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水禾，近日如何??？”

    “還是那般，灑在地中便是不管，都有保底收成，每次想來，俺都覺著像是做夢?！?/br>
    “畢竟是天道賜下種物?！?/br>
    “是啊，龍女殿下當(dāng)日真的半分未曾欺瞞我等?！?/br>
    她抿唇，頗有滿足的微笑。

    水禾乃是她設(shè)計提出，神靈加以改造實施，并親自取名的產(chǎn)物。

    又有兩名修真者與她擦肩而過。

    “這兩日你修行進(jìn)度如何？”

    “還是那般，難以感知天道，所以我每餐飯又多增了兩碗水禾?！?/br>
    同伴震驚：“如何吃得了那么多？水禾最飽腹不過，我等修真之人，無需食用那么多?！?/br>
    “水禾為天道大人親自創(chuàng)造，靈力豐富，你自己不也能吃出來么？多吃點，指不定那日就能感悟天道了?！?/br>
    “這倒確實是你腦子轉(zhuǎn)得快，回去我也多加幾碗！”

    街上雀躍的孩童叫喊著蜂擁穿過街巷，臉上滿是快樂肆意的光。

    ……

    他們走過了水遺島的許多地方。

    “當(dāng)日構(gòu)想，居然都成功了。”清禾驚嘆，“如此厲害么？”

    神靈本不想言語，但見呆瓜小姑娘如此之呆，終究淡淡道。

    “是，在某人撒手不管的情況下，凡人天賦異稟，齊心協(xié)力建成的。”

    清禾怔怔望了祓神兩秒。

    腦子轉(zhuǎn)過彎了。

    “所以您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偷偷照顧我們的愛情結(jié)晶咯？”

    祓神登時被沉默了。

    愛情結(jié)晶這個詞，對于小姑娘來說過于老土。

    但對于壽命長達(dá)萬年的神靈來說，似乎又顯得過于刺激了。

    走在街上，婦人閑聊的聲音傳入耳中。

    “祭月節(jié)你家里準(zhǔn)備了什么？”

    “就那幾樣嘛，酒釀團(tuán)子、桂花酒、鮮花餅什么的，家里那皮猴快饞死了?！?/br>
    “哈哈，告訴順子，再等六日就能吃上了?！?/br>
    家常閑適的絮語，如下午融融的日光。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是凡人圣賢夢想中的治世。

    但在此方凈土，似乎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

    “我們也買材料?！鼻搴涛⑿χ蛏耢`，“一起來做月餅吧。”

    “月餅？”

    神靈沒聽說過這種食物，不過大致猜到：“是你家鄉(xiāng)的食物么？”

    “嗯，我們在祭月節(jié)都要吃月餅的。圓圓的，里面有各種餡料，上面會寫著各種吉祥話，或者烙印漂亮花紋?！?/br>
    說著說著，她靈光陡現(xiàn)。

    “我來捏月餅，您來裝飾月餅，如何？”

    祓神親手所書，那只怕就不是吉祥話，而是當(dāng)之無愧的符箓珍寶。

    清禾越說越覺得有趣：“中秋夜那天，我們可以也在街上擺攤，愿意買月餅吃的人，就是有緣之人。怎么樣？聽起來是不是很像話本故事？”

    “很符合你的性格?！?/br>
    清禾糾正：“不，是符合神靈凈土之名。在屬于您的這方凈土上，就該發(fā)生各種神奇瑰麗的故事嘛?！?/br>
    比如街頭邂逅的美貌少女，可能是傳說中可掌海嘯的龍女。

