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媼說話時手里鞭子也微微晃著，被高德裹住的魂魄泛起陣陣悸動，那是混合著疼痛和壓迫的記憶。

    還以為這“米瑪”的身份就如圣女一樣尊貴，其實(shí)不過是高級的祭品。

    “這不用你管?！备叩吕涞幕貞?yīng)，讓老媼勃然變色。

    “還不退下！”高德算是魔假魔威了，“我已經(jīng)觸摸到魔主了，你膽敢對我無禮？”

    “魔主”這個詞讓老媼畏懼了，她低下頭緩緩?fù)瞬?，退到十多米外轉(zhuǎn)身跑了。

    “再有人為難你，就這般直說。”

    高德告訴紫綃，“若是不靈，再向我禱告?！?/br>
    他得退出去了，抱著這本估計(jì)有十多斤重的大書實(shí)在吃力，真正的原因還是他化作的那層膜又有些裹不住紫綃的魂魄了。

    這次控制紫綃身體的時間比上次長了不只一倍，應(yīng)該是他開始適應(yīng)了紫綃的身體，這真是件令人悲傷的好事。

    感知退潮，返回自己身體，高德只覺心胸憋悶，起床出門，倚著欄桿眺望夜空。

    可惜今晚看不到月亮，隔壁姚婆婆不在，小麗也還沒回來。

    說起來，自己在這個世界活得還真是沒心沒肺啊。

    高德深深感慨，“二十七”說的那些事情還在他心中翻滾不定，讓他驟然醒悟，這個世界在科技上已經(jīng)跨入了文明時代，可大多數(shù)凡人不僅活在前一個時代，還因?yàn)橛谢煦绲拇嬖?，活得異常痛苦和絕望。

    二十七跟紫綃一樣，都是去了綠袖坊之后又回到姐妹會。紫綃是因?yàn)橐t綃死了才回來的，二十七則是因?yàn)楣俑笈e搜查，才暫時回來避難。

    她和紫綃一樣都不記得自己來自何處，父母是誰。不過她被姐妹會收養(yǎng)的時候年紀(jì)稍大些，還有點(diǎn)模糊印象，說到的風(fēng)土人情該是震旦極西的地方。

    和紫綃可以修習(xí)完整的魔典不一樣，二十七她們學(xué)的是魔典里的零碎篇章。主旨還是一樣的，就是讓她們拋開疼痛和不適、倫理和羞恥，習(xí)慣沉浸于歡愉之中。

    單單只是看她們的經(jīng)歷，揚(yáng)州瘦馬和蘿莉島之類的要素在高德那個世界里都有，對高德的觸動并不大。

    二十七說到這些事情的時候，臉上浮動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滿足，她真的認(rèn)為自己是幸福的。跟另一個世界里用藥物瓦解了意志，腦子里除了欲求之外什么都沒有的案例完全不同。只要不涉及那方面的事情，她看起來跟尋常少女沒什么不同。

    僅僅只是靠人身禁錮、意識灌輸和rou體訓(xùn)練就能扭曲一個人的心靈，而且只是扭曲一部分，其他部分正常無虞，在高德那個世界是天方夜譚，在這里卻有活生生的例子。實(shí)現(xiàn)這種變化的力量不是藥物，不是魔法，想想就異常恐怖。

    高德讓二十七努力回憶父母和兄弟姐妹時，她失控的哭了。

    “沒有吃的，吃餅子會變怪物?！?/br>
    “好多人……好多好多人，逃難……”

    當(dāng)時她兩眼發(fā)直的呢喃，“我好像吃了什么rou，不敢想，想就覺得身上臟，恨不得把肚子挖開?！?/br>
    老媼呵斥她的時候，她眨眨眼瞬間恢復(fù)正常，那種她自以為的正常。

    這才是真正觸動高德的地方，二十七說的事情沒有細(xì)節(jié)他不太明白，但前后的變化卻很他清晰。這個少女的意志……或者說魂魄的一部分已經(jīng)不屬于她自己了，那部分魂魄被扭曲成了孽魔喜歡的形狀。

    高德有些恍惚，他第一次感覺自己對這個世界了解得太少。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中京七城就等于是震旦大明，中京這上億人的生活就代表了震旦大明里所有人的生活。大多數(shù)人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為了生計(jì)整日勞作，但還是享受到了科技帶來的便利。比如電燈、煤爐、馬桶，方便的交通和便宜的糧食，還有普遍設(shè)立的學(xué)校，以及腐爛得臭不可聞但還沒到崩壞程度的官府。

