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副叫冤的語氣似乎是讓東翎玉有點生氣了。

    他面容冷淡道：“我倒是沒想到你能做到這種程度,這一點是我小瞧你了——不，應(yīng)該說，家里所有人都小瞧你了。為了能不被我們找到,你提前注銷了手機卡,避開所有需要使用身份證的場合,為了躲避攝像頭的監(jiān)控，還特意繞到監(jiān)控空白或者失靈的地方再活動……”

    本來藍榮平的內(nèi)心只是停留在“弟弟還挺有反偵察意識的”上頭，但接下來,東翎玉的話讓他直接目瞪口呆了。

    “你通過網(wǎng)上招募兼職演員的方式,讓他們統(tǒng)一著裝分批來家里,預(yù)約了車讓他們坐上去,每小時都開出去一輛,分別去往馥海東、西、南三個高鐵站和城東西兩個汽車站，讓車子在站外繞行十圈到二十圈不等。”

    “為了避免我們通過調(diào)取行車記錄儀通過聲音和畫面來排除懷疑對象，你要求演員上車后必須坐在后座，戴上口罩，同時不能和司機說話，導(dǎo)致我們不得不一輛一輛地排查。但最后，你并沒有去任何一個高鐵站或是汽車站，而是去了城東汽車站附近找了輛黑車?！?/br>
    “你事先就打聽過，高鐵站和汽車站外頭的錄像短的保留30天，長的保留45天，故意讓出租車在那附近繞行，讓我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去比對車輛的行程和經(jīng)停時間。但黑車停著的地方，錄像只有短短的十五天。

    “等我們意識到被你帶偏思路以后，那邊的視頻早就被覆蓋了，找你的線索也就徹底斷了?！?/br>
    雖然東翎玉說得輕描淡寫，但藍榮平完全能想象到這背后龐大的工作量。

    弟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畢竟玉總在警署也能說得上幾句話，我們馥海的警方都很訓(xùn)練有素，我可不敢小瞧警務(wù)人員的素質(zhì)，那自然是要準備得充分一點?！?/br>
    他歪了下頭，頗有種沒心沒肺的感覺：“況且這也不費什么功夫，舉手之勞能給玉總添點堵，我還是挺開心的?！?/br>
    藍榮平小聲道：“你弟還真是個人才啊?！?/br>
    要是這都叫“不費什么功夫”的話，那他覺得八成以上的人都是渾渾噩噩沒有肢體的水母人。這種方案正常人根本不會去考慮，更別說實打?qū)嵢ホ`行了。

    東翎玉的眼神難得流露出無奈，但很快，這短暫的真情流露便被掩埋了起來，化為了毫無破綻的深沉冷寂：“阿璽，家里現(xiàn)在還沒過來找你，你不要以為是我們真的找不到你人在哪里……”

    “我知道我知道。”弟弟笑吟吟地打斷他，“‘只是因為你還不配浪費我們這么多精力’——對吧？”

    東翎玉眉頭微微一皺，冷聲道：“我們只是考慮到，你費了那么多功夫也要跑出去，可能在家是呆得有點厭了，讓你出去散散心而已。不然你以為，我們都查到你坐黑車走了，還能找不到你人去哪兒了？”

    藍榮平心道：你都讓我來查你弟的位置了，我覺得確實是找不到。

    但不得不說，東翎玉哪怕是在睜眼說瞎話，外表也極為唬人。在這樣嚴肅且自信的氣勢下，哪怕他說太陽是西邊升起的，怕是也會有人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

    只是，這個“有人”，應(yīng)該不包括弟弟。

    弟弟只是笑，像是真的聽不出對方話語中隱含的威脅和最后通牒似的：“那我洗耳恭聽了，玉總覺得我人在哪里呢？”

    *

    他這個便宜弟弟果然不是好糊弄的，只一句話，就輕飄飄地把問題又拋了回來。

    東翎玉很頭疼。

    見他不說話，東翎璽用很夸張的語氣道：“不是吧，玉總，炸魚都犯法，你詐人就良心不會痛的嗎？不知道就虛心請教我嘛，喊聲‘璽老師’也不會損失什么，對吧？”

    很弱智、很低級、甚至可以說是很幼稚的激將法。

    東翎玉心想。

    但他上鉤了。

    出于某種不服輸?shù)男睦恚_口道：“黑車的主要方向有往更南邊的葭榕市，往北是去往首都。往南的高速我們已經(jīng)排查過了，直接排除去往葭榕市的可能性，那就只能往北了?！?/br>
    “你是5月4號的晚上走的，那一天晚上黑車最多的是去往首都?？紤]到你走的時候沒有帶衣服，五月初氣溫還比較低，往北應(yīng)該只會走到北緯30度左右的位置。首馥高速沿線會經(jīng)過梧陵、宏咸、鞍琺，以及……商茨?！?/br>
    他停下來，深深地看了眼對方，加重語氣道：“你就在這幾個地方的其中一個。”

    事實上，他的內(nèi)心已經(jīng)有了大概的猜測地點。

    東翎璽最有可能呆的地方，應(yīng)該是梧陵市。

    其他幾個地方都有著大片的重工園區(qū)，和東翎集團的聯(lián)系相當密切。東翎璽絕不可能蠢到往他們的勢力范圍內(nèi)跑。

    尤其是商茨市，說是東翎集團的后花園都行。

    只要腦子沒出問題，都不會考慮往敵方大本營跑的吧？

    誰知道，東翎璽突然笑了起來：“玉總，也不用猜了，我直接告訴你吧，我現(xiàn)在人在商茨市。”

    “……！”

    這句話實在是來得突然至極，連東翎玉都沒想到對方會這么直白地說出來，讓他的大腦都有了短暫的空白。

    這是篤定了自己不可能找到他，所以故意說出來挑釁嗎？

    不可能的，能拖著那樣的身體逃之夭夭，讓警方忙碌了大半個月都一無所獲的家伙，不可能會腦子短路到這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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