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嚇人的。

    他抬手按著自己胸口，問謝文釗：“她她她……她怎么了？”

    謝文釗回頭看了一眼，讓下人們追上去看看，然后回答錢東舟說：“受了些刺激，現(xiàn)在腦子不大好使?！?/br>
    錢東舟看向謝文釗的目光又多了幾分同情，他拍拍謝文釗的肩膀道：“你受苦了，趕緊找個大夫給她看看吧。”

    將專程過來看笑話的錢東舟送走后，謝文釗找到被下人圍住的孟瑜，他吩咐下人說：“讓夫人在凌香館里好好待著，她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再讓他出來吧。”

    有人來宣平侯府報信，自然也有人把這個好消息帶到孟家去。

    第一個來到孟家是門下侍郎李頑，當(dāng)年先皇在世時，他與孟雁行就互相瞧不上眼，整日吵個沒完沒了，因孟雁行更得先皇寵愛，所以李頑在他面前沒少吃虧，如今總算又有了看他笑話的機(jī)會。

    一出了午朝門，李頑就趕緊讓轎夫抬著自己沖向孟府，下人稟報過后，他急匆匆跑進(jìn)孟雁行的書房，口中呼喊：“孟老兄——孟老兄——”

    想到朝上陛下特意否認(rèn)孟弗是孟雁行的女兒，李頑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他這次總算能親眼看到孟雁行的笑話了，他一進(jìn)門就蔫壞蔫壞地跟孟雁行說：“孟老兄，我來是要告訴你一件喜事，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孟雁行坐在書桌后面，看著門口喜氣洋洋的李頑，微微瞇起眼睛，他心中清楚自己與李頑一直不對付，自己要是真有喜事了，他絕對不會是這副模樣。

    李頑怕是過來笑話自己的，只是還不清楚他要笑話什么，孟雁行放下手中的書，皺眉問道：“什么事？”

    李頑笑得眉毛都要飛起來，他對孟雁行道：“是關(guān)于您的大女兒的?！?/br>
    孟雁行瞬間了拉長臉，他想起自己去年派人打聽到的事，難不成孟弗真與那個車夫一起了，既然李頑說是喜事，那他們兩個是要成親了？！

    而更讓孟雁行感到心驚的事，這事連李頑都知道了，也就是說可能大半個帝都都知道了。

    孟雁行頓時有些慶幸，幸好，幸好自己早早地將孟弗給遷出族譜，不然以后孟家的其他女孩要怎么嫁人。

    他冷著臉道：“什么大女兒？我沒有大女兒！”

    李頑聽到這話，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快皺成一朵花了，他對孟雁行說：“是孟弗啊?！?/br>
    果然是孟弗。

    “她早就不是孟家人了?！泵涎阈欣淅涞?。

    李頑臉上笑意不減，他走過來些，勸道：“孟老兄，你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孟弗怎么說也是你的女兒啊?！?/br>
    孟雁行發(fā)出一聲冷哼，表明自己態(tài)度：“她不是了?！?/br>
    他察覺到李頑的表情有些不對，但具體是哪里不對他一時間又琢磨不出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李頑今日來孟府絕對沒好事。

    “哎，”李頑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說，“我要跟你說的喜事其實是陛下要立孟弗為后了，既然你不認(rèn)這個女兒了，那這事與你也沒關(guān)系，真是可惜了?！?/br>
    孟雁行冷笑道：“我就知道，她——”

    他的聲音猛地頓住，一下子跳起來，兩只眼睛瞪得老大，他問道：“你說什么！”

    李頑非常好心地同孟雁行解釋說：“陛下今日在朝堂上說，他要立孟弗為后?！?/br>
    孟雁行拍桌吼道：“荒唐！荒謬！簡直可笑！”

    李頑在朝上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覺得挺荒唐的，但現(xiàn)在看到孟雁行這般暴跳如雷，突然間覺得陛下這個決定真是好極了，他道：“孟老兄，陛下金口玉言，說不定這個時候都讓人下詔書了?！?/br>
    他話音落下，書房外面又響起一串孟先生、孟兄，十幾位官員不約而同地來到孟家來“報喜”。

    這些人在門口擠擠攘攘，嘴里都說著有喜事，然而不等孟雁行開口，李頑就先對他們搖了搖頭，一臉惋惜道：“哪有什么喜事？這喜事與孟老兄可沒關(guān)系，孟老兄剛才說了，他是絕不會再認(rèn)孟弗這個女兒了，我勸了好長時間，孟老兄就是不聽?！?/br>
    李頑轉(zhuǎn)過頭，笑嘻嘻道：“是吧，孟老兄?！?/br>
    “我……我……”孟雁行覺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是壓了一塊巨石，他有些喘不上氣來。