    他錯了，就像異能者乃至魔人潛藏在凡人中一樣，中京以及其他州縣的市民只不過是海平面，海面之下還有億萬凡人在各種苦難中掙扎。

    “哥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啊，這么晚了還在閑逛？”

    高苗忽然冒了出來，打著呵欠睡眼朦朧的，“是在等你的小麗嗎？”

    你咋總是能猜中我的心事呢？

    高德轉(zhuǎn)頭看meimei，恍惚中將她與二十七的面容疊在一起，不由出了神。

    “哥你怎么了？你、你看什么啊！”

    高苗被看得心頭發(fā)毛，攏了攏罩著睡衣的外套說：“真沒想到哥你這么惡心！你是不是在拿我跟小麗比，然后嫌我胖？”

    “我都跟你說了，不準(zhǔn)再聽什么情感大師的廣播！”高德沒好氣的呵斥，“瞧瞧你那腦袋瓜里都灌的是什么臟東西！”

    “誰讓你兩眼亮得跟狼似的！”高苗不服外加難為情，“我認(rèn)真警告你哦，你的年紀(jì)也不小了，那、那種事情你要是忍、忍不住了，就趕緊去追求小麗啊，我看她很樂意的樣子?！?/br>
    不要總是把話題歪到小麗身上?。?/br>
    雖然滿肚子氣，高德還是略略欣慰，跟紫綃和二十七比，meimei終究是幸福的，可惜這家伙沒什么自知。

    “對了，怎么還沒把靈靈帶回來？”

    想到蒙面人身份的某種可能性，高德警惕起來。

    “帶回來干嘛？”高苗轉(zhuǎn)開頭明顯心虛了，“跟你相親么？”

    “她不愿意？”高德逼問，高苗勉強(qiáng)的嗯了聲。

    想了想，高德沒直接說不準(zhǔn)她跟何靈靈混在一起。處于青春期逆反狀態(tài)的少男少女就是喜歡跟長輩對著干，極端一點(diǎn)的跟她說不準(zhǔn)吃屎她都會認(rèn)真考慮一下是不是吃一口彰顯自己不屈從權(quán)威的勇氣。

    “這些天單位很閑，我回來得早，”對付meimei他還是有心得的，“我的司機(jī)兼保鏢，每天早上你都能看著的那個白銀十郎，我對他說了你的廚藝很好，你多弄點(diǎn)菜讓他見識見識?！?/br>
    高苗不爽的哼道：“你不是在教那些灰豆芽做菜嗎？讓她們做??！”

    高德聳肩，“行吧，我就說她們是你教的?！?/br>
    “少拿別人說事，我看就是你自己想吃了！”高苗就范了，“我才沒心思給你做呢！而且你自己也該好好練練了，以你現(xiàn)在的水平，等小麗再來的時候你咋拿得出手！真要吃你得列個菜譜啊，又是隨便我真給你隨便弄了?！?/br>
    兄妹倆又斗了會嘴，直到住在樓下的“女仆長”毛絨絨咳嗽，才各自回房休息。

    高德躺回床上，準(zhǔn)備進(jìn)血怒原野，剛才毛絨絨就是在催他進(jìn)去。

    心底忽然泛起隱隱擾動。紫綃又在召喚他，意念頗為強(qiáng)烈。

    放出納扎斯的手辦，感知探入紫光，附著到其中的變幻光彩里。

    意識切換，高德又變成了紫綃。

    正要詢問她出了什么事，就聽冷厲的聲音呵斥，“還不老實(shí)交代，你是不是動了其他心思？連起碼的規(guī)矩都忘了，竟然在地上說出魔主的事情！”

    是蒙面人，不遠(yuǎn)處還站著那個老媼。

    “今日她亂跑亂說，反常得很，”老媼惡狠狠的說，“就讓她升仙一場，讓她記起自己是米瑪?！?/br>
    蒙面人含糊的嗯了聲，在他身后還有一群大漢，都是精赤上身，下身只有條褲頭。

    見蒙面人沒否決老媼的提議，大漢們開始脫褲頭。

    第074章：魔假魔威

    驚天大危機(jī)！

    高德下意識要退出紫綃的身體，滿身大漢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細(xì)細(xì)密密的情緒波動自紫綃魂魄中傳來，迷亂得如冰火交織。即便被高德這層膜擋住，寒冷與燥熱混雜的感覺依舊滲入身體，讓這具身體顫抖不停。

