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姜妧倏地心生不寧，她略抬眸看了眼皇后，面前之人約摸四十多歲，但長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使得她看起來很是年輕秀美，里里外外透著雍容華貴。

    她雖面含笑意，姜妧卻無端對她生出抵觸。

    宣武帝未曾拒絕皇后的提議，寬袖一揮，道：“請麗妃進來?！?/br>
    說罷，他又望向姜妧，但見她裊裊靜靜地坐在那兒，一張瑩潤如玉的面龐好似木樨清露，卷翹長睫輕輕撲扇著，整個人靈俏而美好，瞧著惹人憐惜極了。

    他摸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沉聲道：“據(jù)朕所知，姜二娘如今可是尚無婚配？”

    此話一出，姜妧心里頓時咯噔一下，情不自禁瞥了眼皇后。

    皇后姣好的面容迅速劃過一抹異樣，唇角笑意似乎變得有些僵硬，可很快，她又恢復(fù)了母儀天下的姿態(tài)。

    姜妧額頭浸出細汗，正欲開口，一陣腳步聲傳來，與此同時，一道嬌俏女聲響起。

    “皇上，臣妾來遲了?！?/br>
    不多時，麗妃款款而來，向宣武帝和皇后福身行禮。

    宣武帝攥著她的手將她扶起來，看起來外頭那“麗妃頗得圣寵”的傳聞果真不假。

    麗妃在宣武帝另一側(cè)坐下，隨即將姜妧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忽而掩唇笑道：“好一個窈窕淑女，姜尚書家竟有這般妙人，怎的之前從未見過？”

    姜妧垂著眼睛答道：“回麗妃，臣女自幼長在江都，今年年后才回長安?！?/br>
    “哦？”麗妃精致眉眼微微上挑，一壁擺弄著涂了丹蔻的手指，姿態(tài)千嬌百媚，“皇上您瞧，姜尚書把這么個仙女似的千金倒是藏得深吶?！?/br>
    皇后勾了勾唇，宣武帝默然未語，姜妧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半晌，皇后拈起朱紅雕漆案幾上的桑果，入口前還笑道：“這現(xiàn)摘的桑果清涼可口，姜娘子嘗嘗味道如何?！?/br>
    “多謝皇后?！苯獖€順從地拈起一枚，眼角余光瞥見麗妃不住地打bbzl  量著自己，當下只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片刻后，宣武帝又道：“那日齊王在朕面前對你諸般夸獎，今日一見，姜尚書的確教女有方，朕心甚慰?！?/br>
    姜妧心跳斷了一下，袖下手指不禁攥在一起：“陛下過獎了?！?/br>
    而麗妃卻嘴角上揚，掠出一抹冷淡笑意。

    她再次看向姜妧，這般年輕貌美的佳人，就是女子見了都想多看兩眼，更莫說是男人了。

    不必想也知道，若她入了后宮，那必定會成為眾嬪妃的一個勁敵。

    良久，麗妃柔柔道：“姜二娘舍己救人，救的還是咱們七皇子，此乃大功一件，臣妾以為，陛下該封她個縣主，以此來褒獎她無私無畏之舉?！?/br>
    聽到此話，姜妧先是一愣，隨即迅速思索起來。

    若皇上當真封她為縣主，那么日后，她便決計不可能嫁入后宮，如此一來，倒正合她意。

    可宣武帝卻是眉毛一皺，原本和善的面目陡然現(xiàn)出一絲不悅。

    夫妻多年，皇后立即會意，當即道：“麗妃，陛下早已做好如何獎賞姜娘子的打算，我等還是莫要插手為好?！?/br>
    麗妃冷笑一聲，再未多言，宣武帝將目光探向姜妧，顯然沒有要封她為縣主的打算。

    “朕向來賞罰分明，姜二娘子救皇子有功，朕自當嘉獎。”

    停頓片刻，他轉(zhuǎn)著玉扳指沉聲道：“你想要何賞賜，盡管向朕開口。”

    姜妧語塞，她絲毫也不關(guān)心什么獎賞，這一刻，她只想趕快離開。

    她提著裙子站起身，低聲道：“陛下，救齊王是臣女應(yīng)該做的，臣女不曾想過要何賞賜?！?/br>
    宣武帝只當她是謙遜，摸著胡須朗聲一笑，隨即揮了揮手：“蘇建德。”

