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反應(yīng)除了出動飛行惡魔之外，地面上也自黑霧中涌出潮水般的低階惡魔。不僅沒多少高階惡魔露面，那支小小的旋翼機隊也沒引起惡魔的注意。

    地面的大明新軍并沒有跟惡魔之潮對沖，前排的戰(zhàn)車停下，不停發(fā)炮。后面的卡車跳下無數(shù)士兵，他們并沒有挖掩體，而是從卡車里抬出一部部很像神廟里燒香的大號鼎爐。把一袋袋煤一罐罐火油倒進鼎爐里，點燃后成了一座座熊熊燃燒的熔爐。熔爐里似乎有別的東西，讓焰火金黃流溢，火光似乎將周遭空氣里的雜質(zhì)都燒灼一凈，化作紛飛灰燼。

    鼎爐燃起的同時，跟在后面的蒸汽鏟車也開始工作。它們在地上鏟出一個個大坑，不知要做什么。

    這時惡魔之潮已經(jīng)接近，即便被前方戰(zhàn)車和后方火炮削弱了一小半，洶涌之勢依舊不減。戰(zhàn)車并沒有停在前方直愣愣與惡魔硬碰硬，而是后退到燃燒著金焰的鼎爐附近。飄搖的金焰只是光芒，似乎都會灼傷惡魔。惡魔之潮硬生生避開那些鼎爐所在的區(qū)域，直至將整支部隊包圍起來。

    后方炮兵陣地上，劉承望身著戰(zhàn)甲，來回踱步，顯得頗為不安。

    當(dāng)他看到前方軍隊被惡魔之潮完全包裹時，緊張得捏著拳頭疾步上前，似乎要馬上飛出去沖入敵陣。

    “都督不必著急?！?/br>
    后面李蓉娘淡然的道：“惡魔看似數(shù)量多，卻都是低階惡魔，應(yīng)該沖不破有魂火熔爐輔助的防線。而且新軍的炮彈子彈都作了改進，現(xiàn)在的情況跟無數(shù)手無寸鐵的農(nóng)夫沖擊防線差不了太多?！?/br>
    “我當(dāng)然知道，只是……”劉承望嘆氣，只是他實在放心不下。

    新軍敢于以凡人血rou之軀直面惡魔之潮，這還是大明史上……說不定是歷代王朝里的第一次。

    能有如此勇氣，相當(dāng)原因自然是新軍官兵都是特別選拔，意志堅韌戰(zhàn)意昂揚。尤其是統(tǒng)領(lǐng)百人以上的軍官，都是羽林衛(wèi)兼任，同時每個百人連隊還有至少一名化魂衛(wèi)輔助。

    不過真正讓絕大多數(shù)都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惡魔的士兵敢于站穩(wěn)開火，而不是轉(zhuǎn)身逃跑的力量，來自他們手上的武器。

    他們的槍依舊是原本的槍，大多是半自動步槍。但給他們配發(fā)的子彈，卻與以往不同了。這是特制的子彈，射程和精確度都有些下降，可只要射中惡魔，并不像原有槍彈那樣只是貫穿一個對惡魔而言毫無影響的小洞，而是濺開一團焰火，即便微弱，也在燒灼惡魔的魔魂。只要命中多發(fā)，就足以讓一頭低階惡魔倒地翻滾，漸漸燒灼成黑灰。

    劉承望比李蓉娘還清楚這些子彈的功效，甚至清楚由來。

    這本就是他之前盯著的工程，破解爆雷彈的原理，用尋常子彈模械制造凡人可以用的爆雷彈。這個工程已經(jīng)進行了若干年，一直沒取得多大成果。等到高德搞出魂火熔爐建造桃山的時候，羽林衛(wèi)里的工匠才開了竅。他們把精選的細煤粉跟骨粉混合，替換了部分火藥，還把彈頭換作中空純鉛彈頭，終于獲得了威力接近爆雷彈，可以大規(guī)模裝備用來對付惡魔的普通子彈。

