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信適合開拓市場，他的為人處理和管理方面都還成，但他營銷方面太拉垮。

    陸觀華沒什么意見，“你決定就好。在用人方面，爸比不上你?！?/br>
    他女兒好像天生就知道該將什么樣的人放在什么崗位上。她也知道該怎么讓他們賣力干活。而他呢？他只會開小賣部，守著自己這一畝三分地。

    他就不指手畫腳了。

    不過他還是提醒女兒，“這只是我的一廂情愿。她是什么想法，我還不知道。我會自己努力，這事你就別管了。萬一我倆沒成，你也別對她有意見。爸畢竟瘸了一條腿，掙的錢也不多?！?/br>
    陸林希攤了攤手，“不會啊，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你要是真能拿下她，將來咱家的超市就有人接手了。拿不下，我也沒什么損失，反正她本來就不是你的?！?/br>
    陸觀華一窒，他閨女就是活得通透。一點都不糾結(jié)。

    初六這天，陸林希拿著繡好的刺繡去了謝老師家。本意是想讓謝老師指點她的刺繡。

    別看只是一幅簡單的花鳥圖，她可是繡了整整一個月，手指頭戳破許多個洞，流了不少血。

    可等她滿心歡喜走到村子，卻看到不少人站在謝家門口，他們身上都扎著白腰帶，有些人甚至是戴著白帽子。

    在t市，穿成這樣，說明這家有人去世。

    陸林希心里一個咯噔，將繡品揣回書包，跑進(jìn)院子。

    院子里擺滿了桌椅板凳，有許多人來回走動，這是在做席面？堂屋里，棺材已經(jīng)下葬，謝老師的一雙兒女正跪在靈前燒紙。他們戴著孝帽，這是用長長的白布做成，帽子一直垂到腰間。

    謝老師同樣戴著白帽子，身上扎著白腰帶，臉上哭得紅腫，聲音嘶啞在哭著什么。

    謝老師的丈夫去世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明明半個月前，人還好好的，他們還一起說話，怎么這么快就沒了？

    可是細(xì)細(xì)一想，癱瘓多年，腿都萎縮了，人已經(jīng)瘦成一副骨頭架子，精神氣也沒了，對方能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家人精心照顧的成果。

    陸林希走上前，沖謝老師還了一禮，“老師？”

    謝素秋見到是她，沖她微微點頭，“你來了??？”

    陸林希看著謝老師瘦了一圈，說話都發(fā)不出聲音，有些心疼。這是個苦命的女人，丈夫年紀(jì)輕輕就癱瘓在床，可她依舊盡心盡力照顧，用自己的刺繡撐起這個家。

    誰不是說她仁義，誰不說她是個好女人?？申懥窒s覺得這些夸贊不是好詞。

    因為仁義的背后是一個女人揮灑自己的青春在苦熬著。她既要照顧丈夫，又要撫育兒女。生活的疲憊讓四十來歲的她早早就沒了笑容。

    但陸林希知道，在謝老師冷淡的外表下是一顆赤誠的心，她對她充滿憐惜，覺得命運不該對她如此苛刻。

    “謝老師，您節(jié)哀?！鼻а匀f語，陸林希最后只說出這么一句。

    謝素秋頷首，握住她的手，雙眼含淚，泣不成聲，“小希，謝謝你?！?/br>
    陸林希搖了搖頭，給死者磕了三個頭，她就到旁邊上了禮。

    不過卻沒有留下吃席，只是默默離開。

    第95章

    周六下午，陸林希正在小賣部幫忙整理貨物，電話響了，陸觀華過去接電話，這是m市打來的。

    也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么，陸觀華臉色直接變了，讓女兒去叫周廠長和陳會計。

    周廠長和陳會計這個年過得并不好。張責(zé)端和王天賜遲遲沒回，十三行那邊的批發(fā)行一直催他們交貨。

    這擺明是出事了。可兩人遲遲沒有消息。

    他們就只能等。

    這一等，還真就出事了。

    陸觀華將電話遞給周廠長。他在聽說之后，連連表示，“好，我會過去?！?/br>
    撂下電話，陳會計迫不及待追問，“怎么樣？人沒事吧？”

    陳會計、陸觀華、陸林希三人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等他宣布那個噩耗。雖然心里都已經(jīng)猜到幾分，但是心里還是祈求“不是真的”。