    不久，那蘇公公捧著個竹簡躬身走來，清了清嗓子，拉著長音道：“姜妧接旨?！?/br>
    姜妧眉心霎時一跳，渾身不由的起了一層小疙瘩，剛要跪下，外頭又匆匆來了個內(nèi)侍，揚高聲音道：

    “皇上，陸綏陸大將軍求見?！?/br>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工作很忙，所以更的比較少，不過過幾天應(yīng)該就能入v啦（雖然是倒v但是也很開心啦），入v當天會更萬字肥章，v后雙更6000字，謝謝小可愛們支持

    第41章 、青睞有加

    “哦？”宣武帝微抬袖, 蘇公公極有眼色地收起諭旨退到一側(cè)。

    “陸將軍何時從冀州回來的？”

    內(nèi)侍忙答道：“回皇上，大將軍今早上剛?cè)氤?，一回來便到宮里來了, 說是有要緊軍務(wù)向您稟報，這會兒正在玄武門外候著?！?/br>
    宣武帝瞇了瞇眼, 捋著胡須點點頭：“傳。”

    這時, 皇后忽而將目光轉(zhuǎn)向位于另一側(cè)的麗妃, 但見她坐姿端正，面無異樣, 一如方才那般巧笑嫣然。

    只是那涂滿朱紅丹蔻的指尖好似無處安放一般，緊緊束在一塊。

    皇后隨即又瞥了眼下首默默無聲的姜妧。

    她雙手交疊放在身前, 婷婷靜靜地站在那兒, 一雙眼眸低垂著, 清澈而靈動。

    皇后bbzl  嘴角上揚, 浮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殿內(nèi)沉寂下來，姜妧略抬眸, 見宣武帝垂著頭喝茶，似在思索什么。

    她心頭一動, 上前微微福身，道：“陛下處理國事要緊, 臣女先行告退?！?/br>
    宣武帝溫和一笑, 放下茶杯站起身來。

    “不急, 朕尚有些話想要問你。”

    他陡然走近，姜妧始料不及，下意識便想往后退, 可瞥見他身上的金黃龍袍, 她只能硬生生止步。

    皇后自覺垂下眼簾, 眸中飛快閃過一絲落寞，而麗妃則瞪著眼睛看向宣武帝的背影，手里的帕子狠擰成一團。

    宣武帝年輕時也是聲名在外的“美男子”，如今雖已年過半百，卻仍保留著當年的氣度，雖久經(jīng)歲月的沉淀，卻沒有絲毫龍鐘老態(tài)。

    他目光落在姜妧瑩潤面龐上，她低垂著眼睛，露在外面的脖頸雪白纖細，恰彎成一道好看的弧線，此時此刻，猶如受驚卻不敢動彈的鳥雀，那輕輕顫動的眼睫好似一把小扇，在他心頭緩緩掃過。

    姜妧心跳如擂，忽聽得頭頂響起一聲低笑，那歲數(shù)大到可以做她阿耶的帝王，竟略彎腰，以超乎尋常的語氣問她：“姜娘子，你身上的傷恢復(fù)得如何了？”

    她臉色驟然發(fā)白，青衫下的身軀頓時發(fā)了一層冷汗，最后一絲理智讓她勉強鎮(zhèn)定住。

    “承蒙陛下關(guān)心，臣女的傷已無大礙?！?/br>
    麗妃瞧著離得很近的兩人，忽而捏著帕子起身走來，兩只胳膊柔柔挎住宣武帝的手臂。

    “陛下，陸將軍馬上就到了，臣妾瞧著，姜娘子跟咱們長樂差不多大，想必倆人定能說到一塊去，要不臣妾帶她去鳳陽閣坐會兒？”

    提起長樂，宣武帝愣了愣，旋即面色稍冷，似乎心情不佳，但他并未流露出來。

    他握住麗妃的柔夷，同她一起朝另一邊走了兩步。

    “麗妃有心了，不過，鳳陽閣離此處較遠，待會兒你就帶她去太液池走走吧。”

    姜妧微抬眸，凝目看向麗妃的側(cè)顏，今日是她第二次見到此人，距離上回宮宴見到她不過四個月的光景，她自是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

