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梓，去辦公室數(shù)英語周報?！弊叱隹紙鲆院?，就得到了英語老師的囑托。

    這就是高三的考試，除了最后的那一個，其余的都不是終點，沒有什么不一樣。

    以前考完試以后還會想著去哪里輕松一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此麻木了，只想著這堂考試結(jié)束后還有什么別的任務沒。

    最近，她的頭發(fā)也扎得隨意，經(jīng)過一天的考試，已經(jīng)變得凌亂。

    埋下頭數(shù)報紙時，眼前就耷拉著幾縷細軟的頭發(fā)，隨著她的呼吸飄揚。

    “我?guī)湍闩幌??！辈恢獮楹螘r鉞會出現(xiàn)在辦公室里，站在她身后，隨后默默攏起她的頭發(fā)。

    他的手指陷入她溫暖茂密的發(fā)根，輕輕地撥弄，她頭皮之上傳來淺淺的感覺。

    將她耳邊散亂的幾縷也重新整理好，而后熟練地幫她扎起來。

    他的動作一絲不茍，艾梓連忙抱住頭，看向四周：“別啊，有人?！?/br>
    “沒人?！睍r鉞淡淡地說，靈活地打上最后一個圈，完畢之后往后移了移，從遠處檢查馬尾的角度。

    最后，皺了皺眉，帶著嚴謹?shù)貙⑺^繩上的裝飾移到中央。

    “好了?！?/br>
    艾梓抱著卷子，從頭頂?shù)胶蟊骋呀?jīng)僵硬，她擔心突然有人闖入辦公室撞入，而一直都忐忑不安。

    似是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嘴唇被她輕咬過，唇瓣嬌艷欲滴：“下次別這么突然了?！?/br>
    說完以后，就見到時鉞默默看著她，不說話，目光是深沉的溫柔，帶著似笑非笑的散漫。

    最后，他抬起手，用手背碰了一下她的臉，指尖就落在她的下唇線，輕點了一瞬。

    “知道了?！?/br>
    這個動作分明很正常，可被碰到嘴唇以后，就顯得不是那么單純了。

    艾梓耳根泛起不可覺察的粉紅，她狀若無事地抿了一下唇，抱著卷子支支吾吾：“走吧，回教室?！?/br>
    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背影，時鉞揉了揉指尖，剛才淺軟的觸覺還停滯在上面，帶著狡黠地挑逗著他。

    他無言地勾了勾唇，按捺住躁動不安的心緒，抬腳跟了上去。

    ……

    越近年關，街上的商鋪就裝點得越發(fā)熱鬧，一片喜氣洋洋。

    他們這次的寒假只放一周，大年都不能在家過完，就要回到學校補課。

    期末考試的成績出來了，這次考試是全市統(tǒng)考，是經(jīng)過了一輪復習以后的第一次全面性大考，成績很有參考價值。

    放榜的那天，有兩個爆炸性的新聞，讓三班一下子陷入沸騰之中。

    第一個就是，時鉞的語文成績有所進步，不是明顯的瘸腿，總成績又往上刷新一個檔次，成為年級第一，全市第一。

    “我的天啊，大哥你這是日了天？”周如彥顫巍巍捧著他的成績單，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數(shù)字。

    實在，太完美，太不可思議了。

    “我看你是日了狗?！眳嗡辜褜⒊煽儐纬哆^去，不掩崇拜地看了一眼，然后又還給了時鉞，“說些什么鬼話呢？”

    可以看出，這實在是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因為南川當天就貼了個喜報在門口，特意將“我校學生”四個字寫得賊大。

    這次全市統(tǒng)考，南川中學表現(xiàn)優(yōu)異，全市前十里面占了六個，尤其是時鉞的斷層第一，簡直不能更振奮人心。

    這就是第一個驚天的消息。

    第二個消息是，小文同學要重新去高一念書了。

    他從小被拔苗助長，并不是天才，所以一路走來，都跌跌撞撞。

    經(jīng)歷了高三的幾次考試，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并不能頂住壓力，已經(jīng)多次瀕臨崩潰邊緣。

    就在那次，陳捷在班上哭的那天，他少有地開始思考自己走過的路。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童年里沒有什么歡聲笑語，有的只是父母嚴厲的逼迫，和強勢的支配。

    很多次問自己，這樣到底有沒有意義，在過早的時間經(jīng)歷一切。

    終于，十多年來不敢反抗的自己，在一個夜晚，和他的母親對峙了。

    “我不想讀高三了，我想去我本來該去的年級。”

    他以為自己不夠勇敢，向來聽從mama的安排，已經(jīng)沒有了和她平等對話的能力。

    沒想到，自己在說出這句壓抑心底的話時，忍不住熱淚盈眶，心潮澎湃。

    小文同學在座位上默默地收拾東西，打開腳下的書筐，發(fā)現(xiàn)了塞滿的零食。

    “快樂長大，小朋友。”有人摸了摸他的頭，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為他高興。

    他紅著眼眶看向周圍的每一個人，是相伴了多年的面孔，都在他成長的軌跡里，留下了不可抹去的印記。

    “你們高考也要加油！”他不想哭的，可是聲音又開始顫抖，眼淚也不爭氣地往下掉。

    “嗨，哭什么啊哭，還是個小孩?！?/br>
    “到時候去了高一，那你就是過來人了，記得照顧好班上的小朋友。”