    可怕什么來什么。

    周廠長直接垮了，一米八的大高個，在接完電話，身體抖了抖，他雙眼通紅，眼里全是淚，顫抖的雙手死死握住陳會計的手，“真的出事了。在m市的時候遇到一伙路匪，把貨全給搶走了。萬幸的是人沒事。老哥，這可咋整？”

    或許是之前早有預(yù)料，陳會計居然一點都不驚訝，他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沒空沒鬧，甚至沒有安慰周廠長，他腦子一片空白，好半天才舔舔干澀的嘴唇問，“那他們什么時候回來？”

    “兩人腿被打骨折了。醫(yī)生說得過段時間才能回來。他們身上的錢都被搶走了，讓我們?nèi)??！敝軓S長提心吊膽一個月，終于得到準(zhǔn)確消息，心里那根弦終于繃不住，斷了。

    陳會計神色慌亂，扶著周廠長，“那咱們快點去接人吧?！?/br>
    兩人攙扶著互相離開。明明才四十多歲的人，愣是像垂暮老人，脊背都壓彎了。

    這可怎么好？這車貨物可不便宜。

    陸觀華和陸林希對視一眼，兩人眼里都充滿憂慮。

    周廠長和陳會計很快就出發(fā)去了m市。

    同行的還有王爺爺和王奶奶。雖然周廠長和陳會計一再說兩人沒事，但如果真沒事，孫子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

    老兩口不放心，一定要跟去親眼看到孫子沒事，他們才放心。

    初八這天服裝廠正式復(fù)工，周廠長臨走的時候?qū)⒎b廠交給技術(shù)副廠長周宏光。

    周宏光也是頭疼，這可怎么整？公司賬上一分錢沒有，他們連定面料的錢都沒有。而十三行那邊的買家卻在催他們發(fā)貨。

    他們拿什么發(fā)？

    就在這當(dāng)口，服裝廠僅剩下的兩個司機(jī)要辭職。

    周宏光苦口婆心勸他們留下來度過難關(guān)，可兩人鐵了心，哪怕不要工資，也要離開。

    這還有什么好說的，根本留不住，周宏光只能看著兩個司機(jī)離職。

    周宏光愁得連頭發(fā)都掉了，他過來找陸觀華。

    為的是催貨款。陸林希成立的家居服品牌，服裝就是在服裝廠定做的。三個月后交尾款，這還沒到期。但是為了籌錢買面料，他只能找陸觀華結(jié)算。

    多美多正在琢磨盤新店，賬上確實還有點錢。

    得知服裝廠有難，陸觀華勸女兒把錢給他們結(jié)了。

    陸林希也不想服裝廠倒閉，扭頭就讓鄧韻秋把貨款給服裝廠結(jié)清，陸觀華簽了字后，周宏光就開始進(jìn)面料。

    服裝廠加班加點把貨做好，然后又用火車運貨。

    火車運貨量大才劃算，像他們只有幾萬件衣服，一個車廂只裝了三分之一，根本就不劃算。運費翻了好幾倍。可為了不違約，他們也只能用火車。

    服裝廠這邊忙忙碌碌，周蘭芳這邊已經(jīng)搬到唐家。

    她將算盤轉(zhuǎn)到鳳凰街道這邊的幼兒園，早上她送，晚上陸觀華接。周蘭芳下午六點下班，接兒子回家。偶爾會加班，孩子就留在陸家。

    一開始周蘭芳擔(dān)心街坊四鄰會誤會，她還要費心解釋。

    唐奶奶卻摸著她的手充滿憐惜，“我一個女兒帶著孩子確實挺不容易的。你好好工作，觀華肯定能幫你照顧好孩子?！?/br>
    周蘭芳怔住。

    唐奶奶是個自來熟，好奇問她，“你為什么不打算給算盤找個爸?。俊?/br>
    丈夫沒了之后，有無數(shù)熱心人想給周蘭芳介紹男人，但是她真的沒有心思，“我就是覺得一個人也能帶孩子。我養(yǎng)得起。”

    唐奶奶笑容溫柔，就像一位閱盡千帆的長者，可以包容一切，“一般不想再婚的女人，要么對前一任丈夫念念不忘，要么她被前一任丈夫傷得太深，從此留下陰影，不敢再跳入火坑，你屬于哪一點？”