    只是，上回見到她時，她言行舉止皆是藏不住的張揚跋扈，就是面對皇后亦是如此。

    可如今，她似乎變得溫順許多，看起來與那些一心想著如何爭寵的嬪妃并無兩樣。

    不知，這樣的轉(zhuǎn)變是否與即將到來的采選有無關(guān)系。

    姜妧暗自嘆息，容顏易老芳華易逝，亙古不變的，唯有難測君心。

    宣武帝走了幾步后忽又轉(zhuǎn)過身來，雙目望向她，笑容和藹可親。

    “刀傷不容大意，尤其女子，一不留神就會留下疤痕。蘇建德，派人去將舒痕膠和羊脂膏取來，贈于姜娘子?！?/br>
    姜妧略感惶恐，忙要福身，宣武帝先她一步抬手道：“無需多禮，你救了朕的皇子，這是你應(yīng)得的。”

    皇后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眼麗妃，亦莞爾道：“姜娘子性情溫良，模樣又生得極好，實在bbzl  是招人喜歡，日后你定要多到宮里來，陪我說說話。”

    姜妧只覺進退兩難，垂眸朝皇后盈盈拜道：“皇后謬贊，臣女不敢當?！?/br>
    宣武帝捋著胡須看著她，只見她那盈盈腰肢不足一握，面頰如雪似玉，烏黑的發(fā)盤成雙螺髻，翠色步搖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珠圓玉潤的耳垂白里透粉。

    正如含苞待放的茉莉，又似才出岫的輕云，冰清玉潔，萬般美好。

    “皇后所言極是?！毙涞蹪M意地笑笑，“姜二娘，皇后對你甚是喜愛，日后，你可要時常到宮里來，替朕多陪陪她。”

    姜妧緊抿著唇，不等開口，殿外傳來一聲通報：“陸大將軍覲見——”

    剎那間，她緊繃的情緒驟然松懈下來，無處安放的心也穩(wěn)穩(wěn)落了地。

    不多時，眼角余光映入一道人影。

    她忍不住側(cè)目看去，只見陸綏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快速走來，他全身束著軟甲，手執(zhí)銀光鐵盔，整個人風(fēng)塵仆仆，卻擋不住偉岸英朗之勢，英俊面容磊落英挺，眉宇間透出淡淡的銳氣。

    兩人遙遙對望一眼，他的目光炯深脈脈，姜妧蜷了蜷手指，柔軟唇角輕輕漾起溫柔的笑意，半邊臉頰隱隱發(fā)燙。

    在他進殿的一刻，麗妃的目光便被他吸引而去，宣武帝垂眸看她一眼，指腹在她白皙光滑的手背重重摩挲幾下。

    麗妃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順勢福禮道：“陛下政務(wù)繁忙，臣妾先行告退。”

    宣武帝淡淡“嗯”了聲，隨即松開手任她離開。

    麗妃與陸綏擦肩而過，相□□頭示意，只字未言。

    她前腳剛走，皇后亦站起身來，牽住姜妧的手走上前去：“大將軍既有軍務(wù)要向陛下稟報，臣妾便先攜姜二娘去花園走走?！?/br>
    姜妧跟隨皇后一同雙雙福身，抬眸時恰好撞進陸綏的眼睛里。

    他那寧靜無波的眼眸似清澈又似幽深，氣質(zhì)內(nèi)斂而沉穩(wěn)，雖未開口，卻讓她無比安心。

    宣武帝揮了揮袖，道：“有勞皇后了?！?/br>
    離開之際，姜妧復(fù)又飛快看陸綏一眼，眼神滑動的瞬間，只見他薄唇微揚，無聲無息地朝她笑了笑。

    姜妧心頭微松，垂眸隨皇后離去。

    *

    出了清思殿，姜妧本想找個借口先行離宮，不料皇后絲毫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帶著她一路走向清思殿附近的蓮池。

    偌大的水面只看得見滿池翠綠圓葉，睡蓮只冒了骨朵，尚未開花。

    觀景亭十分幽靜，宮女端來幾樣精細茶點和時新瓜果便退下，姜妧垂目，盯著大理石地面靜默不語。

    皇后打量著她，忽而笑道：“姜尚書本在長安入朝為官，膝下子女亦都養(yǎng)在身邊，為何獨獨姜二娘子，是在江都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