    有人嘿嘿嘿地安慰他，把告別的話都融在了一笑而過中。

    最后，小文同學端著書筐走出教室，在后門口回望，熟悉的班級，親切的面孔。

    有人說，一起看過風景后，才能抵達內(nèi)心，而他們所相伴的日日夜夜里，都是最美的風景。

    文松竹沒有放聲大哭，而是落下了guntang的淚水，從他還不夠堅毅的臉龐上滑過。

    身后是他不算順暢的過往，可好在，窮山惡水中，依舊有綠叢紅菊。

    走向新的教室，他感受到了呼吸的自由，生命的新階段已經(jīng)開始了，在身體里破土而出，而后長成參天大樹。

    小文同學的離開，就像是每個人成長路上的縮影，順從著、反抗著，最后，依舊是找到自我。

    隨后，曾經(jīng)不可想象到的幸福，都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三班依舊像是一臺不分晝夜運轉(zhuǎn)的機器，教室里的同學就是被安放上去的零件。雖然有人離開，可機器還在運轉(zhuǎn)，帶著時間的車輪不停翻滾向高考的那一天。

    放假前要開一次家長會，以前都是艾奶奶來參加，沒想到這次，出乎了艾梓的意料。

    “寶貝欸！”艾梓mama出現(xiàn)在走廊里，心潮澎湃地打量著她的學校和教室。

    她剛從德國回來，下了飛機又連夜坐火車到了棉城，回到家里，放下東西就就來替她開家長會。

    這是她第一次來給艾梓開高中家長會，一切流程對她來說都很陌生，饒是自己縱橫商場，來到這樣一個環(huán)境，都不由得感到緊張。

    “媽？”艾梓剛收拾好東西，和時鉞一起背著書包在走廊里站著，準備等艾奶奶過來，抬眼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聽到這，時鉞愣了愣，順著艾梓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一名優(yōu)雅漂亮的女性，穿著簡單，但不掩大氣，頗有氣質(zhì)。

    艾梓看著自己多年不見的mama，感覺驚喜來得太突然，想也沒想就沖了過去，將她抱住。

    “mama?！彼拥乇е鴐ama，臉上滿是笑容，就像是要溢出來了一樣，很是甜蜜。

    “乖乖?！备哞つ抗饴湓诎鞯哪樕?，靜靜打量她，終是沒有忍住，輕輕撫摸著她的臉，一遍遍描摹她的眉毛，“你辛苦了?！?/br>
    自己在艾梓的成長過程中，已經(jīng)缺失太多，要不是艾梓自己懂事，還不知道會出多少問題。

    艾梓欣喜地望著她，對視半晌，想到了什么，于是輕聲喊道：“媽?！?/br>
    說著，拉著她看向身后的男生：“這是時鉞，住我們樓上的?！?/br>
    高瑜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她了然地點點頭，之前好像聽艾梓提起過這個男生。

    她剛才就注意到那位面容出色的男生了，現(xiàn)在仔細打量起來，更覺得驚艷。

    “時鉞，這是我媽。”艾梓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把他帶到高瑜面前。

    高瑜率先給他打招呼，露出她標準且禮貌的微笑：“你好?！?/br>
    但是時鉞好像還在失神中，他看著她們倆，而不由得想到自己生命里缺少的那塊空白。

    “誒，我媽啊?！卑饕娝€在出神，于是又推了他一下，“我媽?！?/br>
    時鉞這才反應過來，覺得正常運行的大腦有一刻宕機，他打了個激靈，“哦”了一聲，然后，又呆呆地來了一個：“媽?！?/br>
    “啊？”

    說完以后，原地的三人，都陷入尷尬中。

    第113章 在樓道里

    開家長會的時候，他們倆在外面等著，走廊上有同樣的同學在等著自己的家長。

    兩人站了一會兒，又去cao場上走了一圈。

    “你剛才，想什么呢？”

    回憶起剛才那個場景，艾梓沒由得笑出聲來，嘴角的小酒窩格外生動。

    天氣正好，冬日里出現(xiàn)了難得的暖陽，天上云絮飄散，一片蔚藍間，陽光明晃晃落下。

    “嗯，有點緊張。”時鉞愣了愣，很誠實地開口。

    過了會兒，他突然看向艾梓，有些惶恐：“她會不會對我，有不好的印象？”

    說完這句話，明顯就看到他眼里的光好像暗淡下去，整個人沉浸在不安當中，變得陰沉沉。

    “不會的?！卑骱眯Φ乩死男渥樱瑤е^續(xù)緩緩沿著跑道走，白色的跑道線一直延展出去，有落葉飄過。

    這句安撫好像并沒有讓時鉞打起精神，一直抿著嘴唇，神情也不太自然，像個失落的大狗狗。

    然而事實正是如此，高瑜并沒有覺得他有什么不好，甚至覺得有點可愛。

    她哪里想到那么多，只認為這是艾梓的好同學而已，所以帶著青春的濾鏡看他們倆，覺得無比和諧。

    高瑜走到教室里，來到艾梓的座位上，面前就是她的成績單。

    她看著上面的分數(shù)和排名，欣慰地點點頭，為艾梓驕傲的同時，還升起一股憐惜。

    自己在她的高中生涯中，沒有陪伴她，每一次她進步的狂喜，自己都未能見證，是一種遺憾。

    看了半晌，她不經(jīng)意一瞥，就看到旁邊的空位。

    這個孩子的家長沒有來嗎？她有些好奇，然后隨意一掃，就看到了上面的成績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