    不過這種子彈距離近準(zhǔn)頭差，只能在幾十米距離內(nèi)對付惡魔。如果火力密度不夠，或者遇上了高階惡魔，也基本就是白給。

    劉承望怕的就是前線扛不住惡魔之潮的沖擊，或者魂火熔爐壓制不住，再冒出來幾個高階惡魔沖垮防線。

    “開炮！”他只能催李蓉娘：“把我?guī)淼呐趶棻M快打出去！”

    有仿制爆雷彈，自然有仿制爆雷炮彈。

    當(dāng)然從原理上說，這個路數(shù)的子彈和炮彈已經(jīng)不是爆雷彈的技術(shù)路線了。

    爆雷槍其實對付惡魔也不太給力，子彈是底部凹槽的特制燃料噴氣推動，那種燃料是模械自動制造根本無法仿造，但看效果，尤其是對付純粹惡魔形態(tài)的效果，并不比煤粉加骨粉強多少。

    不過對炮彈進行改良就方便了，把炮彈做得稍微薄一些，里面的部分裝藥換成煤粉骨粉，就能讓炮彈炸出大片燃燒金焰。這些金焰跟子彈挾帶著的微弱焰火一樣，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魂火，就像魂火熔爐里的熊熊烈焰。但就如魂火熔爐的火焰中心接近魂火，就能產(chǎn)生壓制惡魔的燒灼傷害一樣，子彈炮彈的功效也是如此。

    李蓉娘恭謹應(yīng)下，招呼炮兵急速射。

    劉承望帶來了很多火炮，但運作上還不太嫻熟，見李蓉娘這邊指揮桃山防線的炮兵頗為嫻熟，就干脆把炮兵指揮權(quán)交給了她。

    現(xiàn)在看來，這是個英明的決定。

    一輪輪猛烈炮火在環(huán)繞新軍防線的惡魔之潮中炸開，恰到好處的削弱了惡魔沖擊防線的力度，同時又沒有對防線造成誤傷。經(jīng)過這道環(huán)形火網(wǎng)的洗禮，沖到防線前的惡魔稀疏了許多，士兵們依靠戰(zhàn)車還有槍炮的火力，已經(jīng)能穩(wěn)穩(wěn)擋住惡魔。

    “真是難以置信……”

    連李蓉娘看著這一幕，都覺得異常震撼。

    至少十?dāng)?shù)萬惡魔圍住總數(shù)不到一萬的凡人，竟然無法沖到凡人身邊。雖說這不僅有后方炮火支援，有魂火熔爐壓制，還有頭上的戰(zhàn)機支援。而且惡魔全是低階，沒見到高階惡魔，更別提魔將魔王。但對聞魔色變，別說戰(zhàn)斗，只是惡魔之氣籠罩就會崩潰的凡人軍隊而言，這還是頭一次。

    劉承望卻沒想那么多，只是低低吐了口氣：“穩(wěn)了?！?/br>
    倒不是惡魔之潮已被粉碎，而是已經(jīng)被圍得卷成了環(huán)形陣地的新軍防線中，挖掘機終于完工了。

    那是一個個深兩三米，同等寬度的大坑。

    士兵們把卡車上剩下的火油、煤粉和各類“佐料”倒進大坑，丟下火把。

    于是一股股烈焰沖天而起，比那些桃山所用的魂火熔爐更加猛烈，散發(fā)出數(shù)倍于之前的金光。金光在環(huán)繞防線的惡魔之潮前端燒灼……不，幾乎就是蒸發(fā)出一圈黑灰，這讓惡魔之潮終于停下了翻滾的勢頭，開始向后倒卷。

    “守住了守住了。”

    劉承望吐出口更長的氣，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地。

    他的第一軍還沒成型，現(xiàn)在出動的僅僅只是第一師和若干配屬部隊。運用的戰(zhàn)法也是挖大坑燒大火，用大坑里的沖天大火構(gòu)筑起足以壓制惡魔的防線。

