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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時玖拼命搖頭,淚水滿臉。 “不!我們一起走!我能治好您!” 可是古來癟咬病發(fā),又有幾人能從閻王殿回來? 偏偏在這時,鄭薛桐到了。 驃騎將軍一生的榮耀,最后被幾只瘋狗和著骨血咬碎,連同那一身錚錚鐵骨。 戚時玖親眼所見,病發(fā)的那一刻,父親已經(jīng)沒了人樣。 目眥盡裂,頭發(fā)披散,身體痙攣著,比食了阿芙蓉的小鬼們還不如。 鄭薛桐耀武揚威地笑著,拿腳踩上了他父親的頭顱…… 最后的記憶,是身體從高空急速墜落的感覺,而后是湍急流水。 再睜眼時,他已經(jīng)被師父拾了回去,在一間簡陋的小屋中醒了過來。 戚時玖是自由的,從無家族重任背負。 但是那一刻他多希望自己不自由。 若是自幼習得一身武功,十二歲的年紀,怎么也該可以擋在父親面前,與他一同戰(zhàn)斗了吧?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雖然并未荒廢,但是三拳兩腳上不得臺面。 這樣的痛,足夠他銘記終生。 銘之銘之,同大哥的名,也成了他的名。 他會永遠記得。 生在七月十九的戚時玖不在了。 醒來的人叫做祁銘之。 花枝醉已經(jīng)冷了。 常瑾澤捏著那枚龍紋金印,看著祁銘之平靜的臉,良久說不出話來。 京中只道長明軍謀逆戚將軍才被處理。 卻無人知道這死狀竟是如此凄慘。 “你……后來回去看過嗎?” 常瑾澤啞著嗓子道。 將軍府在那一日燒干凈了,戚洺是回家的路上被鄭薛桐截殺的,長明軍下獄了很多人,后來也被斬了很多人。 “處斬那日,我在人群中。” 祁銘之的聲線平穩(wěn),眼中也無一絲一毫的波瀾。 “我總要記得,戚家的仇人到底長什么樣子。” 之前不愛練功,卻在沒了家中鞭策后奮力起來。 那段時間,他每日都要拼命練功,練滿除去吃飯睡覺的每一個時辰,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父親臨死前的眼睛,不去想刑場上落下的親人頭顱。 十幾歲的孩子實在是太無助了,什么也做不了。 如瘋?cè)缒У拿恳煌恚睦舷壬家獙⑺匣匚?,告訴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反抗得急了,師父會干脆拿銀針封了他的xue,讓他動彈不得。 “我當年去找過,還以為你死在將軍府的那場大火里了?!?/br> 常瑾澤嘆了口氣。 當年于他而言,算得上是目標崩塌,信仰墜落神壇。 而最直接的結(jié)果,便是他再也不想著要同戚將軍一樣上陣殺敵。轉(zhuǎn)而專攻政務,按他父親的意入朝為官了。 幼時他仰慕戚洺大哥,拜師時知道和戚家的二公子同門時還高興了許久,原以為可以領(lǐng)教戚家功夫。可戚時玖和戚洺差得實在不是一星半點。 小孩心性,當年自然也就瞧不上他。 幾個月前知道他還活著的時候確實訝異,拜訪兒時故人,沒成想那時他竟然裝傻不認識自己。 戚家滿門被屠,他竟膽小怕事到這一步? 常瑾澤壓不住火,卻想知道他這些年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因而多留了幾日,順著一查才發(fā)現(xiàn),他雖表面上是回春堂的大夫,背地里手卻伸得長。 這才放下心來。 祁銘之抿下最后一口酒,道了聲多謝。 “如今有什么打算?朝中的人怕是也快知道你還活著了,需不需要我?guī)湍阋话???/br> “那自然再好不過了,戚家二公子的名聲太小了,若是讓這個戚字重新出現(xiàn),還需借師兄的東風上青云?!?/br> “你想多了?!背h獫尚睦锒拢瑓s笑了一聲,“我可沒想著要幫你揚名立身,我常家上下一百多條人命呢。你現(xiàn)在干的事兒可才真和謀反沒什么兩樣?!?/br> 他將那枚龍紋金印在手中轉(zhuǎn)了個圈兒,又拋回到祁銘之手里。 祁銘之低眉笑了一聲。 “不過我可以推你一把,告訴你一件事,至于能不能抓住機會就要靠你自己了?!?/br> 常瑾澤撐著桌子看他。 祁銘之亦抬頭。 “陛下突起了玩心,明年夏天要帶著諸位皇子南下避暑,欽點的便是淮安城。怎么樣,夠意思么?” 他看著祁銘之,挑了眉。 什么? 祁銘之眉心一蹙:“安昌行宮?” “嗯?!?/br> 常瑾澤頗為玩味地點了點頭。 這可就有意思了。 那安昌行宮是好幾年前籌建的了,地處淮安不錯,可當初地基打好后,上面撥不下銀子,又連年夏季暴雨,便荒廢在那兒了。 根本就是殘垣斷壁,如今喚做鳥獸窩還差不多。 祁銘之奇道:“南下避什么暑?不是該北上么?” “誒,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當年安昌行宮備建的時候,工部吹得那叫一個漂亮,說淮安是個好地方,冬暖夏涼,依山傍水。這不,皇帝心血來潮,就想起來幾年前斥巨資建的這么個行宮了,今年還說要帶著容妃來泛舟湖上剝蓮子?!?/br> 皇帝既然如此提議,那必然是以為安昌行宮已經(jīng)建好了。 可是安昌行宮如今還不如一座破廟呢。 祁銘之略一思索,想明白了其中緣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