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說出來的，可陳瑜清他都知道。

    莊斐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

    為她澄清。

    這個世界上是極少有這樣的人存在的。

    他義無反顧地承認(rèn)自己卑微地深愛著他的另一半，他包攬下他們之間所有被大眾所質(zhì)疑的有爭議行為，都是源于他的主動，而與另一半無關(guān)。

    他扛下一切不好事件的先行者地位，陷進(jìn)去一段感情，并再沒有辦法去修正自己在公眾視野中的人設(shè)。

    他若是哪天在公眾的監(jiān)督下，做出偏移了“卑微深愛者”人設(shè)的行為來，便是一種形象坍塌，他將要將自己送入萬劫不復(fù)之地，從此身敗名裂。

    ……

    一場關(guān)注度很高的產(chǎn)品發(fā)布會，他卻把最重要的三分鐘拿出來為她澄清，他把所有的道德邊界的不可說，全攬到自己身上。

    他告訴全世界，她是被他偏愛著的存在，他替她將一切猜疑她勾引他的字眼，否認(rèn)得一干二凈。

    不是她的勾引。

    而是他的引誘。

    挺冒險的其實。莊斐屏住呼吸。

    除非，他有足夠的把握保證觀眾不會在這三分鐘之內(nèi)離場，因為對發(fā)布者的個人感情無興趣，從而喪失掉對發(fā)布會本身的興趣。

    然而——

    產(chǎn)品發(fā)布會進(jìn)入第二個環(huán)節(jié)，他自然而然地切入正題，開始介紹今天的主推產(chǎn)品。

    這其中，并無一人離席。

    有驚無險。

    莊斐吸了下鼻子，吐出口氣，卻忍不住彎下唇角埋怨：“還真是個戀愛腦。”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周唯聽到了，打趣她：“你知道他是在多少人面前，承認(rèn)他卑微地暗戀你十年，對你蓄謀已久嗎？”

    “嗯？”

    莊斐并不清楚具體有多少人在觀看這場新品發(fā)布會，陳瑜清對她說過會開通直播平臺，但對于究竟多少人會觀看直播，目前還只有場控知道。

    僅僅從現(xiàn)場和休息區(qū)的情況來看，這次活動還是相當(dāng)火爆的。莊斐保守猜測：“大概能有幾萬觀眾?！?/br>
    “嘖嘖?！敝芪ㄏ訔壍溃骸澳阋蔡】茨隳信笥蚜恕！?/br>
    多了不敢說，但......

    憑他的影響力，至少有上百萬的觀眾。

    周唯是莊斐兩段感情的見證者。

    前后兩任，差異甚大，實在是沒有什么可比的必要，甚至將兩者的姓名拿出來叫她比較，她都覺得這是對她的一種侮辱。

    她不好說得太多，她無心要將陳瑜清今晚安排的彩蛋變得平淡，她意有所指地感嘆：“如果這世上有一個人肯為我做到這種程度，我一定會義無反顧地嫁給他?！?/br>
    說到結(jié)婚，莊斐看著舞臺上控場越來越自如的男人，愈發(fā)心生沖動，她瞇著眼睛：“誰說不是呢?！?/br>
    她甚至有點兒后悔，早知道他生日那天，她就趁著他感動到不要不要，摁著她一遍遍索取的時候，把這婚給求了了。

    反正，他一個戀愛腦。

    只要她開口，他肯定是會答應(yīng)的。

    他不是還讓她，跟他結(jié)婚試試嗎？

    試試就試試。

    都怪她矯情，非認(rèn)為這求婚一事還應(yīng)該由男人主導(dǎo)。但......反正他愛她愛得不行，這原則，她倒也不是不能為了他打破。

    展館內(nèi)，一切都在有序的進(jìn)行。

    莊斐的心思越來越跑偏......

