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棲 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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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底泛起一絲冷意,“短短兩天時間,你見著她,就給我折騰出這么大的事兒,我若不警告一二,以后你們還想干什么?!?/br> 他瞥沈柔一眼,“是不是她攛掇你服毒,你也覺得她是為你好?” 沈柔怒道:“我阿娘只是……” 她停了停,沒說出口。 衛(wèi)景朝冷笑:“只是什么?只是怕你被我騙了?所以就敢攛掇你隨便吃藥?以后她再怕些什么,是不是又要做別的?” 衛(wèi)景朝滿心的怒火都埋著,沒法子朝沈柔發(fā)出來,只能全拋在沈夫人這個罪魁禍?zhǔn)咨砩稀?/br> 他坐在那里,不怒自威,更遑論生了怒氣時,更是威嚴(yán)。 “我不是個被人賣了還幫人數(shù)錢的冤大頭,更不會供養(yǎng)一個隨時在我背后插刀的人,她若敢再挑釁我,別說是你母親,就算是我的母親,我也容不得她?!?/br> 沈柔一時無言。 被他擠兌的,頓時覺得是自己和母親不對,全然屬于恩將仇報。 可是,怎么能這樣算呢? 阿娘并沒有要對他做什么,只是關(guān)心自己的女兒。而且,這話沒有任何意義。經(jīng)過昨日的事情,阿娘不可能再低頭。 他這么做,怎么不能為她想一想? 沈柔垂眸,遮住眼底的難受,啞聲道:“不管怎么樣,那是我阿娘?!?/br> 衛(wèi)景朝冷笑:“你那算什么爹娘!” 他刻薄起來無人能敵,此刻冷冰冰道:“兩個沒用的廢物,沒本事還瞎矯情?!?/br> 沈柔橫眉怒道:“你胡說什么?” 衛(wèi)景朝嗤笑:“我胡說?沈家淪落至此,連你都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怎么偏偏她寄人籬下,還要挑釁我?” “還有你那個爹,別的不提,單單只說你兄長,何等驚才絕艷,顯然是入閣拜相的文官好苗子。結(jié)果為了所謂的基業(yè)與忠君,你爹非要將人帶到?jīng)鲋菥毐媸遣恢^!” “更沒有半點(diǎn)風(fēng)險意識,將你和你兄長害成這樣。竟還不知好歹,胡作非為,瞎出主意,真是個好母親!” 沈柔氣的心口疼,卻又無力反駁,只狠狠瞪著他,眼圈頓時紅透。 衛(wèi)景朝頓了頓。 他還有很多話想說。 沈家出事之后,沈柔一個小姑娘淪落君意樓,尚且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彎下傲骨保住自己的命,努力活下去,努力救自己的家人。 可沈夫人呢? 她身在涼州,涼州的官員和百姓人人都敬重她,她卻什么都沒做,只是苦熬苦等,沒有任何手段。 她不是廢物,誰是廢物? 他對沈氏夫婦有諸多不滿。 最不滿的,便是他們夫妻愚忠,害得沈柔落得這種地步,于是不愿給半點(diǎn)好臉色。 只是此刻,衛(wèi)景朝實(shí)在看不下去沈柔緋紅的眼圈,話也說不下去了。 只起身道:“你去找她吧,將我的話原原本本轉(zhuǎn)告給她。我先去軍營。” 他說罷,徑直走出去。 腳下像是生了風(fēng),走的極快,不一會兒,就走出沈柔的視線。 沈柔沉默了片刻,抹了抹眼睛。 其實(shí),她知道衛(wèi)景朝說的有道理。 哥哥來涼州時,一點(diǎn)也不快樂,父親卻堅(jiān)持如此…… 她也知道,母親其實(shí)沒有她想的那樣堅(jiān)強(qiáng)勇敢。 可,那畢竟是生她養(yǎng)她的父母。 她怎么忍心說出這樣的話,來責(zé)怪他們呢? 他們并沒有過錯。 沒有。 小院內(nèi),沈夫人一夜未睡。 不顧凄冷的夜晚和清晨的寒氣,一直坐在庭院內(nèi),沒有進(jìn)屋。 她望著清晨的太陽,眼底的悵然幾乎要將自己埋住。她這一生都不曾受過這種羞辱,被人當(dāng)做賊一樣,搜遍了院子。 沈柔在她身后,輕聲喊:“阿娘?!?/br> 沈夫人驀然回頭,勉強(qiáng)笑笑:“柔兒,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沈柔走過去,手指揉揉她的黑眼圈,垂下眼眸,語氣很輕,“阿娘,昨夜的事情,他都告訴我了?!?