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呂九眉在內，所有人都神色凝重起來，專注的聽他說話。

    “從現(xiàn)在開始，除非由我召喚，你們不要進入暗手灰境?！蓖鯚o敵說：“如果一直接不到我的召喚，你們就以這里為聯(lián)絡點活動，聽從王九的安排?！?/br>
    眾人面面相覷，這像是在交代遺言啊。

    “我明白了，”夏侯老頭捏著胡須，輕輕笑道：“不過我相信王老大會沒事的，咱們很快又能在塔下相見。到那個時候，王老大就是真正的老大了?！?/br>
    呂九眉恍然，王無敵這是要跟暗手攤牌，要拿到北山的位置，成為統(tǒng)管現(xiàn)世事務的暗腕，至少是其中之一。不管暗手血塔的塔里人知不知道北山是王無敵授意干的，他們這一路終究是驟然崛起的外人。塔里人到底是接納王無敵，還是把王無敵當做莫大隱患干掉，根本無從預料。

    “我也相信老大，”李蓉娘堅定的道：“老大答應的事情都還沒兌現(xiàn)，肯定不會有事的?！?/br>
    什么事？

    呂九眉微微皺眉，怎么這家伙跟王無敵有了自己不知道的聯(lián)系，名義上自己才是他的心腹親信啊。

    面上她自然沒表現(xiàn)出來，只是低低嗯了聲，跟龐楊夫婦一同表達了信心。

    “第二件事，”王無敵再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那我們接下來可能會出一陣子海。少則幾個月，多則兩三年。你們先有個心理準備，想想怎么處置現(xiàn)世的事情。”

    這事他說得模糊，眾人沒有追問，呂九眉倒是皺起了眉頭，暗暗的用余光瞥王無敵。

    梁大甲送上了果汁，眾人閑聊了會，龐楊夫婦、夏侯老頭和李蓉娘先走，王無敵留下了呂九眉。

    “高德……就是你那個被金錢龜劫去的上司，他還在休養(yǎng)對吧？”

    高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到自己，他的確已經在家休養(yǎng)兩天，已經完全適應了魂魄暗燃的狀況，這才跑出來做各種布局。

    別的幕后黑手隨便抓個人神神秘秘說幾句話就把事情安排好了，他還得親自跑東跑西的玩角色扮演，真是苦命。

    “是的，”呂九眉眉頭舒展，疑惑消散，王無敵既然是無終宮的公公，自然清楚高德的情況。

    “你那個上司很能折騰啊，”高德夸起了自己：“咱們在無終宮忙乎，他卻把金錢龜?shù)睦铣矈Z了，那家伙真不簡單?！?/br>
    “真的？”呂九眉揚起眉梢異常驚訝，她都不知道，只從王昆侖那知道高德是被遠坂愛拜托圣山高手救了出來，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內幕。

    “當然是真的，”高德說：“關于高德，我的消息源若是不可靠，天下就沒什么是可靠的了?！?/br>
    “你聽我說，高德可能會接手金錢龜老巢的挖掘事宜，”高德要的是讓王無敵王九這撥人合情合理的介入到這件事情里，這事不好從馴象所調人，但又得有可靠部下看腸子。

    他對呂九眉說：“你設法獲取他的信任，作為他的助手在現(xiàn)場主持此事，這樣我們就有機會介入了?！?/br>
    呂九眉頓時呆住，高德又道：“不要擔心，我們不會與高德為敵，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幫他的忙。那玩意太大，就算朝廷全力支持他，一時半會他也休想把那玩意弄出來?！?/br>
    “不不，”呂九眉趕緊說：“我沒懷疑你的……用心，我只是覺得，這么重要的事情，他恐怕難以相信我這么個外人?！?/br>
    說到后面聲音變低：“我也不覺得用其他手段能獲取他的信任，他可是遠坂總管的人啊?！?/br>
    高德用力的拍了拍她肩膀：“哪會讓你做那種事情，你盡力就行。高德這個人是厲害，但他根基太淺手下沒多少可用之人。我相信只是靠做事的能力，就足以獲得他的信任。”

    “這種事情他應該不會只看重做事能力吧，”呂九眉還是很清醒，“首先會看可不可信。”

