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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之初,陰陽交至,于時宴享,則饅頭宜設③。行軍勞苦,你頻立功勛,身為女郎不能以軍功相授,用它先補償你,待戰(zhàn)事暫歇,我再為你求功?!?/br> 女郎輕挽墨發(fā),聽他言語,旋即低頭而笑,眼眶卻已泛紅。 “怎能算作功勛,我所做之事,再微末不過?!?/br> 牧衡沉吟片刻,方問:“你救城中萬民,多次為民而行,今又為我解憂,何必妄自菲???” 沈婉不知該如何作答,想了許久,輕道:“我之言行,皆仗亭侯在,方能去做。亭侯恩德,婉償還不清,所以心生愧疚。” “不是……”牧衡放在案上的手微握成拳。 “我知你習推演,皆為報我恩德??梢院竽阋浿?,推演本為趨吉避兇,終有一日我會離你身側,若在那時,你還能用星象護自身無憂,才是不負我?!?/br> “但現(xiàn)在,你也不要愧疚自責,在我眼里,你做得很好,萬民也感激你。” 觀燭火微動,他再次嘆道:“沈婉,莫要再深想,飯食要涼了。” 沈婉頷首,端起魚羹微抿,著饅頭相配。 從喉至胃皆溫熱,滿是許久未嘗的煙火。 她垂眸落淚,未等擦拭,不知何時他已在身側,又替她拭去今日的第二滴淚。 “亭侯……” “別哭,我在設宴犒勞功臣,你這樣會讓我慌亂,恐招待不周?!?/br> 他說完,哂笑道:“好像是寒磣些,待回平玄,再補給你其他?!?/br> 沈婉聞言抬眸,觀他真做愧疚之態(tài),不禁溫笑出聲。 “軍中食此,已是厚待。婉,感激非常?!?/br> 她將魚羹放下,想了許久道:“亭侯的話,我會牢記于心?!?/br> 牧衡望她,沒有再言。 女郎一身修竹骨,不懼寒風摧折,愿為民奮不顧身。 諸此種種,敬她深重,為她一人設宴。 但他其實,已為她設有心宴。 不愿見她愧疚自責,不愿再使她遭遇脅迫,不愿……她再落淚。 心宴有三,皆是私情,使他無法言明,最后化為笑意隱下。 第30章 ??曉山雷 南下千余里, 春光漸濃。 行至上郡,黃土青綠, 云興霞蔚,朗日碧波。 生逢亂世,窺得如此盛景,極易沉醉其中。 然而魏軍無暇賞景,遙望城池后,皆面露懼色。 自前朝起,上郡就是邊關重郡,戰(zhàn)火頻頻,幾經(jīng)成為匈奴人的都城。 直至前秦君主占領此地,才多年不曾易主。 上郡城池, 高三丈六尺, 為十二國城池之最,連地處中原的齊國都城都不能與其比肩。 于魏軍而言,稱作天塹尚不為過。 沈婉蹙眉而問:“此城,需多少時日可破?” “魏軍二十萬, 血戰(zhàn)也需七日,才可破城而入。但城內錯綜復雜,上郡甚大, 前秦士兵必不會降, 后有援軍趕來, 需半月方能使上郡陷落?!?/br> 牧衡手握七星, 面上少見蘊有憂色。 魏軍不能繞行, 只有上郡陷落, 才能扼住整個前秦的命脈。 攻占后, 又需耗費數(shù)萬兵力把守, 萬難之仗,不過如此。 兩人相視皆緘默,唯存女郎嘆息聲。 三軍綿延數(shù)十里,忽聞軍報自前方傳來,信旗大幅搖動。 “前秦軍隊攻來,騎兵速速列陣!列陣!” 玄甲鐵騎宛如游龍而出,觀陣旗擺動,列陣東南側;弓兵隨后,以盾牌做掩,皆單膝跪地拉弓;步兵緊隨,聽命于中軍將領黃復,將劉期等人層層圍住。 未等沈婉反應,刀劍廝殺聲,便響徹天地。 自她隨軍,從不曾歷經(jīng)正面迎敵。魏軍所過,勢如破竹,她常在營中等候,唯有鮮卑山,讓她見過戰(zhàn)后模樣。 她咬緊牙關,迫使自身冷靜,吐出口氣后,方覺鬢邊生有細汗。 牧衡抬手,掀起帳幔離開車輦。沈婉不知發(fā)生何事,還是跟他身后而行。 他沉吟片刻,囑咐道:“若軍中生變故,要護好自己?!?/br> 沈婉一怔,遂道:“怎會……二十萬大軍,就算虎狼之師,也難以攻進中軍?!?/br> 她雖不懂軍政,也知魏軍非前秦正面可敵。 牧衡皺眉,轉而問道:“黃將軍可知敵軍人數(shù)?” 前秦強軍,將士皆勇猛,今敢阻軍二十萬,膽量魄力均超他國,使他憂慮甚重。 黃復觀信旗擺動,回道:“不過千余人?!?/br> “千余人……” 此舉,無異于螳臂當車,前軍十萬本該即刻斃敵,遠處刀劍兵戈之音卻不絕。 牧衡盡力平復著語調,撫上七星后,倏地往旁側車輦走去。 “王上!” 劉期扶額下輦,遂問:“發(fā)生何事?雪臣何故焦急?” “今為壬日,武曲化忌。鮮卑山一役,前人以血路筑鋪,使后軍得以渡過天塹。今千余將士,怎能阻敵前軍十萬?恐前秦聲東擊西之策?!?/br> 劉期聞言,眉心一跳。 未等派人探查,便見數(shù)位大將策馬奔來。 “前軍被阻,后方輜重被襲,中軍南側又見奇兵,這群人的目的在中軍,快護王上!” 寒音劃破中軍沉寂,使得將士們緊握刀柄,氣氛陡然緊張萬分。 “棄輦!棄輦!前軍來不及回旋迎敵,奇兵數(shù)萬,快撤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