/br> 沈夫人臉色一涼,閉了閉眼道:“我正想與你說此事,這都護(hù)府,我不想再住。我找人打聽了,涼州城的女人,在外頭干活也是能夠養(yǎng)活自己的,我預(yù)備自己租一間小房子,搬出去住?!?/br> 沈柔咬了咬唇。 她私心里,是不愿意讓母親離開的??梢睬宄瑧{母親的傲骨,經(jīng)過昨夜的羞辱,是絕對不肯再寄人籬下的。 她動了動嘴唇,最終也沒有挽留,只是道:“我替阿娘租房子吧?!?/br> 沈夫人沒有拒絕,只啞聲道:“柔兒,他沒有為難你吧?!?/br> “沒有?!鄙蛉岽鬼p聲道,“阿娘不必?fù)?dān)心?!?/br> 沈夫人嘆口氣,揉揉她的額頭,“阿娘走后,就只余你一人,你自己要好好的?!?/br> 沈柔看著天邊的太陽,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問道:“可是阿娘,外頭能養(yǎng)活自己的活計,那么苦那么累,你怎么可以……” 沈夫人道:“別人可以,我也可以?!?/br> “柔兒,做人要有氣節(jié),不能隨便折腰。若是受了這樣的羞辱,還若無其事,那人活著還有什么意義?!?/br> 她的話,沈柔快聽不下去了。 字字句句,都覺得是在罵她。 沒有風(fēng)骨氣節(jié),受了羞辱,還若無其事。 這不就是她嗎? 沈柔豁然轉(zhuǎn)頭看她:“阿娘就不能為我,折一次腰嗎?” 第49章 她眼圈通紅,幾乎沁出血淚:“從詔獄分別的那天,阿娘告訴我,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我為了這條命,什么都不管不顧。” “為什么現(xiàn)在,阿娘不可以呢?” 再怎樣折腰,再怎么羞辱,再怎的痛苦。 又哪里比得上,她在君意樓承受的十分之一?哪里比得上,她看著衛(wèi)景朝鄙夷的眼神時,泣血的心? 沈柔望著母親的臉龐,亦不知自己從何處生出的哀傷。 她嗓子近乎喑啞,問道:“阿娘,你明知道,離開這都護(hù)府,我肯定放心不下。” 這涼州城哪有原先想的那樣好? 衛(wèi)景朝沒來時,自然人人都愿意善待這位前任大將軍的遺孀,去博得一個好名聲。可如今新任的將軍已至,誰會冒著風(fēng)險去庇護(hù)前任將軍的家眷? 更何況,涼州城人盡皆知,沈夫人被接入都護(hù)府,只住了一天,便搬了出來。 便是個傻子,也該知道她與新任的將軍有矛盾。 到那個時候,她一個人,該如何在外頭生存? 沈夫人的手一顫,對上她緋紅的眼眸,眼淚便跟著掉下來:“柔兒,阿娘不能。” 她望著沈柔的眼睛,心疼到幾乎滴血,道:“你乖,阿娘不會有事的,這涼州城再壞,也壞不過京城。” 她過的再差,也不至于比現(xiàn)在更差了。 住在都護(hù)府的第一天,被人搜了院子。 這么熬下去,她還有什么臉,她的柔兒還有什么臉? 她讀過書,識文斷字,精通琴棋書畫,再不濟(jì),找一戶人家,給人家的女兒當(dāng)先生,也能過活。 沈柔沉默了許久,沒有再阻攔,低聲道:“阿娘當(dāng)我沒問吧。我給阿娘收拾東西。” 她往屋內(nèi)走。 沈夫人看著她單薄的背影,雙手按在身前的石桌上,眼淚洶涌而落,一顆心絞的生疼。 柔兒,永遠(yuǎn)都是這樣乖巧懂事,自小就是這樣,但凡她與夫君覺得要做的事情,柔兒再難過也不會攔著,也不會阻止。 她始終覺得,爹娘有爹娘的道理。 剛才,是柔兒第一次質(zhì)疑她。 可是她什么都沒說,柔兒還是答應(yīng)了。 沈夫人的心,窒息般的疼。 她不明白,她的女兒這樣好,為什么還有人舍得傷害她。 都護(hù)府進(jìn)出都不容易。 衛(wèi)景朝不在府中,沒有人敢做主放沈夫人出去,她帶收拾好昨日才歸置的行李,便坐在前院,等人放她出去。 沈柔陪著她,低頭一言不發(fā)。 此刻,衛(wèi)景朝尚在軍營中。 他昨日接見官員,很是威風(fēng),今兒第一次進(jìn)大營,便沒人敢給他下馬威。 一眾官員都曉得,這位新任大將軍身份尊貴,得罪不起,聰明絕頂,糊弄不得,情報詳細(xì),欺瞞不了。 萬一,糊弄人家,糊弄到人家正好知道的地方,那可不就是翻車了? 是以他這遭,接手軍務(wù)非常順利,不過半日,便將軍中事務(wù)了解了個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