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頭惡魔倒下，飛散出來的黑灰總會有一部分被屏障之內(nèi)飄搖的金焰裹住，焚燒成白灰。而這焚燒的過程，就在不斷的助長魂火。惡魔的魂魄成了魂火的薪柴，哪怕一頭惡魔只貢獻一根燭火強弱的魂火，無數(shù)頭惡魔匯聚起來，就是足以裹住北冥山的熊熊烈火。

    提燈人此時不再是各自為陣的亂殺，而是編組起來，開始列出一道道防線。防線上他們都有了清晰感覺，不僅魂火在急速變強，原本還壓制著魂火的冰雪之力同時在急速減弱。這不僅是身體的感覺，同時也是魂魄的感覺。

    “真是天助我也……”

    高德拄著大錘，立在通往洞xue的山脊上。他打量著漫天飛舞的惡魔灰塵，以及追索著惡魔之氣的魂火，欣慰的道：“不，是魔助我也?！?/br>
    “你這魂火真是玄奇。”

    由光精靈女王大麗cao縱的戰(zhàn)甲傀儡立在旁邊，也異常感慨：“竟然能借著惡魔越燒越旺，這豈不是意味著，只要惡魔沒能第一時間撲滅魂火，就終將被魂火燒蝕干凈？”

    “道理上是這樣的?！备叩曼c頭說：“實際做起來還有很多難處，比如魂火是由人心支持的，如果人心混亂失去斗志，魂火自然也就燒不起來了。而惡魔惑亂人心的手段，倒是多得很?？傊醣菹?，您有一點認(rèn)識必須糾正，這魂火并不是專屬于我的，而是大家共同燒起來的。”

    大麗的語氣很堅定：“我不太明白，但現(xiàn)在我想弄明白了。”

    光精靈女王原本對魂火還有抵觸，或許在她看來，魂火是跟冰雪之力、惡魔之力沒什么差別的力量，都有一個本源。目前看起來本源似乎就是高德，她自然寧愿隨冰雪之心的消散而消散，而不愿讓魂魄受制于某一個人。

    造父不可信，塔林之主……她曾經(jīng)的人族弟弟，也不可信，把魂魄交托給某個人這種事情，自然是無比痛苦的，她絕不接受。

    哪怕高德早就聲明過魂火并非他專屬，她也不愿輕信。

    現(xiàn)在她看到了，那些轉(zhuǎn)換了魂火之力的同胞，正帶著其他同胞掙脫了白境，進入現(xiàn)世阻擊惡魔。她還看到每頭惡魔被擊殺之后都被魂火燒灼，至少留下了部分魂魄成了魂火的薪柴。

    再看包裹著北冥山的魂火猛烈了許多，而屏障中的魂火，已從淡淡金光變作飄搖烈焰，這又哪可能是一個人能擁有的力量。

    大麗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依托。

    第507章：火終究會熄滅

    大麗愿意接受魂火，將自身的冰雪之力轉(zhuǎn)換成魂火之力，高德自然高興。

    不過高德還是有些擔(dān)心，即便之前有六七十個光精靈已經(jīng)完成了轉(zhuǎn)換，入駐了絕魂宮，也不意味著大麗的轉(zhuǎn)換必然成功。

    原有力量越強，轉(zhuǎn)換魂火越困難同時也越痛苦。這一點在魔人轉(zhuǎn)換為提燈人的時候就體現(xiàn)得很充分了。大麗作為比小麗更靠近冰雪之力本源的傳承者，面對的挑戰(zhàn)可不是一星半點。

    “看來你也不是無所不知的啊，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我懂得比你多。”

    大麗舉起飄搖著金焰的傀儡手臂，語氣里含著徹悟后的釋然?！捌鋵嵾@并不是完全換掉了冰雪之力，只是選擇怎么接納和施放冰雪之力。”

    “就像你將魂火滲透進冰雪之心一樣，冰雪之心真的變了嗎？其實并沒有，它仍然會散發(fā)出冰雪之力。只不過它散發(fā)出的冰雪之力不再用來凝聚現(xiàn)世，而是作為魂火的薪柴。它不再與這個世界直接接觸，而是把自己化作能源，支持凡人的魂火，由魂火來穩(wěn)固……或者是重組現(xiàn)世。就像我們接受魂火，其實是讓魂火重組我們的魂魄一樣?！?/br>
    “再痛苦的灼燒，再猛烈的疼痛，都只是過程?；昊鸬娜紵皇亲屛覀兊幕昶亲呦驖?，而是激發(fā)魂魄中的力量。只要想通了這一點，就沒有什么好怕的了。”