    她盤算著，如今這男人已暴露在公眾視野中，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她是不是今晚就把這婚給求了？？

    兩個小時后——

    所有主推產(chǎn)品介紹完畢。

    陳瑜清擰開瓶蓋，仰頭喝水，發(fā)梢沾了些水珠，后頸被汗水浸濕。

    透明的礦泉水瓶子里的水線下移，他的頸線流暢，頸動脈隨吞咽的動作搏動。

    極富生命力。

    按照流程，應(yīng)是到了自由參觀和自主試用的環(huán)節(jié)，“非文全屋智能”公司也是配備了充足的人力來支持這一個環(huán)節(jié)。

    但，并沒有人在此刻離席。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心照不宣地等著什么，除了毫不知情的莊斐。

    莊斐也恍然大悟。

    大家不離開座席，一定是因為主持人，他還沒有宣布進(jìn)入下一個環(huán)節(jié)。

    莊斐想通過提詞器提示陳瑜清時，他將喝掉半瓶的礦泉水瓶擰緊，立在臺階邊沿。他終于開口：“接下來——”

    啊，他終于想起來了。

    莊斐舒一口氣，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莊斐隔空給他豎起拇指鼓勵，他棒棒的。她和他投射過來的視線撞在一起，在空氣中交織。

    他對她微笑了一下，內(nèi)斂沉穩(wěn)的。

    好像是憋足了勁兒，要給她來點兒刺激的體驗一樣。

    他果然......

    “正如，我事先拜托大家的那樣，我想請大家?guī)臀易鰝€見證。”

    “？”

    莊斐剛放松下來的神經(jīng)，又控制不住地緊繃起來。他怎么又不按照流程走了？？

    所以，發(fā)布會的流程制作出來，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是給她一個人看的嗎？

    恐怕，正是如此。

    “莊斐，你能不能上來一下？”

    他在臺上問。

    上去做什么？

    沒有這個流程??？沒事先溝通??？？

    聯(lián)想到剛剛周唯所說的話，以及他那個含蓄的笑容，莊斐腦中隱隱有了些猜測，卻又覺得不太可能。

    因為這對他來說，太難了。

    他太難做到了。

    一個連畢業(yè)設(shè)計答辯都逃了的人，你讓他在聚光燈下，在幾萬觀眾面前......

    這難度系數(shù)太高了。

    臺下——

    見莊斐還在走神，周唯都替她著急了，她推了推莊斐：“你男朋友叫你呢?！?/br>
    她以知情者的身份暗示：“你今天刷微博了嗎？”

    “沒有?！?/br>
    她的心思全在發(fā)布會上，哪來的時間刷微博？

    “哦。”周唯平平淡淡地叮囑：“五百萬粉絲，至少有一百萬人在觀看這場直播，你注意點兒個人形象，知道沒？”

    莊斐還沒弄明白周唯話中的含義，就身體先于大腦作出反應(yīng)，她從側(cè)面登上了舞臺，來到最中央，他所站的位置。

    她不會讓他等的。

    “需要什么幫助？”

    她保持得體端莊的職業(yè)笑容，公與私分得清楚。

    不就是沒有事先彩排嗎？

    不就是考驗她的應(yīng)變能力嗎？

    她ok的，好嗎？

    展館里頭的燈光在這一瞬突然被熄滅，隨即只切換上一條柔和的白色燈帶，剛好將兩個人暴露在柔和的色調(diào)下。

    現(xiàn)場觀眾在為他們見證。

    互聯(lián)網(wǎng)承載著他們此刻的記憶。

    “莊斐?！?/br>
    陳瑜清開口喊著她的名字，與剛才介紹產(chǎn)品時的自如，已經(jīng)大不相同。

    他的聲音低沉而勾人，清瘦的耳骨動了動，他繼續(xù)勾著她：“我拜托了所有我能拜托到的人，來觀看這場直播?！?/br>
    他緩慢地調(diào)整情緒，保持語速：“不是為了提高產(chǎn)品的人氣和銷量?！?/br>
    “我......”

    他屈下單腿，膝關(guān)節(jié)抵向地面，許是因為第一次，帶著生疏和緊張，腿部肌rou失了輕重，清脆地砸在地板上，單膝跪抵在地。

    別人聽不見，莊斐卻聽得清楚。

    她的心揪住，心疼得不行：“你疼不疼？”

    陳瑜清搖了搖頭，肩背的弧意明顯。

    疼也不疼。

    他低垂下視線，長睫毛垂附于眼瞼，他攤開手掌，掌紋清晰。他的手心里握著一個小小的首飾盒，是雙心相扣的造型。

    他不擅長堆砌詞藻來表白，情緒和愛意早已鋪墊在開頭的三分鐘演講里。

    沒有人會懷疑，他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