    皇上竟然會想要立孟弗為后？

    瘋了！全都瘋了！

    孟雁行的身體晃了晃，他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李頑沖上前叫道：“孟老兄！孟老兄！你怎么了！快叫個大夫過來給孟老兄看一看！”

    孟府上下瞬間亂成一團(tuán)，不知過了多久，孟雁行覺得額角一痛，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他睜開眼，看到孟夫人拿著帕子坐在床邊默默流淚，孟雁行坐起身，喝了口水，他對孟夫人說：“夫人，我好像做了個夢，夢里有人說，皇上要立孟弗為后了?！?/br>
    他話剛說完，李頑的腦袋就從簾子后面探出來，對孟雁行說：“孟老兄，那不是夢，是真的啊?！?/br>
    孟雁行兩眼一翻，竟是又暈過去，孟夫人哭得更傷心了。

    屋子里的其他同僚看向李頑的目光多少帶了一點(diǎn)責(zé)怪，李頑對孟雁行未免太殘忍些。

    李頑聳聳肩膀，孟雁行這身體也太差了吧。

    孟老兄的福氣還在后頭呢，他可得好好保養(yǎng)??！

    見孟雁行一時醒不過來，這些個官員們紛紛告辭。

    孟夫人一直守在孟雁行的床邊，他直到傍晚才再醒過來，醒來后也只是瞪著雙眼睛看著床頂，一句話都不說。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老天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他生平行事最是謹(jǐn)慎，生怕踏錯一步，他以為同意把孟瑜嫁到宣平侯府去會是自己這一生最后悔之事，萬萬沒想到，孟弗還能送給自己這么大的一個“驚喜”。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孟雁行想不明白，他這樣一個讀了多年圣賢之書的大儒根本想不到皇上會去娶一個嫁過人的女子為后。

    但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了，李頑今日又?jǐn)[了他一道，但凡他要一點(diǎn)臉，都不可能再把孟弗給遷回族譜里。

    想到這里，孟雁行只覺得喉間涌上一股血腥氣，從孟弗和離到今日，不過才過了半年，孟雁行卻覺得自己蒼老了十幾歲。

    ……

    封后的詔書被孟弗放進(jìn)匣子里，下午她與李鉞兩人都沒什么事，去了一趟風(fēng)積山，見了懷明大師，想問問懷明大師兩人日后是否還會再互換身體。

    懷明大師高深莫測地說了一大堆，孟弗沒大聽明白，她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李鉞，見他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乎是有所收獲。

    孟弗正想要問問陛下這位大師是什么意思，就看到陛下擼起袖子，摩拳擦掌，向著懷明走過去。

    兩人迅速打在一起，孟弗看他們一時半刻打不完，干脆走到一邊的亭中坐下，為自己倒了杯茶，頗有閑心地旁觀，這兩人動手的時候還挺講究的，你來我往了十幾招，都不打臉的。

    陛下的功力這段時間恢復(fù)了不少，懷明大師起初有些輕敵，后來意識到陛下功力大增，認(rèn)真起來，結(jié)果陛下揍得更兇了。

    最后懷明大師抱著光頭縮在墻角，終于開始說人話了：“此番機(jī)緣已盡，二位可以安心了?！?/br>
    孟弗放下手中茶杯，起身走過來，雙手合十道：“多謝大師，大師武功真不錯。”

    懷明摸著腦袋笑了一聲：“一般一般，比不得皇上。”

    陛下抬了抬下巴，一臉驕傲，比不上他那不是很正常的嗎？

    孟弗轉(zhuǎn)頭看向李鉞，問他：“疼嗎？”

    陛下剛想說不，對上孟弗那雙水盈盈的眼睛，瞬間改口說：“疼，疼死我了，我現(xiàn)在身上全是傷，你看看我胳膊被這個禿子打的?！?/br>
    陛下說著便將自己的袖子挽起來，孟弗也覺得剛才他們兩人打得很激烈，只是等她低頭看去，卻發(fā)現(xiàn)陛下露出的小臂連紅都沒紅。

    孟弗：“……”

    李鉞也注意到自己的話跟事實不太匹配，他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地放下袖子。

    孟弗為陛下挽回尊嚴(yán)，她抿唇點(diǎn)頭道：“我知道，都是內(nèi)傷?！?/br>
    “是啊，”李鉞接話道，“身上的傷更多，阿弗等會兒跟我一起回宮看看吧？”

    懷明：“……”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剛才明顯自己挨得揍更多吧？他那拳頭幾乎是沒挨著陛下的。