    將這樣的防線不斷前推，他就能逼近甚至突入南平港里。

    高德交給他的麻煩事，就是這么一點點推進，吸引惡魔注意力的同時，用這股大火點燃整個南平港，將被混沌侵蝕的城市，連帶正被惡魔用來轉(zhuǎn)換身軀的凡人血rou，全都付之一炬。

    “傷亡情況如何？”

    他急切的接通前線，得到數(shù)字之后，吐出第三口長氣。

    陣亡不到百人，接近一半還是隨身攜帶的魂盾被破壞或者失效，導(dǎo)致惡魔之氣浸染，不得不被戰(zhàn)友處置的意外。

    劉承望唏噓的道：“什么時候能有辦法把侵入凡人魂魄的惡魔之氣吸出來呢？”

    李蓉娘笑道：“以前卑職只會覺得這事就是癡心妄想，現(xiàn)在看來，說不定還真能找到辦法。”

    “這倒是?！眲⒊型蚕胪?，舒暢的道：“以前我也覺得要讓凡人對抗惡魔，也是癡心妄想，現(xiàn)在事實不就在眼前擺著？雖然還對付不了高階惡魔，還得借助魂火熔爐步步推進，但終究有了辦法，而且不是靠著把凡人變成魔人，或者點燃魂火。照這樣下去，凡人對惡魔的研究越來越深，總會找到辦法的?！?/br>
    接著他又皺起了眉頭：“王爺那邊，不知道是否安全?！?/br>
    李蓉娘完全沒一絲擔(dān)心的樣子：“都督該問，王爺那邊，進展如何。”

    第530章：南平港的海中魔王

    十多架旋翼機趁著惡魔被新軍吸引到了城北，轉(zhuǎn)著圈子繞到了城南港口上空。

    旋翼機的駕駛員都是提燈人，但畢竟不是戰(zhàn)斗專長，不敢直接飛進惡魔之氣里，只能在上方云層放人。

    一百六十名夸父加高德、遠坂愛、鐵中玉和毛絨絨直墜而下，在離地只有十來米的高度才開啟飛行器，拉住石頭落地般的勢頭緩緩落地。

    六十名黯火夸父潛入空氣中，一百名鐵銹夸父把腰間兩側(cè)的爆雷槍調(diào)整到趁手位置。再摘下背后的大盾，又取下各式長短灰器刀劍斧矛，跟隨隊長哨長沖向各自位置。

    出戰(zhàn)前他們早就做過演練，任務(wù)是守住截斷碼頭位置的活人血rou長蛇，同時掩護高德等人在海面下的行動。高德和遠坂愛已經(jīng)自空中直接入水，向著之前探測出的魔子位置潛去。

    “不知道那家伙長什么樣子?！?/br>
    毛絨絨也是岸上組的，負責(zé)指揮黯火夸父，配合鐵中玉行動。

    她看著黑霧中有如鉛水的海面，嘀咕道：“別又是只大章魚啥的，想想就惡心?！?/br>
    鐵中玉看看她，沒把“又不是你下水”這話說出口。

    毛絨絨終究是他的老前輩，他得給予足夠的尊重。

    碼頭上貨箱堆、龍門吊、庫房和運貨滑車一應(yīng)俱全，規(guī)模不亞于皇港和下港。若是在平時，反華喧鬧的景象，也必然不輸于皇港和下港。

    不過此時偌大的碼頭區(qū)域，不僅被nongnong黑氣罩住，還見不到一個人影，連具尸體都沒有，干干凈凈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虛幻投影。

    鐵銹夸父們搬動沙袋、壓艙石之類的東西，堆出一個個掩體，簡單的防線急速成型。另一隊鐵銹夸父卸下背著的袋子，在地上砸出大坑，把袋子里的煤粉骨粉火油倒進去，準(zhǔn)備點燃簡陋的魂火熔爐。

    “還沒出來嗎？”

    鐵中玉沒搭話，讓毛絨絨頗為無趣。擺弄了會自己身上的小號戰(zhàn)甲，又把滿身武器檢查了一遍，既沒等到部下的報告，也沒見到敵人，讓她更不耐煩。

    “要不咱們先下手為強？”

