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確很神奇，夏鹿帆只是撿回廢蛋，努力用孵化箱讓幼鳥破殼，得到十二只丑兮兮的粉皮小怪物。

    可是，在夏天來臨，夏鹿帆又一次過生日的時候，就變成十二只張開翅膀能在藍天中飛翔，健康又充滿活力的漂亮家伙。

    現(xiàn)在十二只已經(jīng)可以完成融入鳥群生活了，夏鹿帆再回到保護區(qū)，都要仔細辨別一下，因為十二只的成長速度已經(jīng)甩開同齡鳥，開始趨近于成鳥體態(tài)。

    不過等她抱著大籃子等在熟悉的地方時，十二只依舊會全速沖過來，籃子也裝不下了。

    還好，沒忘記自己，挨個檢查了一番，夏鹿帆笑著撥了兩下環(huán)志，然后放十二只回到同伴之中。

    她去找附近駐扎的研究團隊聊了聊，還看到一些十二只混到其他鳥群的視頻，有些哭笑不得，“這個沒問題吧？”

    “沒事，這幾種鳥算是近親，偶爾還有幫忙孵蛋的事情，短暫混進去飛一飛沒關(guān)系?！?/br>
    研究員們對十二只印象也很深，說來也奇怪，夏鹿帆過去的時候，十二只還和幼鳥時期一樣撲棱著翅膀飛速沖過來，和幼兒園放學沖向父母的小朋友一樣。

    可是，換個研究員過去，十二只躲得比誰都遠，明明幼年期接觸過汽車、帳篷和一些儀器，但警惕心和陌生感卻極強，比普通鳥群撫育的幼鳥還抗拒人類，讓研究團隊只能借助鏡頭去觀察一番。

    按理說，鳥類的判斷能力是區(qū)分不出夏鹿帆和其他人類區(qū)別的，研究員們救助什么野生幼鳥，也都會穿一些遮擋身形的衣服，免得傻白甜被救過一次，下次直接扎到捕鳥的人手里。

    夏鹿帆孵出來的十二只，卻沒有這個問題，一度讓研究員們很好奇，覺得印隨行為可能還有研究的空間。

    這倒不是十二只天賦過人，聰明伶俐。

    好吧，夏鹿帆承認十二只是挺機靈的，但主要還是八福的功勞，能讓十二只記得這個“第一眼看到的”，不會把這個感情轉(zhuǎn)移在和夏鹿帆類似的生物上，保持排斥人類的良好習慣。

    這就是夏鹿帆希望達成的效果，讓她是十二只幼年期的短暫過客，僅此而已就行。

    等秋天來臨，夏鹿帆變成高二生，和鄒婉江竹安分科之后，學習壓力反而沒有那么大了。

    之前就說過，他們學校的一輪復習開始的非常早，江竹安就是按照這個進度給她發(fā)的學習資料，等復習開始，反而沒有高一那么累。

    所以，飛機登場，夏鹿帆準備給自己的鳥群遷徙計劃畫一個句號。

    從江竹安那里知道這件事情，到幼鳥長成羽翼豐滿，可以參加今年前往越冬地的遷徙計劃，差不多已經(jīng)有一年時間。

    夏鹿帆來到保護區(qū)附近的時候，已經(jīng)有很多鳥群離開了，吹過來的風有點哆嗦，周圍植物蕭瑟的看不出春夏季的熱鬧。

    她熟門熟路找到鳥群，“哎，你們也是不忘初心，怎么一年遲到，年年遲到？”

    十二只被夏鹿帆的招手吸引，紛紛飛過來落在她的肩頭或雙臂上，體型也更圓了，明顯是為遷徙做好了準備。

    “走了，出發(fā)！”