    “除了你自己的根底，還有我們這一攤，你沒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奔幢闾字鴤螝?，高德眼中的真誠還是穿透偽裝，送到了呂九眉眼里?！胺攀秩プ??！?/br>
    “好、好的……”呂九眉振作的道：“我會努力獲得他的信任。”

    與呂九眉在酒館外分開，高德步行到街道東側的車站，消失在喧囂的人流中。再出站時，變成個頭瘦高的黑臉漢子。

    衣著樸素像是莊稼漢的黑臉高個招了輛人力車，過了幾個街口，到了另一條街道。下車后進了街道深處一間小小藥鋪，迎上來個青衣少女，正是李蓉娘。

    “大人真是有千變萬化之能啊，”李蓉娘端詳著連個頭跟形貌都變了的高德，贊嘆道：“若不是看到大人的手勢，還真看不出來?！?/br>
    她很慎重的深深一福，“感謝大人為我了卻后顧之憂?！?/br>
    “舉手之勞，”高德擺手，他拐彎抹角的找朱大都督通氣，把李蓉娘兄長的叛逆罪名降了三等，便不至于禍及家人了。區(qū)區(qū)一個小兵的事情，朱大都督還是要賣這點人情。

    “有你在這，這一攤事我也沒了后顧之憂?！备叩抡f：“現(xiàn)在只是開始，得讓你暫時在這守著了?！?/br>
    “若是能一直這樣守著倒是輕松，”李蓉娘笑道：“不過為了能繼續(xù)追隨大人，小女子自然不能滿足于此?！?/br>
    “追隨我……”高德呵呵笑道：“其實也沒多大的好處，最多是份安穩(wěn)的退休金罷了?！?/br>
    李蓉娘恭謹?shù)幕氐溃骸斑@可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br>
    是啊，連我自己都求不來呢。

    高德苦笑著擺手，要她繼續(xù)忙她的，別理會自己。這間用作掩飾的小藥鋪只是有了個樣子，還得好好收拾才看不出破綻。

    繞過柜臺，進到藥鋪里間，里面有隱秘的房間和衣帽柜。收起偽殼，換回原本的衣帽鞋襪，自后門出去。再繞過一條小巷，就到了高家小院所在的巷子。

    把李蓉娘安排在這就是這個原因，方便他轉換身份。

    高苗何靈靈毛絨絨還在馴象所上班，守家的灰豆芽自然不敢追問他行蹤，高德就這么悄無聲息的完成了一次外出行動。對了，還有白銀十郎這個保鏢兼司機同時幫遠坂愛監(jiān)視他行蹤的家伙，不過被他打發(fā)去接高苗她們下班了。

    回到臥室，高德取出艦靈郭瑞德給他的那塊叫什么混沌計數(shù)器的金屬圓盤。

    這三天來姚婆婆一直守在隔壁，今天不在了，他才有機會溜出去?；貋砣匀粵]見著，他終于有了研究這玩意的機會。

    第186章：又是一道要命的選擇題

    混沌計數(shù)器看起來正好跟混沌之鱗，也就是艦靈郭瑞德說的“混沌感應器”正好一對，不僅主體是個淺槽，中心還有凸起，正好嵌進混沌之鱗中間。

    高德把血怒原野的混沌之鱗放進淺槽里，竟然一絲不差?？从嫈?shù)器左側邊框還有個類似活頁的裝置，才明白郭瑞德說的“這個計數(shù)器是殘缺的但不影響使用”是什么意思，應該是還有外殼可以把混沌之鱗封裝在里面。

    計數(shù)器加感應器有了，沒有什么至高神火，高德只能用自己身上的火，正好也測試下震旦的凡人之力跟巴托的至高神火是不是一回事。

    把血魔狂怒者手辦探入混沌之鱗，再把壓在心底那種如“丹田之火”的微微熱感引向手辦。手辦倒沒有燒起來，身上也沒燃起白焰。只是感知被稀薄但卻堅韌的東西阻隔住，大概是像那么回事。高德沒有用過無法準確比較，估摸著應該是加厚延時那種型號。

    就這？

    高德正在疑惑，混沌之鱗忽然亮了起來，那是微微的炫彩光芒，在光滑如鏡的圓盤表面流動。

    把這彩光盯了好一會，高德覺得可能是什么信息但靠凡人rou眼看不出來。他轉到了超脫視野再看，頓時有了變化。

    593823514……

    彩光凝結成一行數(shù)字，末尾三位還在不斷變化，多多少少來回不停。高德數(shù)了幾遍，九位數(shù)沒錯。

    “等我把混沌之力抽回艦橋，那可是數(shù)百億的滲透壓哦。”