    而且他們兩個怎么都秀到和尚面前了？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他今天就要在白馬寺前門豎個牌子，李鉞不得入內(nèi)！

    《岐山夜談》已經(jīng)印刷上市，反響不錯，這樣的書那些個正兒八經(jīng)的讀書人不一定會去看，但是在民間卻很受歡迎。

    孟弗寫這本書的時候腦子里琢磨的就是要怎么寫才能多賺點(diǎn)錢，現(xiàn)在果然有一大筆稿酬到手，書坊的老板想要向孟弗再約兩本，只是她最近要與陛下一起準(zhǔn)備大婚，實在是沒時間了。

    宮里能主事的只有李鉞與太后，李鉞白日得處理朝政，時間不多，太后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孟弗干脆進(jìn)宮來cao辦自己的大婚，她本來擅長組織這些事宜，了解了流程后，便指揮宮人籌備起來，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

    欽天監(jiān)算了三個日子出來，李鉞與孟弗商量過后，選了最近的那個。

    五月十八。

    第72章

    成親的流程在《禮記》中其實已經(jīng)寫得非常清楚，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皇家也是按照這一套程序來的，不過皇帝的身份貴重，這些流程自然要更繁瑣些。

    去年孟弗在知道自己被孟雁行遷出族譜后，就去官府給自己重新辦理了戶籍，在這個世道下女子想要單獨(dú)立戶并不容易，需要經(jīng)過多方的證明，好在孟弗從前人際關(guān)系處得還可以，即使與謝文釗和離，孟雁行將她趕出孟家，她也能找到人幫忙，花了一番工夫后到底將事情給辦成了。

    如今她要與李鉞大婚，太后擔(dān)心她一個人在外這么直接出嫁會被人看低，想在帝都里挑個身份合適的王公貴族，讓孟弗從對方的家中出嫁，只是這樣一來難免會扯上些關(guān)系，再一個她的身份帝都里的人稍微一打聽?wèi)?yīng)該都清楚，著實不必做這些掩飾，孟弗便婉拒了太后的好意。

    李鉞從自己的私庫里拿出一半作為孟弗的嫁妝，剩下的一半則作為彩禮。

    他私庫里的寶貝大多都是先帝在世時攢下來的，李鉞清點(diǎn)后震驚地發(fā)現(xiàn)，如果沒有先帝的這筆巨資，自己就是個窮光蛋，可能連媳婦都娶不上。

    先帝在世時總算是做了那么一兩件好事，雖然這可能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但李鉞還是大度地決定今年祭祖的時候給先帝多上一炷香，希望先帝在九泉之下能過得開心點(diǎn)。

    將私庫里的寶貝分完之后，李鉞就跑來與孟弗一起張羅大婚的事，這是他自己的大婚，他自然要關(guān)心的，而且他多費(fèi)點(diǎn)心，阿弗就能少費(fèi)點(diǎn)神。

    李鉞過來的時候，孟弗剛將迎親的名單羅列好，見李鉞來了，便遞給他看了看。

    這名單上面的大部分都是當(dāng)年和李鉞一起在北疆打過仗的王公子弟，與李鉞的關(guān)系都不錯，只是李鉞把名單從頭到尾看了兩遍，抬頭問孟弗：“迎親我不用去嗎？”

    孟弗嗯了一聲，點(diǎn)頭道：“按照禮法，您不用去的。”

    民間男女成親，是要新郎親自去新娘家迎親的，但皇帝不同，皇帝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迎親之事一般會派遣使臣來代替完成。

    “我想親自去迎親?！崩钽X將手中名單放下，“阿弗?！?/br>
    孟弗托著下巴，抿唇望向?qū)γ娴谋菹?，似乎在考慮這件事可不可以。

    “我成親怎么能不去迎親呢？”李鉞催促她說，“阿弗，把我加上，把我加上吧?！?/br>
    “行，那您記得去跟百官們說一下吧?！泵细ツ闷鸸P，把使臣那一行給圈了出去。

    李鉞歪了歪頭，疑惑問道：“這事也和他們有關(guān)系嗎？”

    孟弗猝不及防下被陛下可愛到了，她握筆的手頓了一頓。

    “不一定有關(guān)系，”孟弗將筆放下，彎起嘴角微笑道，“但是他們一定覺得與他們有關(guān)系?！?/br>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的，皇上的事就沒有跟百官們沒關(guān)系的，他們凡事都要插一插手。

    知道陛下想要出宮迎親后，百官們紛紛表示這不合規(guī)矩。

    李鉞登時就怒了，怎么了？別人成親都能去迎親，憑什么皇帝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