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響了，艾梓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緊張許久的心情終于稍微平復。

    正如她所想，時鉞說不出口，他哪里是不想理她，他好喜歡她，喜歡得自卑，喜歡得忘我。

    他在艾梓回到座位后，悄悄抬起頭看她，她的頭發(fā)高高扎起，白皙的脖子纖細流程，上面發(fā)絲細軟。

    望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頭繩，他眼里又沉了沉。

    艾梓回到座位后開始自習，她根本不怕他，他要是把自己包裹起來，那她也可以溫暖他。

    前面的呂斯佳和周如彥都覺得她現(xiàn)在這樣是魔怔了。

    “真的，鉞哥不和我們說話了以后，我都很難過，木辛辛你還這樣樂觀呢？”

    “每天對著他笑，他不理你，還笑得出來，真有你的?！?/br>
    艾梓無奈地扯起一抹笑容，垂了垂眸子，長長的睫毛擋住了她的神情。

    “我難道對他哭嗎？”說著，鼻頭涌上一陣酸。

    誰都不是刀槍不入，她只不過是在努力維持之前的樣子。

    然而，她的一點點微弱的期許，在那節(jié)自習課上，被踩滅了，只剩一點螢火自照。

    那是她在翻備忘錄的本子的時候，她突然發(fā)現(xiàn)之前夾的那張便簽紙不見了。

    之前它的粘性快要沒有，是她特意貼了膠帶在上面，加固了它。

    現(xiàn)在，那張紙，連帶著膠帶，都消失不見，只有一點被撕裂的痕跡在上面。

    艾梓望著空空的本子，心臟瞬間顫了顫，她轉(zhuǎn)過身去看向時鉞，不可思議地望著他，瞪大了雙眼。

    見到他神情不太自然地收回視線以后，她眼里的疑惑轉(zhuǎn)變?yōu)榍笞C后的震驚，而后籠上水霧，化成珠子落下來。

    手不自主顫抖，連帶著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把那張紙拿走了，曾經(jīng)的那些痕跡，都被他帶走。

    這張紙對她的意義非常，就好像見證著他是怎樣變得更好的一樣，而上面的內(nèi)容，就是她最為自豪的成果。

    她這幾天總在自我安慰，可現(xiàn)在這最后一張幕布也被他撕開，將他的逃匿明晰展現(xiàn)。

    艾梓再也忍不住了，她在下課之后，走到他的座位上，紅著眼眶質(zhì)問他。

    “是你拿走的？”她向來溫柔的語氣里，帶著強硬。

    時鉞沒有說話，埋著頭繼續(xù)做題，筆跡頓了頓，在紙上留下一個個不安的墨點。

    她在他座位旁邊佇立許久，不肯罷休，一遍一遍讓他還給自己。

    “你還給我，那是我的東西?！彼澏吨ひ簦X得自己失去了力氣。

    在最后，她幾乎是用著懇求的語氣，和他說話，眼里早已蒙上了淚花。

    “你還給我吧，你拿著也沒什么用……”還給我，我什么都沒有了。

    他一直低著頭，手上的動作不停，他如此絕情，艾梓找不到什么籌碼來和他談判。

    她深吸一口氣，眼淚從眼角滑落，滴在他的桌面上，啪嗒一聲。

    想到什么，艾梓連忙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了那個狼牙，放在手心里，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我把這個還給你，你把它還給我?！彼呀?jīng)開始抽泣，說話都斷斷續(xù)續(xù)的。

    時鉞紛亂著視線，耳畔就是女生輕顫的聲音，她帶著哭腔說話時，他的心就像是要碎了一樣。

    眼前的題目早已化為一團黑色的線條，雜亂交織在一起。

    突然，他面前出現(xiàn)了她的手，手心之上是那顆白瑩溫潤的狼牙。

    “還給你?！彼牭搅怂穆曇?，像寒針一樣刺進他的身體，將五臟六腑都給絞碎。

    艾梓看到，時鉞驀地抬起頭看向她，陰郁空冷的視線中，閃動著什么，讓他的目光都變得支離破碎。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又緩緩沿著她的手臂往下，看了看那顆狼牙。

    最終，又抬起頭看她，他們對視了許久，像是有一個世紀那么長。

    在最后，他緊抿雙唇，從課桌下拿出一張很小的紙，放到她的面前，然后把狼牙往她手里壓了壓，將她的手推了回去。

    下一秒，直接站起來走出教室，留下一個背影，看著極其不耐煩。

    艾梓還留在原地，一手拿著狼牙，一手拿著那張紙，因為哭泣而顫抖著肩頭。

    第101章 告訴你答案

    她不喜歡泡泡，因為這種歡喜是空的。

    泡泡升上去以后，反射出五光十色，可很快就要破裂，什么都沒有留下。

    忽然間，她懷疑，這一切是否都像泡泡一樣，不管多么絢爛多彩，很快化為虛無。

    “木辛辛，你喜歡哪個，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我都認識。”

    白雨曦在座位旁邊和她說話。

    前面的呂斯佳掏出自己的畫冊，上面是各式各樣的帥哥.