    記起艦靈郭瑞德說過的話，高德尋思這數(shù)字難不成就是灰境的滲透壓？問題是他捏的手辦也有滲透壓的數(shù)據(jù)，少的三位數(shù)，多的四位數(shù)，二者之間是什么關系？

    這會弄不清楚，還是先進灰境看看。

    對了進不去，感知被那層阻隔擋住了。

    高德嘗試著讓自己的“魂火”燒得更猛烈些，想看看能不能燒穿這層阻隔。結果魂火毫無變化，看來這層阻隔完全遏制了感知與手辦的關聯(lián)，維持在只能激活手辦檢測滲透壓的狀態(tài)，自己這根燈芯被限制器卡住了無法調整大小。

    昨天高德已經進過血怒原野，檢閱了由王昆侖毛絨絨統(tǒng)領的馴象所特勤隊，就沒必要再進去了。這支隊伍如高德所期待的那樣，在截殺金錢龜?shù)男袆又邪l(fā)揮了關鍵作用。雖然實際上只干掉了兩個，另一個是被高德在黑鯊號艦橋里重創(chuàng)的，后面還獲得了御馬監(jiān)、兵馬司、羽林衛(wèi)乃至候補刑天的支援，但就如快反部隊的價值是在第一時間搶占陣位一樣，他們做得足夠好了。

    特勤隊也遭受不了不小損失，包括三只灰豆芽在內一半的人重傷，剩下一半也沒誰是囫圇的。好在都是魔人，還有孫婆婆照料，應該能很快恢復。傷勢沒了，經驗卻沉淀下來了，馴象所終于有了可靠的“執(zhí)法武力”。雖然馴象所的賬面上并沒有特勤隊，他們的編制全都藏在雜務科里。

    那么繼續(xù)測量吧……

    從計數(shù)器里取出混沌之鱗，換上傳令者之礁的混沌之鱗。

    1380921479……

    視野里彩光凝結出的數(shù)字嚇了高德一跳，還以為是個手機號呢，仔細一數(shù)，十位，傳令者之礁果然比血怒原野要高一級。

    取下這塊混沌之鱗，高德又拿出暗手血塔的混沌之鱗，正要裝上去又停下。這處灰境里是有魔塔的，塔里人說不定會感應到。

    就在高德猶豫著是就此放棄還是賭一把的時候，不知是巧合還是老天安排，通話器響了。

    “你休息得怎么樣？”

    是遠坂愛，用冷冰冰的語調說著關心人的話，不是高德跟她打過不少交道，知道她跟小麗一樣說話都是這調門，還真要給她貼個傲嬌的標簽。

    “沒啥大問題了明天傍晚掐著飯點來乾明殿面君，為啥掐著飯點，這還需要問嗎？”

    接著的做派讓高德又想推翻之前的印象了，這跟傲嬌有啥區(qū)別?？隙ㄊ撬←愒谂拭媲按筚澚俗约阂环?，才有被女皇召見賜宴的機會。

    “職務變動？你就別管了，肯定不會把你發(fā)配到海上的?！?/br>
    遠坂愛很利索的講完就掛，讓高德一顆心又七上八下起來。

    之前在黑鯊號里裝昏的時候，他聽到了小麗跟艦靈郭瑞德的交談，要郭瑞德配合編造他跟黑鯊號綁定的謊言（嚴格說也不算謊言），目的就是為了包攬發(fā)掘黑鯊號的任務。目前階段他可不能讓羽林衛(wèi)甚至圣山接手黑鯊號，不管是黑鯊號本身還是艦靈郭瑞德，都還深埋著巨大的財富等待他挖呢。

    現(xiàn)在看來，小麗應該說服了女皇讓自己負責這事，但他又不想丟下馴象所這一攤。遠坂愛讓他放心，可到底要怎么兩頭兼顧他自己都沒想好。這種完全照顧到他個人需求的好事，只有小麗才能體貼的安排妥當，女皇應該沒這么好說話啊。

