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佳人才子

    宋義是被人從一片廢棄池塘打撈上來的, 救上來時已經(jīng)咽氣。

    很快，官府查明他的死因，道他是醉酒后失足落水、溺水身亡。

    他的死訊如一顆小小石子落入江河, 濺出丁點(diǎn)水花后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畢竟, 長安城地大物博人來人往, 每日皆有新的談資, 若非他與姜家扯上了點(diǎn)關(guān)系，那他的死恐怕不會被任何人提起。

    可bbzl  宋義這個名字卻成了姜家上下無比忌諱的字眼, 仆人皆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此人，他在長寧苑住過的廂房也被上了鎖, 任何人不得踏入。

    沒多久姜府便恢復(fù)了往日安寧, 宋義這個人也被大家拋之腦后, 仿佛他從未存在過。

    這日早膳后, 各房各院的人皆被叫到迎鶴堂，姜妧到地方時, 正巧遇上姜妤進(jìn)門。

    她們已有小半月未見，姜妧盯著她的背影瞧了瞧, 見她確與兄長描述的一樣，眉眼憔悴身形枯瘦, 仿佛風(fēng)一吹就會倒下似的。

    半個時辰后, 家事已說的差不多了, 就在眾人要散去時，姜妤忽然扶著仆人的手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到堂中間。

    “阿耶, 兒自知為姜家丟臉了, 思慮許久后, 兒自請去佛寺住上一段時日，也好避避風(fēng)頭?！?/br>
    姜沛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緩緩道：“若當(dāng)初不是明煦和妧兒多管閑事，不顧后果地將一個陌生人帶回府中，也不會鬧這么一出。此事你也受了驚嚇，好好在家里休養(yǎng)就是。”

    這話聽到齊氏耳朵里變了味，她輕哼一聲，摸著耳邊云發(fā)柔聲道：

    “夫君何不連我也怪著，畢竟當(dāng)初是我允許那姓宋的留下。更何況，受委屈的又豈止妤娘自個兒，妧兒被拽著陪她同去三清園，結(jié)果被連累得落了水，我兒原就身子骨弱，到頭來還得受人數(shù)落，這是哪門子道理。”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jù)，被婢女?dāng)v扶而立的姜妤聽罷臉色越發(fā)蒼白，捂著心口急急咳了幾聲。

    姜沛落了面子，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行了，都少說兩句，這場風(fēng)波到此為止，日后任何人不得再提。妤兒，妧兒，你姐妹二人經(jīng)過此回都得長個記性，往后出門在外猶要小心?！?/br>
    不等姜妧開口，姜妤柔柔弱弱福了一禮，聲音細(xì)得跟蚊蠅似的。

    “阿耶放心，日后，兒定當(dāng)謹(jǐn)言慎行?！?/br>
    姜妧止不住地冷笑，姜妤轉(zhuǎn)身時正巧迎上她嘲弄的目光，仿佛在她眼里，她姜妤就像個跳梁小丑。

    姜妤攥緊帕子未多言，抿著唇坐回椅上。

    不久后眾人散去，出了廳堂，姜妧擋住姜妤的去路。

    她抱著胳膊，毫不遮掩眼底的輕視：“jiejie害人卻害己，不知這心里是何滋味？”

    不過眨眼功夫，姜妤淚眼朦朧：“二妹，你說這話是為何意？”

    姜妧輕笑一聲：“看來你落水后不光傷了身子，還傷到了腦子，那我不妨幫你回憶回憶。那日在三清園，你從背后推了我一把，置我墜入湖中，緊接著，與你狼狽為jian的宋義及時跳入湖里，誤打誤撞將你救了上去，我說的可對？”

    只見姜妤臉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她雙手絞著帕子，半天才期期艾艾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還望二妹出口三思，莫要無緣無故詆毀旁人?！?/br>
    說罷，她轉(zhuǎn)身急急離開。

    姜妧盯著她的身影冷笑不止：“人在做，天在看，jiejie入夜可得叫婆bbzl  子仆人守好門，免得叫那冤死的亡魂誤闖進(jìn)去?！?/br>
    話音剛落，姜妤身形一歪，險(xiǎn)些栽倒在地。