    她看中了碼頭前面那些亂七八糟堆積在一起的蒸汽車，小車大車都有?！鞍涯嵌衍囎狱c燃，應(yīng)該能燒上一陣子?！?/br>
    鐵中玉趕緊道：“還是不要一下子鬧得太大吧？咱們的任務(wù)是拖時間，還有……”

    話沒說完，毛絨絨身邊空氣蕩動，擠出來三只灰豆芽。

    “找到了，果然都在下水道里?！?/br>
    毛絨絨擺手說：“我去干自己的活了，需要支援就說話?！?/br>
    鐵中玉抱拳恭送，等毛絨絨帶著部下潛入空氣，感應(yīng)中代表了魂火的暖意遠離，他暗暗苦笑。

    果然如呂九眉說的那樣，跟毛絨絨這幫灰豆芽聊天，不要對她們隨口道出的想法太當(dāng)真，她們可能剛說完就忘記自己說了什么。

    不過……

    他再看看那堆數(shù)目成百上千，遍布碼頭各處的蒸汽車，又覺得毛絨絨的想法很有價值。

    只是就如他港愛說的那樣，現(xiàn)在還沒必要。等到戰(zhàn)況危險的時候再點燃，這樣又能多堅持一陣子。

    “輪流去把那些蒸汽車拖過來……”

    他舉起通話器，下達了命令：“拖到后面那棟小樓周圍?！?/br>
    防線就是以那棟小石樓為中心的，等到防線維持不住的時候，就得退守到石樓里，當(dāng)然前提是沒出現(xiàn)足以摧毀石樓的高階惡魔。

    鐵秀夸父們一個個把蒸汽車拖了過來，他們都是單手拖車。裝備了戰(zhàn)甲又催動魂火，哪怕是裝滿了貨的蒸汽卡車，對他們而言也跟拖小孩子玩的木馬一樣輕松。

    沒多久，若干輛蒸汽車就以石樓為中心，又堆出了一圈防線。

    就在這時，地面微微震動，遠處海面更是掀起沖天水柱。

    高德和遠坂愛已經(jīng)跟對手干上了……

    不等鐵中玉仔細審視，左右遠處，石板地面轟然爆裂，幾股塵柱沖天而去。煙塵中依稀見到無數(shù)人體臂腿驅(qū)趕交織疊加，擰成若干根活人血rou巨蛇，抽搐扭動不停。

    “這幫惡心怪物……”

    毛絨絨的惱怒呼喝傳了過來，鐵中玉還想招呼部下過去幫忙，又聽灰豆芽叫道：“小鐵銹你別插手！這些家伙交給我們！叫你的部下做好準(zhǔn)備。大隊惡魔沖過來了！”

    鐵中玉也看到了，碼頭延伸出去的各條道路上，滾滾黑潮正洶涌而來。

    “兄弟們！”

    他昂揚的喊道：“讓惡魔嘗嘗我們鐵銹夸父的厲害！”

    夸父們轟然應(yīng)和，這些從數(shù)萬鐵銹提燈人里選拔出來的精銳，無所畏懼。

    “點火！”

    隨著鐵中玉一聲令下，幾個大坑里，金黃焰升騰而起，給灰黑昏暗的碼頭區(qū)域染上了濃稠金光。

    至少要堅持一個時辰……

    鐵中玉一手持盾一手握錘，站到了防線前方。

    如果只是低階惡魔的話，他有信心守上一整天。但這個地方距離惡魔頭領(lǐng)太近，必然會出現(xiàn)高階惡魔。他必須竭盡全力，為高德遠坂愛擊殺頭領(lǐng)爭取時間。

    那位遠坂總管的本事如何他不清楚，但他相信，以高德的本事，哪怕對方是個魔子，一個時辰也足夠了。

    ………………

    這下可麻煩了……

    海水里，高德?lián)羲橛忠坏李愃扑埦淼臏u流攻擊，拉住被余波震蕩得像在滾筒洗衣機里撒歡的遠坂愛，開始有些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