    ………………

    “羽林衛(wèi)鎮(zhèn)魔司和錦衣衛(wèi)馴象所本職不變，另加兵部侍郎，提督海防諸事……”

    無終宮乾明殿后殿，聽女皇說了她的安排，遠坂愛只是咂了咂嘴，上官晴卻很震動。

    “陛下……”

    剛開口勸諫，女皇擺手止住，“兵部侍郎只是加職，讓他有指揮戰(zhàn)艦的名分，他的真正職事是后面一項?！?/br>
    “兵部侍郎是正三品，已是頂尖的朝臣，朝堂商議軍國大事都不能落下?！鄙瞎偾缒托膭裾f，“陛下的目的只是讓高德不受朝堂束縛的挖那艘戰(zhàn)艦，何必把他抬到這么高的位置上呢？這必然會引發(fā)諸多無謂的風波，對高德來說既是麻煩，又會有新的危險啊?！?/br>
    作為女皇的貼身筆桿子，上官晴是圣山之外唯一知道女皇雙重身份的人，自然也清楚女皇與高德的關系。這些話不只是出于司禮監(jiān)秉筆的身份說的，還兼有女皇貼心人的角度。

    “不給他個兵部侍郎壓住其他朝臣，隨便哪個衙門都能去摻和一腳，水師那邊也不服他管?！迸室灿凶约旱目紤]，“這樣他還怎么做事呢？”

    “至于風波么……”女皇幽幽嘆氣，“他被金錢龜劫持這事，讓我明白了現(xiàn)在只靠麗和小愛是護不住他了。鎮(zhèn)魔司鎮(zhèn)撫使和馴象所千戶都是上不了朝堂的微末近臣，出什么事影響不了朝堂。不管是海塔會和血塔會，都有膽子在暗中動手?！?/br>
    說著說著語氣越來越冷：“現(xiàn)在讓他做兵部侍郎，堂堂正正走到朝堂上，是會有風波，卻足以震懾住那些魔人。他們今后還要動手，就得先掂量一下了。這不是動一個羽林衛(wèi)鎮(zhèn)撫使和錦衣衛(wèi)千戶那么簡單的事情，而是用上不了臺面的手段對付朝廷重臣，是在掀朝廷這張桌子！他們既然要掀桌子，那就怪不得朕連地板也不要了！”

    連“朕”都出了口，女皇自然是無比認真的。

    “我也覺得高了點，”遠坂愛當然清楚女皇的用心，“肯定能震懾住那些魔人，問題是下面那些忠于陛下的臣子們，恐怕會另有想法。不管是朱大都督還是呂大學士，對陛下的忠誠是越來越堅定的。忽然把高德拔得這么高，他們嫉妒倒還說不上，但必然會揣測陛下是不是不放心他們了。”

    “是的是的，”上官晴趕緊附和：“就算陛下跟他們掏心置腹，他們也不會信陛下其實只是想保護高德，順帶讓他去墜星海里的小島發(fā)覺上古戰(zhàn)艦?！?/br>
    “唔……”女皇有些被說服了，“那還有什么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兵部侍郎太高，”上官晴說：“但侍郎之下就是郎中，無部堂之位上不了朝，還是會被他人輕看。不如另外新設一級位階，品級與侍郎相同，不理部務，為高德專有。如此既有對應身份，又不會讓朝堂諸公多想。”

    “哦？”女皇有了興趣：“那這級位階要叫什么？”

    “奴婢覺得可以叫……”上官晴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出口：“可以叫侍中。”

    “侍中？”女皇還在嘀咕，遠坂愛噗嗤笑出了聲，“這不就是太監(jiān)嗎？”

    “不是太監(jiān)，”女皇記起來了，“圣山的書里說到過，在前朝這是個位同宰相的顯要官職，能做侍中的都是朝廷砥柱?！?/br>
    “可我記得……”遠坂愛不解：“大明這邊的幾個大太監(jiān)，包括景靈之亂里那位守護無終宮的馮大伴，不就是侍中嗎？”

    “這就是祖宗的黑歷史啊，”女皇撫額：“想給寵信的太監(jiān)加官，又不好擾亂朝堂，所以就給了侍中這個有名無實的前朝顯職?！?/br>
    “不行不行，”她使勁搖頭：“讓高德當侍中是在侮辱他啊，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