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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上旬, 尤語寧接到程佳夢的電話。 任蓮去世了。 初聽見這個消息的一瞬間,尤語寧有些恍惚:“別騙我了?!?/br> 程佳夢冷笑:“是真的,你要回來看看就看看, 不看也沒人管你, 我通知你一聲就算是仁至義盡。” 掛斷電話,尤語寧坐在工位上發(fā)了會兒呆。 已經(jīng)不太記得清, 上一次見任蓮是什么時候,但卻好像清晰地記得她的臉和聲音。 不知道算不算難過。 只是覺得, 世界好像短暫安靜了幾秒, 而后喧囂入耳,內(nèi)心有一瞬間是空的。 接到電話是下午,還有兩小時下班, 她請了假。 她覺得她應(yīng)該打電話和聞珩說一說,但卻完全沒有說話的欲望。 這個她曾經(jīng)最愛也最恨的女人,給了她生命卻又拋棄她的女人。 她對她的感情復(fù)雜到自己也分不清。 好像世界上的恨大多因愛而生, 太愛一個人到最后, 總歸難免生恨。 她去了花店, 精挑細(xì)選, 買了一束白色的花。 - 時隔半年,再次踏入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 幾個姨姨和舅舅都在忙前忙后地cao辦,單元樓下擺著一排花圈,任蓮的照片放在中間,還是她年輕時候的模樣,很漂亮。 尤語寧沒有上樓, 走到那一排花圈面前,看著任蓮的照片,好一陣, 放下手里的那一束白花。 她轉(zhuǎn)身,并沒離開,躲在不會有人注意的地方。 等了很久,終于看見尤語嘉。 尤語嘉比上次見瘦了很多,哭得很傷心。 尤語寧安安靜靜地躲著,直到聽見舅舅和姨姨們討論完尤語嘉的去處。 有人建議把尤語嘉送到她這里來。 托之前南華一中百年校慶的福,現(xiàn)在這些親戚知道她在做什么工作,也一致認(rèn)為她吃穿不愁很有錢。 他們認(rèn)為她總歸是心軟的,尤語嘉又是她的親弟弟,現(xiàn)在只剩他們倆相依為命,她不會不管。 有人提議把尤語嘉送到尤啟年那里,說尤啟年現(xiàn)在也很有錢,尤語嘉畢竟是他的兒子,還沒成年,他不管也要管。 更何況,尤語嘉是個兒子。 小舅說,不管是丟到她這里還是尤啟年那里,他們都不會真心對待尤語嘉,尤語嘉的日子不會好過。 他提議把任蓮的房子賣了,平分到幾家,大家輪流撫養(yǎng)尤語嘉。 平常團(tuán)結(jié)一致的親戚們因為各持己見而爭論不休,到最后也沒個定論。 只有程佳夢最清醒:“把嘉嘉送到他爸那里吧,房子給他留著。找寧寧根本不行,聞家的人真招惹得起嗎?沒一個吃素的?!?/br> 聽到這里,尤語寧轉(zhuǎn)身離開。 - 已是深冬,晚上六點(diǎn)鐘的光景,天色昏昏暗暗,夜幕將近,風(fēng)是涼的,空氣里有加小米辣的關(guān)東煮的味道。 尤語寧沒有從每次走的那條坡道上回去,而是沿著前面鮮少走的那條路走。 她很想知道,高二下學(xué)期期末,聞珩每天晚上護(hù)送她到家以后,要從這條路走到哪里,才能踏上回家的路。 這條路上,有什么樣的風(fēng)景。 老城區(qū)的房子低矮,道路破舊,店面都泛著陳舊感,此時紛紛亮起燈,還在延續(xù)白天的生意。 尤語寧走上一條不算寬闊的老街,兩旁高大的梧桐樹已成枯枝敗葉,一片蕭索荒涼的景象。 高大的路燈亮起,昏黃的光,照得枯枝敗葉逢了春,泛一小片的綠。 尤語寧停下,抬頭看那片綠色的梧桐葉。 看了好半天,才發(fā)現(xiàn)只是因為路燈燈光照著,所以它們看著才呈現(xiàn)出一片綠色。 真神奇。 萬物枯寂的冬夜,因為一盞燈,枯葉仍猶在春。 手機(jī)鈴聲突兀地響起,來電顯示是聞珩。 尤語寧接聽,聞珩低低沉沉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清晰動人地落在耳邊:“干嘛呢不回家,等你吃飯,給個地址我去接?!?/br> 初冬的風(fēng)好凜冽,刮在臉上冰冰涼涼地疼,讓人眼睛都想哭。 她轉(zhuǎn)身朝前走,手機(jī)捂在耳朵邊,邊走邊回頭看那棵梧桐。 街角商店在放那首《愛人錯過》。 原歌詞第一句是“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只是你忘了”,各大軟件的原唱版本第一句卻都是錯的“你肯定”。 尤語寧低頭看路,彎唇笑:“聞珩,你信嗎,我在冬天看見了春天?!?/br> 她拿下耳朵邊的手機(jī),拍下那顆梧桐。 很多很多時候,她在想,一開始喜歡聞珩的理由。 而就在剛剛,她找到了—— 萬物枯寂,是冬,而你在我身邊,似明燈點(diǎn)亮我,我是,冬日里綠意盎然的春。 故事開始的那個寂寥冬夜,我遇見命中注定的春天。 - 十二月月底,南華一中迎來一年一次的元旦迎新晚會。 因為今夏《十年冬》大爆,以及《你聽》第一季總冠軍的名頭,尤語寧收到新一屆的學(xué)生會干部們的再度邀請,盼她重返母校,共襄盛舉。 負(fù)責(zé)跟她接洽的是新一任學(xué)生會文藝部副部長,跟她曾經(jīng)同樣的職位,擁有甜美聲音的女孩子,叫許昧。 許昧言辭之間情真意切:“學(xué)姐,今年是您上一次舉辦元旦迎新晚會十周年誒,多有紀(jì)念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