    比如隨意于攤販上購買的食物，可能是神靈親手制作的靈寶。

    神靈平和道：“好?！?/br>
    清禾發(fā)現(xiàn)，越靠近中秋節(jié)，神靈就越好說話。

    “您很重視中秋節(jié)么？”女兒節(jié)也沒見祓神如此配合。

    八月十四這日，神靈甚至被她牽著衣袖上早市挑選新鮮食材。

    這是祓神會做的事么？

    別看此時把祓神順利牽出來了，但清禾自己心里也暈乎乎的。

    “不是你從兩日前就開始念叨？”祓神瞥她，“好似我不答應(yīng)，便要哭不哭似的?！?/br>
    “怎么可能？”清禾斬釘截鐵道，“我從來不哭，嗯，基本上沒哭過，可堅強(qiáng)了。”

    “那小姑娘也是多笑笑才好看?！?/br>
    祓神注視著她的面龐，輕緩道，聲音溫柔，宛如潺潺流動的林間溪水，清涼透徹。

    “我覺得，你的笑容很美?！?/br>
    神靈空濛的目光分明沒有焦距，卻仿佛能將她的靈魂都看透。

    清禾有點不好意思。

    “你又看不見我的模樣。”

    “單聞笑聲，不見其人。如此，確實有些失望。”祓神坦言道。

    他之前就因失明這般感嘆過。

    不在乎，是因為無所欲。

    祓神想看見她，所以他才會有落差的失望。

    清禾見不得祓神難受。

    她靈機(jī)一動。

    “沒關(guān)系。您可以摸摸我的笑容?！?/br>
    “是說這樣么？”

    神靈捏捏她的臉頰，動作非常實在，于是小姑娘臉頰頓時出現(xiàn)一片微紅。

    她的笑容垮了。

    清禾嗔怪：“你干嘛！有這樣摸人的么？”

    神靈唇畔浮現(xiàn)淡淡笑意，他將指腹轉(zhuǎn)為指背，輕輕于她略有些紅腫的地方摩挲肌膚。

    冰冰涼涼的手指，觸感頗為舒服。

    清禾忍住讓他整只手都上來為她冰冰臉頰的念頭。

    “我真的是看在要講正事的份上，才勉強(qiáng)原諒你。”

    “嗯?！鄙耢`配合地應(yīng)道，態(tài)度還算端正。

    清禾將他在自己臉上不規(guī)矩的手拉開。

    “來，這樣摸?！?/br>
    清禾望著祓神清冷瑰麗的容貌，心底天然流露出一股柔情。

    臉上自然而然地帶出笑來。

    她牽著神靈的手：“摸這里。”

    祓神臉上表情短暫地露出空白。

    他的視野乃是一片虛無，唯有使用靈感時，方能有各種線條乖張，顏色扭曲刺激的事物出現(xiàn)，唯有情緒良好時，才能形成平穩(wěn)的靈力映像——黑、白、灰。

    這是他曾經(jīng)數(shù)萬年中，外界的唯一反饋。

    直到現(xiàn)在。

    神靈有了嗅覺、有了味覺、有了觸覺。

    外界不再空蕩寥落，僅有無盡頭的風(fēng)聲。

    少女帶著笑音的俏皮尾調(diào)在耳畔響起。

    “摸到什么了？”

    她的肌膚光潔如玉，入手溫涼，令神愛不釋手。

    不過少女想聽的顯然不是這些。

    祓神表情嚴(yán)肅的摸了摸。

    又摸了摸。

    “不要摸嘴唇，您都摸到哪去了……脖子更不可以！哇，您故意的是不是？”

    “只是切實感觸一下罷了。”祓神表情嚴(yán)肅，“此前從未了解過，凡人女子的肌體是何情狀?！?/br>
    “哼?！甭牭竭@種說法，清禾方才平了些氣。

    “那你說，現(xiàn)在感受出什么了？”

    “這里是凹陷的?！膘鹕褫p輕按了按她唇邊、臉頰上的一片肌膚，輕聲道，“以前受過傷么？”

    不然怎會平白少了塊rou？

    如此說著，神靈也理解少女為何對自己夸贊她容貌如此敏感了。

    她的面容相較常人，似乎有些……畸形？

    神靈輕而緩慢摩挲那傷處，透著不易察覺的聯(lián)系，內(nèi)心無聲燃燒著冰冷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