    周蘭芳握住杯子，垂下腦袋。

    唐奶奶見她沉默，以為她不想回答，笑了笑，“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就是想勸勸你，孩子可能需要爸爸。”

    周蘭芳想起剛剛?cè)リ懠医雍⒆?，算盤坐在陸觀華懷里，陸觀華念一句，他讀一句。

    以前她也嘗試教過算盤字母，大概是這個年紀(jì)的孩子都沒什么耐性，算盤念了十幾遍，就會不耐煩，想要出去玩。她性子急，見兒子不聽話，她通常會沒耐心再教下去。

    可是陸觀華很有耐心，等算盤念了十遍，他就會給予他獎勵。這個獎勵是很小，可能只是一朵小紅花或是一張貼紙，再不就是舉高高。

    算盤很開心，笑得很燦爛。

    夜晚，周蘭芳躺在床上，看著熟睡中的兒子，怎么都睡不著。

    翌日下班，周蘭芳再次去小賣部接孩子。

    離老遠(yuǎn)就看到算盤正站在陸家小賣部門口的籃球架前跟陸林希學(xué)拍籃球，許是沒玩過這個，他一直咯咯地笑。發(fā)現(xiàn)自己拍不起來，他就乖巧地將籃球抱起來巴巴送給陸林希。

    陸林希接過籃球，會摸摸他的頭向他道謝，隨后站在三分線外投籃。

    投中了，算盤就會鼓掌，瞧那激動的樣子，好像剛剛投中的人是他。

    要是沒投中，算盤就會跑過去撿球，然后送給陸林希，如此反復(fù)循環(huán)。

    周蘭芳不忍心打擾兒子，想去小賣部買點調(diào)料，準(zhǔn)備回家給兒子做頓好吃的。

    卻發(fā)現(xiàn)一群婦女正站在小賣部門口把陸觀華圍成一個圈。

    “觀華??？你怎么會幫人家?guī)Ш⒆影?？你該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br>
    又有一人道，“看上很正常。一個離婚，帶著閨女，一個喪夫，帶著兒子，剛好湊成一對，而且還是一兒一女。你倆挺配?！?/br>
    陸觀華怕她們到處亂講，壞周蘭芳名聲，“你們也太能猜了。她可是我閨女夢寐以求的人才。以前在省城工作，就是春蘭空調(diào)，聽說過吧？她年薪百萬。要不是我剛好救過她兒子，她為了報恩才過來工作。我們超市都請不起她?！?/br>
    眾人一聽周蘭芳這么大來頭，也都驚呆了，“啊？她這么厲害？看起來不像啊?！?/br>
    周蘭芳為了多陪兒子，所以除了上班時間，其余時間都留給兒子，她就像個尋常母親，送孩子上學(xué)。

    “真的，不騙你們?！标懹^華苦笑，“我就是個小賣部的老板，一個月掙的還不如她的零頭多，還瘸了一條腿。哪里配得上人家。你們要是在外面?zhèn)飨乖?，壞她名聲，她一生氣，帶兒子離職，損失最多的可是咱們自己。”

    在座都在超市投了股份。聽說周蘭芳這么厲害，大家嚇得不敢再開玩笑。

    甚至還再三叮囑其他人，回家后一定告訴家里人不能亂傳瞎話。

    有個老大娘是個熱心腸，“觀華，你開著店，接孩子不方便，反正我也要接孫子，要不然我?guī)湍憬影?。省得耽誤你生意。”

    陸觀華謝過她好意，“我跟人家說好了，要負(fù)責(zé)接孩子。我一個大老爺們說話得算話。讓人代勞算是怎么回事。回頭她知道，還以為我食言呢。那可不行?！?/br>
    老大娘立刻嗔道，“你就是犟?！?/br>
    陸觀華笑笑，無意間一抬頭，看到人群外的周蘭芳，眼睛一亮，沖她笑了笑，“你來了啊？”

    陸觀華的長相無疑是好看的，劍眉星目，身上有種溫文爾雅的氣質(zhì)。再加上他不像其他男人邋遢，臉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凈凈，明明三十的人，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的樣子。

    陸林希的容貌有一半遺傳他。要不然吳麗敏當(dāng)初也不會挑中一窮二白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