    這次，夏鹿帆不準備讓鳥群再拖延下去了，她不知道鳥群什么時候準備動身，但是天氣預報告訴她，過兩天有寒流來襲，再不飛就有麻煩了。

    而且，和來繁育地不同，這次去越冬地是夏鹿帆選路線，她要搶這個主導的權(quán)利。

    開上飛機，十二只已經(jīng)和夏鹿帆練習過很多次，能準確的追在后面，但鳥群里其他的鳥不知道還在磨嘰什么，沒什么跟上的意思。

    最糟糕的事情來了，夏鹿帆沒法奪走領(lǐng)路頭鳥的位置，只能帶著十二只飛。

    她開著飛機盤旋了一整天，十二只跟得倒是愈發(fā)熟練，可是鳥群里的其他遲到專業(yè)戶沒什么反應(yīng)。

    帶走十二只，可以保存新的路線，留個新的希望，但是帶走鳥群，才能讓這些家伙徹底避開撞玻璃、撞電線桿以及越冬地變成施工地的結(jié)局。

    “這怎么辦？”夏鹿帆也有點急，她最理想的計劃就是帶走鳥群，讓十二只做領(lǐng)飛跟上她，然后順利開始遷徙，就算帶不走全部鳥群，也要帶走大部分，多帶一只，鳥群的安全系數(shù)就多一分。

    可現(xiàn)在，鳥群無動于衷，讓夏鹿帆著急，時刻守著飛機狀態(tài)的高姐那邊也在勸，要不然能帶幾只是幾只吧，先讓十二只跟上。

    如果可以，夏鹿帆都想找個什么箱子把鳥群都裝上，但是不行，遷徙必須讓鳥群自己飛，否則新路線是沒有意義的。

    要不再等一年？等十二只成為鳥群的中流砥柱，跟飛就容易了。

    可時間不等人，誰知道一年中會發(fā)生多少事情。

    但現(xiàn)在夏鹿帆也沒辦法，等十二只休息好了，只能先開始開飛機帶著十二只飛一下。

    十二只熟練地跟上，可能以為這是什么游戲，直到被帶著飛離繁育地，不是熟悉的地方后才有些慌亂，甚至有兩只掉隊。

    夏鹿帆扭頭看到那兩只可能是飛回鳥群了，也忍不住咬牙，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低估領(lǐng)飛的難度。

    “小鹿，不能再飛回去了，很快會降溫，對你來說很危險?！?/br>
    這不比春天飛過來，秋天的氣候?qū)﹂_飛機的危險更大，高姐那邊制止夏鹿帆的念頭，十二只變十只也不能再耽誤了。

    野外飛行本來就很危險，再遇到天氣問題，夏鹿帆自己的安全可能都無法保證。

    “可那兩只……”

    雖然十二只都沒有取名字，統(tǒng)稱為十二只，但這是夏鹿帆孵出來的，她當然能分清，知道掉隊的那兩只是最活潑和機靈的，在此之前，她根本沒想過這兩只會掉隊。

    要不，裝在籃子里也把這兩只帶走？

    等等，不是，那兩只沒有掉隊，它們出息了，帶來了鳥群。

    在忍不住飛回去的前一秒，夏鹿帆發(fā)現(xiàn)那兩只和以前一樣，邀功似地快樂追向夏鹿帆，然后帶來了遲遲不愿動身的其他鳥群。

    留下的鳥群全部都追上來了。

    “哇！”

    在秋末枯黃蔓延到大地各個角落，風帶著幾分寒冷的凜冽之中，有個開著飛機核對路線的家伙，帶著十二只有些特別的鳥，后面還追著一大群遷徙的鳥，像是箭頭一樣開始往南方遷徙。

    第五十八章

    當一個沒多大用的人類，真的好快樂。

    夏鹿帆開著飛機，扭頭看了眼十二只之后，希望自己接下來也能保持這種沒什么用的狀態(tài)。

    因為已經(jīng)習慣跟著飛機的十二只，在遷徙的過程之中開始體現(xiàn)出絕對的掌控力。

    做頭鳥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要頂在第一個確保方向正確，承受最大的空氣阻力，以及關(guān)注整個群體的動態(tài)。