    姜妧拍拍手心，哼著小曲兒回到玉錦院，一入門，顧娘送來一張名帖，打開一看，原是楊覓音邀她后日去曲江池踏青。

    這回，她的心情更上一層樓。

    *

    寒食節(jié)過后，長安城春暖花開，柳亸鶯嬌，此番盛景下，不少貴族男女成群結(jié)隊(duì)在湖邊踏春野炊。

    姜妧應(yīng)邀來到曲江池，和楊覓音會面后，兩人打算泛舟少許，不料才到岸邊，正巧遇上舒明煦和姜恪同行而來。

    “表哥，阿兄，你們也出來游玩了？”

    姜妧挽著楊覓音的胳膊立在原地，她不敢直視舒明煦的眼睛，卻能感受到他炙熱深沉的目光。

    此前，他二人的事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如今楊覓音再遇到他便有些不自在，只垂著眸子喚了聲“舒郎，姜大哥”。

    氣氛莫名有些詭異，姜恪狀似未見，笑道：“真是巧了，早知道你也過來，我便同你一道走了?！?/br>
    姜妧一眼便看破兄長那拙劣的演技，正苦惱該如何開口離開，卻被舒明煦搶先一步。

    “表妹，我有話想與你單獨(dú)說，可否？”

    姜妧朝他看了一眼，見他臉上的傷未留疤方松了口氣。

    她故作輕松地笑笑：“好?！鞭D(zhuǎn)而又看了看岸邊?？康膬伤掖耙捯?，我與表哥同乘一艘船，你讓仆人陪同著過河，咱們到對岸碰面。”

    楊覓音點(diǎn)點(diǎn)頭：“好?！?/br>
    站在一側(cè)的姜恪皺了皺眉，用扇子點(diǎn)了點(diǎn)姜妧的額頭：“你讓阿兄我游過去不成？”

    “噗！”

    倆小娘子皆掩唇笑出聲來，姜妧瞥了眼寬闊的河面，認(rèn)真回答道：“倒也不失為好法子，正巧阿兄可趁這次機(jī)會學(xué)學(xué)鳧水。”

    姜恪無奈扶額，楊覓音有些詫異：“姜大哥竟不會鳧水？”

    見兄長面色尷尬，姜妧調(diào)皮一笑：“阿兄幼時不慎掉進(jìn)池塘被水嗆過，從那之后便有些害怕江河湖海，莫說鳧水了?！?/br>
    “行了，你就別再賣我的賴了?！苯〖皶r打斷，轉(zhuǎn)而又望向楊覓音，“若楊小娘子不介意，可讓我搭個便船?！?/br>
    楊覓音渾不在意道：“姜大哥說的哪里話，正好我也有個說話的人了?！?/br>
    幾人商量好罷先后上船，坐穩(wěn)后，船家緩緩劃槳。

    姜妧自始至終未與舒明煦對視，許久未見，加上之前發(fā)生的種種，她覺得與表哥之間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至少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暢所欲言，無所顧忌。

    沉默半晌，舒明煦提起瓷壺為她斟了杯茶水，她道了聲謝后，主動開口問道：“表哥身上的傷可大好了？”

    舒明煦低垂著眼睛，輕聲道：“已無大礙，多虧你讓春汐給我送來的藥膏，效果極好?！?/br>
    他談吐舉止穿著打扮皆與曾經(jīng)無異，姜妧卻覺得，他已不再是過去那個心思單純的二表哥了。

    又是一陣沉默，姜妧長長舒一口濁氣，低聲道：“表哥，宋義死了bbzl  。”

    舒明煦的臉上未有太多波瀾，反安撫起她來：“妧兒，你不必想太多，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br>
    他這般反常，姜妧徹底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了，只能別開臉望向河面，春風(fēng)吹拂，卻拂不去她心底的躁意。

    舒明煦深邃的目光凝視著她白凈面龐，船行駛大半，他倏然開口。

    “妧兒，上回我在姨丈面前說的話并非意氣用事，若非想得到姨丈認(rèn)可，我早在科考前便將這些話告訴你了?！?/br>
    未料到他會提起此事，姜妧措手不及，遲疑片刻，她認(rèn)真道：“表哥，我……我知你心意，可在我心里，你就和阿兄一樣……”

    話未說完，舒明煦突然打斷：“你不用急著拒絕我，妧兒，在這偌大的長安城中，表哥只剩下你了?！?/br>
    他聲音輕顫，姜妧忍不住抬眸看向他，這才發(fā)覺往日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才子不知何時變得有些頹落，那一向挺直的腰背似乎也彎了下來，她動了動唇，聲音卻被堵在滯澀的嗓眼。