    冷得刺痛的一面自然是恐懼，熱得舒爽的一面卻是期待。高德暗罵沃日，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這具身軀自己就濕了。

    前兩次降臨他已經(jīng)總結(jié)出了經(jīng)驗(yàn)，那就是他越不排斥這具軀體，控制軀體消耗的力量越少。若是就這么退出去任由紫綃“受罰”，下次再進(jìn)來，他覺得自己恐怕半分鐘都呆不下去。

    為了大計(jì)他可以突破底限，但這離生與死的問題還差得遠(yuǎn)，為什么要這么變態(tài)下去？

    有沒有其他辦法？

    高德急速思索，這時紫綃傳來的意念變得清晰。

    “奴婢卑微低賤，但奴婢這具身體此時是屬于魔主的，他們連根頭發(fā)都沒資格碰！”

    “魔主??！懲罰這些狂妄的罪人吧！”

    “他們膽敢碰奴婢，必定不得好死！必定會被挫骨揚(yáng)灰！”

    這時候退出，即便愚笨如紫綃，恐怕也會對自己這個“魔主”產(chǎn)生懷疑吧？

    高德猛然醒悟，他這個魔主并不完全是假的啊！在某種意義上說，他真的就是納扎斯！

    “大膽！”

    他挺直身軀大聲呵斥，讓那群大漢愕然停步。

    “我是碰觸到了魔主的米瑪，你們怎么敢！？”

    先拖拖時間，高德努力凝聚意識，讓自己這層膜更加堅(jiān)韌，跟這具身體的結(jié)合更緊密。

    “所以說你瘋癲了呢！”

    老媼抖著臉rou尖聲道：“米瑪只是為殿下準(zhǔn)備的容器，就不該有自己的腦子！”

    她吆喝大漢：“還愣著干嘛？給我上！”

    蒙面人在后面低聲嘀咕，“是有些古怪?！?/br>
    十多條大漢又動了，把高德版紫綃團(tuán)團(tuán)圍住。

    領(lǐng)頭那個大漢的手眼見就要搭到削痩肩頭，將薄薄麻袍撕下，兩道紫光驟然在紫綃眼中亮起。

    很好，暫時可以承受。

    高德暗暗擦汗，他把孽魔納扎斯的手辦拉了下來，化作一層熱蠟裹住自己。此時他在紫綃體內(nèi)只是層膜，如果不夠嚴(yán)實(shí)堅(jiān)韌，就很難承受納扎斯手辦。

    現(xiàn)在這個狀況有些詭異，怎么說呢，好像又是在套娃了。

    顧不上細(xì)想，他揮手蕩出一圈沖擊波。

    無形漣漪急速掃過，大漢們像中了定身術(shù)般，當(dāng)場僵作雕塑。

    高德對孽魔之力的運(yùn)用已經(jīng)很有經(jīng)驗(yàn)了，不過之前用的都是喀扎斯，這次換上納扎斯，二者的能力有些差別，但這招心靈沖擊顯然是共通的。

    殿堂里頗為昏暗，沖擊波范圍有限，大漢又遮擋了蒙面人和老媼的視線，等到兩人察覺不對，大漢們已經(jīng)定了兩三秒鐘。

    纖弱身影自人群中升起，不僅兩眼噴吐著熾亮紫光，身上還散逸出淡淡的紫霧。霧氣股股凝結(jié)，探入大漢身體。這些人身軀一震活了過來，卻一聲都不吭，轉(zhuǎn)頭沖向蒙面人和老媼。

    “做什么！你們做什么！？”

    老媼嚇得抱著胸口連連退步，卻被大漢沖上來拳腳交加打翻在地，揍得她嗷嗷叫喚。

    沖向蒙面人的大漢卻沒這么順利，他們還沒靠近就被打得四下橫飛，依稀看到每人胸口都挨了記血光凝成的手印。

    “殿下！？”

    蒙面人倒還能保持冷靜，“是納扎斯殿下嗎？”

    “你是誰？”

    高德落地，這是搞清楚蒙面人身份的好機(jī)會。他放開了探入大漢體內(nèi)的紫煙觸須，那幫人跟老媼滾作一堆，哇啦啦嘔吐不已，噴得老媼滿頭滿臉。

    “老兒是組織里的小指，賤名不值一提，替代之前的小指服侍殿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