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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山亭侯在線閱讀 - 第31頁(yè)

第31頁(yè)

    劉期大喜,頭風(fēng)霎有好轉(zhuǎn)。

    “何在?”

    陸涼卻沉思須臾,目光略有糾結(jié),望向身側(cè)女郎。

    “王上勿急,臣有些話想問她?!?/br>
    沈婉不知何故,垂首而拜:“大司馬請(qǐng)言。”

    這是陸涼第一次見她,卻回敬她禮,才問:“帳中之事,我聞宦官?gòu)?fù)述,如今卻想問你,若不為報(bào)恩,可還會(huì)憂慮國(guó)事?”

    沈婉緊握七星,撫著武曲紋路。

    “民深受亭侯恩惠,尚明白百姓皆被國(guó)庇佑,若無魏國(guó),無王上仁德,也難有今日安穩(wěn)。婉,當(dāng)憂國(guó)事?!?/br>
    “那你言之赴死,不怕嗎?”

    “若國(guó)有危,婉不愿茍活?!?/br>
    陸涼聞話,沉默良久,方道:“果真要你赴死,可有遺憾?”

    沈婉思索片刻,唯有輕嘆,“《靈語》一事,博得才女之名,愧對(duì)代國(guó)百姓,所為遺憾。生逢亂世,不能陪伴家人,無緣再見,所為遺憾?!?/br>
    “但……”沈婉稍頓,含淚而笑,“亭侯若在,必能幫我了卻遺憾。至于父兄,知我為國(guó)捐軀,雖悲傷,卻會(huì)以我為傲?!?/br>
    “若前鋒將領(lǐng),舉你父兄,女郎又該如何?”

    陸涼言畢,拱手長(zhǎng)嘆,竟不敢再看她。

    山谷行軍,九死一生,將領(lǐng)若熟稔伏兵之計(jì),前鋒將士方能得生機(jī)。這是減少傷亡,最后一計(jì)。除卻沈家父子,無人能勝任。

    沈婉一怔,張口欲語,淚卻先流。

    “那就全我沈家家風(fēng),生于微末,志卻不屈。我知父兄為人,以將氣鑄骨,必不會(huì)遇危退卻。婉,亦以他們?yōu)榘??!?/br>
    陸涼卸下佩劍,對(duì)她三拜。

    “我敬女郎,遠(yuǎn)勝于我?!?/br>
    中軍帳里,寂靜無言,眾人皆長(zhǎng)拜不起。

    *

    沈婉回到營(yíng)帳,已至寅時(shí)。

    她掀起帷帳,發(fā)覺牧衡已褪去華袍,身著白衫,憔悴安靜,唯有容顏華美。

    沈婉輕緩跪坐旁側(cè),細(xì)觀他模樣。

    原來他的華袍下是這樣消瘦。

    高山浮雪,足以讓世人仰望,偏要親自為人間降下甘露,落得這般模樣。

    沈婉敬他,亦愛戴他,卻在此刻有了些許遺憾。

    她將七星歸還,知他熟睡,悄悄趴于塌旁,顫抖撫上他手。

    觸及到他溫暖的手掌,沈婉倏地一笑,似有珍惜、似慨嘆、似留念。末了,卻化為不舍在明眸里徘徊。

    深夜寂寥,她呆坐許久,那些難以言喻,最終都吞入喉中。

    她想了又想,將松開手,卻被他倏地拽住。

    “亭侯?”沈婉僵直脊背,不知他何時(shí)醒來。

    牧衡額上細(xì)汗密滲,將苦痛忍下,手指愈發(fā)用力。

    “你,為何不快……”

    沈婉一怔,倉(cāng)皇收起情緒,道:“亭侯何來此言?忘記和你說,我就快見到父兄,其實(shí)很開懷?!?/br>
    “你在瞞我?!?/br>
    “我沒有……”

    未等她再掩飾,他忽地吐出一句話。

    “在哪里見?”

    沈婉心神懼顫,張口無言,她緩緩垂眸,將情緒隱藏在燭火照射不到的陰影里。

    牧衡等不到答復(fù),強(qiáng)撐起身,霎時(shí)衣襟染血,觀自身狼狽,他鼻間發(fā)出苦笑。

    “沈婉,別再避我?!?/br>
    聞血?dú)夥?,沈婉?qiáng)忍住沖動(dòng),掙脫他的桎梏。

    “我去喚宦官來替亭侯更衣?!?/br>
    “沈婉……”

    牧衡再次拉住她,他嫌棄地擦凈頜下血跡,似極為痛恨病榻之身,攔腰將她拉于眼前。

    “我位至四公,中軍帳里的一切,皆不會(huì)對(duì)我隱瞞,你的事,我怎會(huì)不知。”

    沈婉一窒,垂眸望他眉眼,哽咽笑笑:“我來,是想與亭侯道別。我為女郎,壬日尚不知能否隨軍,但父兄為將,倘若有難,我絕不會(huì)獨(dú)活?!?/br>
    “我感激亭侯照拂,今日言行,發(fā)于內(nèi)心,絕不后悔。亭侯又何苦這樣?”

    牧衡聞言,頸間青筋陡地暴起,方覺肺腑刺痛。

    他苦笑不止,嘆道:“民護(hù)我,才是本末倒置,魏趙之爭(zhēng),終是我欠你??赡阒?,讓我嘗盡剜心剔骨之痛?!?/br>
    “不是?!鄙蛲翊驍嗨?,提聲道:“亭侯為民盡心竭力,婉本微末卻深受照拂,今還亭侯恩德,當(dāng)為知恩圖報(bào)。若換成魏國(guó)百姓,也會(huì)如此?!?/br>
    “亭侯愛民,百姓亦愛亭侯啊……”

    話音落下,牧衡撫胸急喘,欲言不能,苦痛萬分。

    塌邊七星卻在此刻急轉(zhuǎn),他欲感應(yīng),沈婉卻更快些緊握。

    “亭侯,不可?!?/br>
    沈婉還欲再勸,當(dāng)兩人同握時(shí),熟悉地感覺倏地涌上靈臺(tái)。

    她感應(yīng)到了。

    那是澤山百姓,他們耕種桑田,感激愛戴著牧衡,還有她跪在中軍帳里的聲淚俱下。后來唯見牧衡,觀他病榻深憂,身后先有她的身影,而后圍繞越來越多的百姓,再不見他病態(tài)模樣。

    沈婉倏地睜眼,顫抖不已。

    原來,咳疾好轉(zhuǎn)的關(guān)鍵,是民心……得萬民擁護(hù),方能使他再不受苦痛。

    第18章 梅香落

    他素衣血染,慘然一笑。

    “看到些什么?”

    沈婉搖頭,不知從何說起。

    明明,魏國(guó)百姓皆愛戴他,可他還是落得這般境地。

    她竟在此刻,有些怨懟天道。

    認(rèn)可他,卻讓他備受折磨,再去得天下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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