    “木辛辛，跟我一起來和紙片人談戀愛，現(xiàn)實里的臭男人都不行?！?/br>
    在這幾天，她們兩個為了安慰自己，使盡了力氣。

    艾梓沖她們笑，想保持神色如常，可她們都說你還是別笑了，比哭還難受。

    一個人上學放學，重新習慣去接水，這并不難。

    可習慣真的很要命，她有時候還是會忘記接水，好在呂斯佳和周如彥會惦記著幫她接好。

    “謝謝你們?！彼认乱豢跍厮?，是恰到好處的溫度，真心實意沖他們道謝，“我下次會記得接水的。”

    “我，沒幫你接啊?！眳嗡辜褤蠐项^，看向周如彥，覺得應(yīng)該是他接的，所以沒有多問。

    馬上補課時間就要結(jié)束了，在一個周五的晚上，艾梓一個人走回家。

    一邊走，一邊摸著自己脖子上的那顆狼牙。

    路上想了很多東西，這已經(jīng)是自己回家的第八天，很多想不通的事，逐漸變得有了邏輯。

    艾梓不相信他就會這樣躲避自己，她依舊相信他事出有因。

    時鉞那么善良，他寧愿自己受苦也絕不會想讓她受苦，是個把所有東西都攬在自己身上的人。

    對啊，他那次不還在說理解季凡嗎。

    瞧瞧他多可愛，磕磕絆絆的，都會學會和他人共情了。

    腦里閃過一瞬光，像漆黑天際被刺破一般。

    艾梓心里突然被揪住了，眼里的淚又漫了上來。

    不是因為被他躲避而難過，而是她好像恍然大悟，更加堅定他現(xiàn)在是遇到了困難，讓自己陷入了思維的絕境。

    比如，因為思慮過多，覺得自己給不了她想要的。

    就像那天晚上，季凡站在醫(yī)院門口，悵然地對著天，說，他每一步都不敢出錯。

    那究竟在時鉞身上發(fā)生了什么，才讓他這樣風聲鶴唳？

    她快步走回家，將東西都放下以后，又出了門。

    天色已晚，她沿著路走到河邊，來到了之前他們站過的地方。

    在這里他告訴了自己他的父親不好，也是在這里她堅定的告訴他，她會對他好。

    艾梓掏出手機，給時鉞打電話，不出意外，他沒有接。

    她又給他發(fā)了一條短信，告訴他自己的位置，讓他現(xiàn)在過來，不來的話她會一直等下去。

    她知道時鉞會來的，他躲避自己只因為被自己的思想束縛住了，但他絕不會放任自己站在這里吹著涼風等他一晚上。

    之前她還有顧慮，被他的躲避弄得自己受傷，不敢走近他。

    現(xiàn)在艾梓無所畏懼，他再怎么不和自己說話，還不是喜歡自己？還不是關(guān)心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先讓她利用一下他的偏愛。

    消息發(fā)出后，她坐在河邊的長椅上靜靜地等。

    夏夜的風帶來暖暖的燥意，攪動著一條河流，泛起粼粼波光，吹起了草叢里小動物們的鳴叫，叫聲沸騰連天。

    她放空了視線，等待一會兒，余光里出現(xiàn)了那道身影。

    時鉞從不遠處走來，見到她以后，停住了腳步，站在那邊的路燈下，佇立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暗淡的臉龐上，看不清情緒，但整個人身形都清晰無比。

    “你來了。”艾梓起身，朝他走過去，站在他面前，扶著河邊的欄桿，看河水緩緩東流。

    身邊的男生沒說話，他默默看著自己，臉上滿是疲憊，看起來毫無血色。

    這就是她費盡心思呵護的人，想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人，決定陪他一同赴深淵，卻被他推開的人。

    她也不是很有耐心，只是為了他一再主動而已，她也有脾氣，并不是一味溫柔。

    “你可以的?！边@一刻，她的表情變得嚴肅，語氣也變得冷漠而刻薄，看著他，目光冷冷的。

    時鉞第一次從她目光里看到這樣的表情，她的聲音清脆如風鈴，搖在他心上。

    他緊抿了嘴唇，依舊一句話不說，整個人陷在昏暗中，黑夜讓他顯得更加陰郁了。

    “你太不乖了吧?！彼赝铀?，微風吹起了她耳旁的頭發(fā)，露出白皙的耳垂，“我覺得我得換個人喜歡?！?/br>
    說著，她嫣然一笑，眼里含笑帶夢，卻清清冷冷，這樣的語氣和神情格外陌生。

    “剛好，他比你聽話，比你乖，有什么想要的都會告訴我……”

    她自顧自開口，像是在嘮家常一樣，最后，抬起眼望了一眼時鉞，“頭發(fā)還多，摸起來比你的舒服多了。”

    時鉞聽她一字一句開口，心臟被她輕揚的聲線鋸了一次又一次，他下垂的手不自主捏緊，可內(nèi)心依舊吶喊著，他不配。

    他垂下眸子，任由傷心紛亂洶涌，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可他不敢伸出手去碰她，也不敢回應(yīng)她。

    在他感覺血液都逆流的那一刻，艾梓又開口了，語氣依舊是那樣隨意而散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