    夏鹿帆沒有翅膀，所以不知道這個一張一弛的度在哪里，她要是悶頭往前飛，后面的鳥群追不上那就白搭。

    可是，要是飛得太慢，鳥群在借助同一個氣流的時候，容易發(fā)生撞車事故，隊形整個打亂。

    如果說，追在鳥群后面觀察遷徙路線的難度是五，那么帶領(lǐng)鳥群在前面走新的遷徙路線，難度在五十以上。

    之所以是以上，是因為領(lǐng)飛這個工作只是困難的一部分，夏鹿帆也不知道尋找中途休息的地方時，會不會遇到什么新的意外。

    不可控這三個字，就代表著困難程度是沒有上限的，夏鹿帆一個人類想教一群鳥換新路線，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好在十二只是真的靠譜，硬是補上了夏鹿帆做頭鳥的所有問題。

    它們還是蛋的時候就被夏鹿帆撿回來了，然后孵出來眼睛都睜不開的時候，被夏鹿帆抱著到處去蹭吃的。

    從最開始的乳糜到后面切碎的小魚小蟲，再到最后可以獨立去捕食，哪怕夏鹿帆被八福影響，再怎么容易被忽視被遺忘，她的存在也銘刻在了十二只的成長過程中。

    所以，十二只是非常熟悉夏鹿帆，能配合飛機領(lǐng)飛的。

    它們就是速度的標準，如果飛機飛得過快鳥群跟不上了，十二只就會轉(zhuǎn)身飛回去，夏鹿帆也會立刻放慢速度或者考慮休息的問題。

    如果飛機飛得過慢鳥群快要撞車了，十二只就先撲著翅膀和飛機并行，讓夏鹿帆知道該提升速度把整個氣流帶起來。

    讓十二只當參照物，就能保持最合適的速度。

    夏鹿帆扭頭看了眼十二只，看十二只借著飛機的機翼帶來的上升氣流，把整個隊伍大致打開成兩大部分，讓身后所有的鳥群都乘著這股“順風機”，準備晚上給十二只加餐。

    畢竟，現(xiàn)在跟在夏鹿帆身后的鳥群數(shù)量可不少。

    除了本就是小群體的遲到鳥之外，其他留在繁育地未動身遷徙的鳥群也追了上來。

    如果夏鹿帆春天開飛機追鳥群的時候，是跟著小班往前走，那么現(xiàn)在，她身后帶著合班之后的整個年級，鳥群的數(shù)量至少有百只，真正意義上的一大群。

    也幸虧現(xiàn)在是夏鹿帆引路，能搶在最前面的位置，要不然除十二只以外的普通鳥，數(shù)量一旦增加上來，還是很容易發(fā)生卷入螺旋槳的問題。

    當然，鳥多勢眾也是有好處的，有些以鳥類為食的捕獵者也會被這個動靜驚擾躲開，只要不要有落隊的，安全系數(shù)就上來了，這也是生物的抱團智慧。

    和春季遷徙一樣，白天努力飛，晚上覓食休息，夏鹿帆畢竟是真的跟過一次遷徙的，再加上新路線也是研究團隊綜合國內(nèi)各個已知的保護區(qū)，連帶著一些受保護的山林整合出來的，選地方下降也不算太難。

    飛機落地，鳥群也撲簌簌落下，夏鹿帆忙從機艙里跳下來，然后去尋找十二只的影子。

    老師帶上三四十個學生出游，都要時刻cao心安全問題，更別說這么一大群鳥，還是好幾種拼盤出來的，更是很難管理。

    天色漸暗，夏鹿帆只能看到十二只來回穿行，時而帶著一小團鳥飛過去，時而撲著翅膀飛走，等大部分鳥群都開始找地方休息，十二只才回到夏鹿帆身邊。

    自家的崽自己心疼，夏鹿帆忙挨個檢查，然后把準備好的食物分給十二只，等各個都吃飽，然后目送十二只回到鳥群之中。

    保持警惕，以防夜晚遇到危險，鳥群里肯定是要安排夜晚不休息的“值班員”，這是鳥群遷徙之中肯定要面對的問題。

    所以夏鹿帆不能把十二只留在身邊，只能把食物多準備一點，希望十二只能在整個遷徙過程之中撐下來。

    哪怕她不是什么專業(yè)的鳥類研究學者，也知道十二只為什么要這么辛苦，想要爭奪鳥群領(lǐng)導者的位置，就要付出代價承擔責任，要不然其他的成鳥也不會認可十二只。