    姜妧不知道，她與舒明煦對視的一幕正巧被坐在不遠(yuǎn)處水榭中的人看進(jìn)眼里。

    這廂，陸清搖著團(tuán)扇在欄桿前瞧河里游來游去的魚群，瞥見逼近的兩艘小船不禁抬眼望去。

    只一眼便瞧見前頭那艘船里身著藕粉襦裙的佳人。

    “阿兄你瞧，那可是妧兒？”

    從軍營被拽來的陸綏正席地而坐煎著茶，聞言目光飛快朝河中掃了一眼，只見的人影幢幢，細(xì)細(xì)看去，其中那探出身子用玉指在水中蕩來蕩去的，可不正是幾日未見的姜妧。

    眼光微動，他又瞧見與其同行的還有一個俏生生的小郎君，而此人恰巧他也認(rèn)得。

    他冷哼一聲，隨即收回視線，端起茶碗喝了兩口，又覺這茶水滋味差強(qiáng)人意，放下杯子后站起身來。

    “清兒，這茶可是去年的陳茶？品著不夠新鮮了?！?/br>
    陸清仍看著河面，不答反問道：“咦，那與妧兒同行的郎君是何人？瞧著好生眼生。不過看樣貌倒真是神采俊逸，氣質(zhì)亦是出塵脫俗，與阿兄比起來竟不相上下?！?/br>
    她對舒明煦的贊賞溢于言表，陸綏不著痕跡地朝那處又瞥了眼，正巧被陸清逮了個正著。

    “阿兄你瞧，那郎君似與妧兒十分親近?！标懬逵旨影褎盘砹税鸦穑槐谟痔ы^察他的神色。

    但見他面無波瀾，聲音亦如往常那般寡淡：“她跟誰親近與我何干?！?/br>
    陸清默默嘆了口氣，微側(cè)目問道：“可知那郎君是何人？”

    仆人答：“此人是姜二娘子的表兄，亦是今年金榜題名的探花郎，名喚舒明煦?！?/br>
    聽聞“表兄”二字，陸清長長“哦”了一聲，扶著柱子坐下來。

    “據(jù)我所知，妧兒與她表兄打小一起長大，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么一看，倒真是一對金童玉女，難怪前段時間聽人說，這舒郎一片癡心，一心要求娶妧兒?！?/br>
    陸綏垂在腿側(cè)的手微微攥住，目光一瞬不瞬地bbzl  盯著逐漸靠岸的船只上。

    半晌，他幽幽道：“舒小郎君乃圣人欽點(diǎn)探花郎，論起才學(xué)自是數(shù)一數(shù)二，不過這看人的眼光卻非一般的差。”

    陸清故作訝然：“阿兄何出此言？”

    與此同時，到岸的兩艘船穩(wěn)穩(wěn)停靠，舒明煦率先下船，向姜妧伸出胳膊。

    陸綏閉了閉眼，緊接著便轉(zhuǎn)過身來，思及上回在軍營收到的那枚紅豆不禁臉色陰郁下來，不消片刻拂袖走出水榭。

    走了十幾步路后，他停住腳，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吩咐道：“崔四，傳我令，日后不準(zhǔn)再讓那朝三暮四的女人靠近軍營！”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這兩天家里有事，抱歉啊。

    第27章 、惹人憐愛

    兩艘小船先后抵達(dá)岸邊, 舒明煦下船后遞出胳膊，姜妧遲疑幾瞬，終未伸出手, 自個兒小心翼翼走下去。

    抬眸時她看見他眼底的失落，可她心里清楚, 自己只將他當(dāng)作親人, 既然如此, 便不可給他留下任何念想。

    舒明煦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默了半晌, 他垂下胳膊，低聲道：“妧兒, 我還有事, 先走了?！?/br>
    “表哥……”

    不等辭別的話說出口, 舒明煦已然轉(zhuǎn)身離開, 姜妧站在原地，心里說不上什么滋味。

    這廂, 楊覓音下船時腳底有些不穩(wěn)，身子一歪險(xiǎn)些栽倒, 幸而姜恪及時將她扶住。

    出于本能，楊覓音兩手攥住他有力的小臂, 一抬頭, 正對上他溫潤如玉的細(xì)目。

    “留意腳下。”他體貼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