    大麗摘下傀儡腰間掛著的金屬短棍，摁下機關(guān)，把身上的魂火推送到短棍上。短棍噴吐出金焰，最初像火把一樣飄搖不定，漸漸凝聚成實質(zhì)的金黃焰柱。

    這是羽林衛(wèi)和魔人最常用的灰器，看起來是光劍，其實是等離子劍。

    “看，只要完全想通了，堅信魂火不會讓自己魂飛魄散，魂火就只是帶來痛苦而已?！?/br>
    大麗說：“相比這點小小的代價，獲得的卻是足以克制惡魔的力量，還有……讓魂魄不斷凝實的感覺。從燒起魂火到現(xiàn)在，我的魂魄不僅沒有像薪柴一樣燒掉一部分，反而沉積出了很多，好像、好像正在漸漸活過來?！?/br>
    聽她這么說，高德就完全放心了。

    他自然不會去爭辯這些本就是想讓她自己體會的東西，關(guān)于魂火，天底下怎么可能還有比他懂得更多的人呢。

    “而且白境也在變化，魂火正在融解白境。”

    大麗接著說的，讓高德暗暗翹起的尾巴頓時耷拉下來。

    “這似乎不只是魂火侵蝕了冰雪之心的效果，還有惡魔的貢獻。惡魔沖破屏障，讓惡魔之氣也侵入了白境?，F(xiàn)世和白境里的魂火這么一燒，白境跟現(xiàn)世的隔閡也被燒得越來越薄弱?！?/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要不要轉(zhuǎn)換的問題了?！?/br>
    大麗的語氣很沉靜，卻說著數(shù)十萬光精靈殘魂，乃至她自己的巨大危機：“白境正在消散，我們必須轉(zhuǎn)換成魂火，否則會跟著白境一起湮滅?！?/br>
    “但這里有個問題我沒辦法確定?！贝篼悊枺骸爸稗D(zhuǎn)換成功的光精靈，都是依靠你提供的魂火灰境，否則無法維持存在。但這里是現(xiàn)世，我們還來不及進入灰境。等轉(zhuǎn)換為魂火之后，我們還能留在現(xiàn)世嗎？如果不能，那又靠什么存在呢？”

    高德呵呵笑了，指了指已經(jīng)在北冥山下鋪開，并且正在熊熊燃燒的魂火熔爐說：“北冥山的白境并不是在融解，是也在轉(zhuǎn)換，轉(zhuǎn)換成與現(xiàn)世緊密相依的魂火之境。原本冰雪之力維持的北冥山屏障會變成魂火屏障，在屏障之內(nèi)，你們除了沒有實質(zhì)的形體之外，其他都與凡人無異。”

    大麗頓時懂了：“就像你說過的……桃山？”

    見高德點點頭，大麗這才完全明白，高德的真正計劃竟然是這樣。

    “這么說起來，我們豈不是成了……凡人所說的鬼了？”

    大麗也跟著笑了，話里沒一點抱怨。

    “原本還想跟你說說小麗的事?！苯又f到小麗，讓高德的笑容頓時消散：“我還以為我的經(jīng)驗可以用在小麗身上，讓她也轉(zhuǎn)換魂火，看起來還是有問題的。鬼魂的經(jīng)驗，怎么可能套用到活人身上?！?/br>
    剛才明白了在冰雪之心被魂火徹底包裹之后，小麗和姚婆婆等人身上的冰雪之力會消退，由此引發(fā)一系列變化。變回凡人都是最理想的情況，因為力量枯竭而生機斷絕，是最可怕的情況。具體情況如何，大麗自己也搞不清楚，只知道必然會有諸多變化。

