薩麗表示同意，環(huán)顧了一下房間?！覆皇沁@個?！?/br>
    「你可以比現(xiàn)在做得更好，」夏娃別有用心他說。她的神經(jīng)緊張得直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