    團隊不好帶，十二只不這么拼，其他的鳥群早就自己飛走了。

    好在每年鳥類遷徙季節(jié)，各個保護區(qū)或者保護觀測點都會做相應(yīng)的準備，新路線就是和這些保護點高度重合，沒什么比人類更會防止人類傷害鳥類了。

    高姐給小鹿準備的飛機補給也放在這些地方，保護點的工作人員對這件事情的熱情度很高，還幫忙準備了很多東西，所以夏鹿帆這次遷徙，物資方面倒是比春天那次好不少。

    打了個哈欠，夏鹿帆把自己拍的十二只照片上傳，然后鉆到睡袋里戴上八福開始睡覺。

    以前遲到鳥那么一小群的時候，夜里還有點擔心，生怕半夜摸出來個偷鳥賊，但現(xiàn)在一大群鳥在這里，不管是警戒的還是放哨的，肯定能讓更多的鳥活下來。

    遷徙過程之中，死亡率是不可避免的，夏鹿帆也沒法保證這個問題，但要是能把這個數(shù)字往下降，那再好不過了。

    家傳詛咒已經(jīng)生效一年多，夏鹿帆整個人的狀態(tài)卻好太多，可能就和參與鳥群遷徙路線的計劃有關(guān)系。

    產(chǎn)生一個瘋狂的想法，然后得到朋友的支持，遇到高姐和研究團隊的幫助，再一點一點去實現(xiàn)，這種體驗不說是世間少有，也是很難得的寶貴經(jīng)歷。

    夏鹿帆能從社交和朋友身上刷存在感，努力和被忽視被遺忘做對抗，卻很難解決孤獨感這個問題。

    每次回小農(nóng)場的只有她，每天吃飯的時候只有一雙碗筷，再怎么通訊錄狂徒的小鹿，也無法回避只有自己的時候。

    所以，夏鹿帆會在八福面前自言自語，會努力維系自己的社交關(guān)系，會有空就跑回去看看家人，早睡早起減少哲學思考，要不然孤獨的本質(zhì)太過可怕，她也撐不太住。

    但離開學校，撿回廢蛋之后，夏鹿帆對獨自一人的接受度就高了很多，野生動物不需要和人類建立感情和親密鏈接，能被忽視被遺忘那就再好不過，她在十二只身上找到一點接納的認同感。

    甚至不需要十二只給什么情感回饋，只要存在，夏鹿帆就覺得找到了呼喚的回應(yīng)。

    所以高姐之前還問過夏鹿帆，自己在野外呆個二十多天，不害怕嗎？不辛苦嗎？

    夏鹿帆搖頭，她不覺得有什么害怕，反正只要有食物有水源，有什么好怕的？

    家傳詛咒生效之前，夏鹿帆也沒有什么機會接觸動物，所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動物保護者，可家傳詛咒生效后，她開始關(guān)注這些，被生命是個孤獨史詩這個事實安撫。

    就像十二只給了一個生存的開始，就能生機勃勃努力不懈去爭取接下來的一切。

    一直在八福云團內(nèi)部，讓夏鹿帆至今都沒有搞清楚用途的金色細鏈崩解了一部分，化作點點光芒落在夏鹿帆身上，安安靜靜的，讓她睡了一個好覺。

    早上醒來，格外精神的夏鹿帆覺得自己可能進化了，在這種休息環(huán)境里，也能睡到心滿意足，她覺得自己可能睡得比鳥群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