    要解決小麗的問題，高德第一反應(yīng)就是讓小麗也接受魂火。畢竟遠坂愛同樣身懷冰雪之力，也能點燃魂火，小麗不可能就絕對不行。

    問題是，小麗對魂火雖然不敵視，但那是對別人。她倒是直接表露過態(tài)度，但在高德的印象里，小麗抱著的態(tài)度就是“我與冰雪之力同在”、“身懷冰雪之力的我才是我”。

    她不會接受魂火的，這一點高德很肯定。

    “等你說的變?yōu)楝F(xiàn)實，北冥山真成了現(xiàn)世里最大的桃山，而我也可以重歸現(xiàn)世，永駐于此的話?！?/br>
    大麗許下了諾言：“我就幫你解決這個問題，其實也不是完全幫你，我雖然難以把她看做女兒，但也不愿看到她因冰雪之力消散而衰亡。作為最初的光精靈和冰雪之女，我有責(zé)任幫助她?！?/br>
    太好了，此時高德的欣喜，不亞于惡魔助燃北冥山。

    他迫不及待的要見到小麗，不是說現(xiàn)在就解決這個問題，是想看看她的情況。

    于是理所當(dāng)然的又被遠坂愛攔住了，她正領(lǐng)著羽林衛(wèi)堅守王宮廢墟。

    “女皇把小麗和姚婆婆帶回中京了。”

    遠坂愛歪著頭打量高德：“女皇說起你的時候，語氣很不對勁，你是不是對女皇做了什么？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看她咋呼得起勁，表情卻沒一點嚴(yán)肅，高德也就懶得再裝什么忠貞臣子了。

    “你該問女皇對我做了什么?！?/br>
    他攤手說：“畢竟也是個小麗，跟我還拉過鉤約定了非我不嫁?！?/br>
    遠坂愛先是齜牙，再是嘆氣：“終究還是讓你知道了，你可真是把我家小姐……兩個小姐，都纏得死死的啊?！?/br>
    這家伙竟然知情！？

    高德愕然的看著她，讓她驟然有了氣勢?！拔沂侵腊。疫€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想知道嗎？”

    不等高德問，遠坂愛學(xué)著他攤手：“不告訴你。”

    你還知道個啥？

    “小麗……她們的情況到底如何？”

    沒心思跟遠坂愛胡扯，他問：“北冥山的變化對她們影響大嗎？”

    “有些影響，”遠坂愛說：“不過也沒到臥床不起動彈不得的地步，只是現(xiàn)在的北冥山力量變化太猛烈，她們不是太適應(yīng)，中京那邊不周山又有了情況，就先回去了?！?/br>
    她指指自己：“女皇讓我留下來幫你，雖然我覺得你這邊沒什么好幫的?！?/br>
    “女皇把你留下來，不是讓你幫我?！备叩碌故乔宄?jīng)的“小小麗”是什么心思?！笆亲屛?guī)湍??！?/br>
    輪到遠坂愛愕然：“幫我？”

    高德指指天上和四周像是空氣也燃燒起來，同時又蒸騰出股股黑氣的景象。“讓你敞開胸懷放下冰雪之力，盡情擁抱魂火。你應(yīng)該感覺得到，你身上的冰雪之力正在消退，原本使勁藏著的魂火，正燒得紅彤彤的?！?/br>
    “什么敞開胸懷你注意下是在跟什么人說話?！边h坂愛很直率的堵了高德一句，然后陷入了沉默。

    見她眨著眼睛，黯然神傷的樣子，就知道此時她內(nèi)心異常復(fù)雜。也不知道是為女皇替她著想而高興，還是為自己終究與小麗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而傷感。

    “我沒什么，我很好?！?/br>
    高德輕咳著想問什么，遠坂愛主動擺手說：“只是覺得小姐已經(jīng)不需要我了，有些不適應(yīng)。”

    她抬頭露出笑容，表情很堅定，語氣也很沉穩(wěn)有力：“不過那是小姐自己的想法，我可不覺得我就幫不上小姐的忙了。不管是哪個小姐嫁給了你，我還是她的扶桑丫鬟，替她辦好那些她不方便或者沒時間抽身的瑣碎小事。這不由我身上揣著什么樣的力量而定，是由我是誰而定?！?/br>
    “為什么總是想繞著小姐轉(zhuǎn)呢？”

    既然遠坂愛也知道女皇是小小麗，彼此間不只是君臣關(guān)系，高德也就不講那一套了?！翱偟糜凶约旱娜松繕?biāo)吧?！?/br>
    “我的人生目標(biāo)嘛，就是抱小姐的大腿啊?！?/br>
    遠坂愛笑著說，讓高德竟然生出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感覺?！靶r候的人生目標(biāo)就是脫離苦海，抱著小姐的大腿視線了。而后的目標(biāo)是殺惡魔，這個跟著小姐干就行了。另外一個目標(biāo)，就是讓扶桑的族人能有安定日子。抱了你的大腿，不就由你搞定了嗎？現(xiàn)在他們在麗德號里的日子，雖然說不上多安定，時時還要干惡魔，但整個震旦應(yīng)該沒有比麗德號更安全的地方了?！?/br>
    “所以……我真沒更多的人生目標(biāo)了，真還有的話，不還有小姐跟你這樣的大腿抱嗎？”

    高德還在怔忡，遠坂愛接著說：“倒是你啊，我現(xiàn)在不太明白你的目標(biāo)是什么。驅(qū)逐混沌嗎？總覺得這個目標(biāo)太縹緲了，你即便出身非凡，功績顯赫，可驅(qū)逐混沌這種事情，連仙洲人都沒做到，只是他們后裔的你，帶著這些凡人，還有你那個走魔人道路的老爸在旁邊搞事，應(yīng)該不太可能?！?/br>
    “不過只是努力活下去，這樣的志向連我都不怎么瞧得起。這都說不上志向，只是作為生靈必然會有的掙扎而已?！?/br>
    “高閻王，你的目標(biāo)到底是什么呢？”

    高德楞了會，腦子終于清靈。

    他很隨意的道：“說起來我跟你一樣啊，也只是想著抱大腿而已。我想從女皇那里掙到退休金，后半輩子可以高枕無憂。我想靠著小麗驅(qū)逐混沌，降妖除魔，我在家給她弄好吃的就行了?！?/br>
    遠坂愛也愣住了，然后噗嗤笑了出來。

    “結(jié)果女皇就是曾經(jīng)的小麗，還指望著你當(dāng)大英雄?，F(xiàn)在的小麗么，你又一把火把她的力量根源燒沒了，變成她得依靠你降妖除魔，你說你這不是自找的嗎？”

    “是我自找的。”高德苦笑：“但我的初心不變，我還是在為這樣的目標(biāo)努力?！?/br>
    遠坂愛笑著嘆氣：“行了行了，小麗過幾天就會回來，她應(yīng)該會給你交代，我是說大的小麗，而不是女皇那個小的小麗?！?/br>
    等北冥山這邊的情況穩(wěn)定了，小麗就會回來。

    高德安心了，他趕緊問到關(guān)鍵：“以后……我是說，以后冰雪之心被魂火隔絕了，冰雪之力會從現(xiàn)世里消退，小麗會愿意接受魂火嗎？她知道你點燃了魂火的吧？你們之間討論過這事嗎？”

    遠坂愛搖搖頭，神色變得黯淡：“麗是不可能接受魂火的，具體什么原因我也說不清楚，不過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她不會接受魂火。”

    只能到時候再說了。

    高德也不再啰嗦，對遠坂愛點點頭，迎向遠處那股沖天黑氣。

    魔將現(xiàn)身了，還不只一個?；旌狭吮┲突昊鸬钠琳蠈λ鼈兌跃褪遣辉趺词孢m的風(fēng)而已，構(gòu)不成威脅。不過它們的出現(xiàn)不僅讓提燈人們興奮起來，高德也很歡喜。

    干掉幾頭魔將的話，說不定還會出現(xiàn)魔王。

    等魔王也在北冥山下被魂火吞噬，冰雪之心的轉(zhuǎn)換進度必然會加快一大截。

    “這情形不對啊……”

    遠離北冥山的冰山之巔，大群魔人眺望已然變作巨大熔爐的北冥山，議論紛紛。

    混沌裂縫越來越大，已經(jīng)擴展到他們所在的堅冰堡壘。同時麗德號的猛烈炮火幾乎就擦著他們的臉轟下來，他們不得不放棄堡壘，退到更遠也更高的冰峰上。

    “至尊剛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