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產(chǎn)品的解說詞都不少，她得背好幾天呢。

    誰能想到宋主任辦事居然這么干脆利落，當(dāng)天晚上就把所有的解說詞都幫她翻譯好了！

    她真是既感動又壓力山大。

    宋主任已經(jīng)將最難的部分全都幫她擺平了，用她娘苗同志的話說，“人家小宋主任就差把飯嚼一嚼喂進(jìn)你嘴里了?！?/br>
    宋主任已經(jīng)這樣幫她了，若是還去不成廣交會，那她就太讓人失望了。

    所以，她現(xiàn)在根本沒心思管什么拍電影的事，無論上班下班，都要見縫插針地背誦她的解說詞。

    田大妮看她揪著頭發(fā)，目光呆滯，嘴里念念叨叨的吐出些陌生詞匯，不敢再提去拍電影的事。

    扭頭找上了項小鴻。

    可惜，這位也是個大忙人。

    項小鴻婉拒：“我正在船員速成班上課。宋主任教的內(nèi)容，我還有很多弄不明白的地方。我們馬上就要考試了，這段時間得抓緊時間復(fù)習(xí)，考試通過才有機(jī)會去省城參加船員培訓(xùn)?！?/br>
    提起船員培訓(xùn)的話題，項小鴻也是吧啦吧啦說起來沒完。

    聽了一耳朵俄語和女子船隊的事，田大妮暈暈乎乎地從項家院子離開，心想，要不她也別去當(dāng)什么臨時演員了，還是找點(diǎn)正經(jīng)事做吧。

    不過，田大妮一走，項小鴻卻倒了霉。

    苗玉蘭在旁邊聽她說起船員培訓(xùn)的事，臉上不太高興。

    “你們這個船員培訓(xùn)，什么時候能結(jié)束？人家小鄭郵遞員那邊還等著跟你見面呢！”

    苗玉蘭托人去公社打聽了小鄭郵遞員的家庭情況。

    上面有個兄弟，下面有個meimei，一家子都是郵政系統(tǒng)的人，除了meimei還在上學(xué)不知道脾性怎么樣，家里其他人在單位的口碑都很不錯。

    這樣的人家，在她看來，就是十分不錯的選擇了。

    自家雖是農(nóng)村的，但孩子他爹是生產(chǎn)隊長，舅舅是公社書記，兩家算得上門當(dāng)戶對。

    她把這些利弊都掰開揉碎了分析給大丫頭聽，結(jié)果人家根本不領(lǐng)情，直接回一句“我還得參加船員培訓(xùn)，有空再說吧?！?/br>
    苗玉蘭現(xiàn)在只想知道，她到底什么時候能有空！

    “這個禮拜考試，如果能順利通過的話，下個禮拜就能去省城參加培訓(xùn)了。”項小鴻在作業(yè)紙上寫寫畫畫，“這次是縣婦聯(lián)和公社婦聯(lián)好不容易為我們女同志爭取到的培訓(xùn)機(jī)會，我不能因?yàn)橄嘤H，耽誤了大事?！?/br>
    苗玉蘭盡量心平氣和地問：“那你培訓(xùn)完得是啥時候？”

    “宋主任說結(jié)業(yè)考試在明年，不過中間會有幾次淘汰考試?！表椥▲櫷Ｏ鹿P解釋道，“如果被淘汰了，我很快就能回來?！?/br>
    苗玉蘭聽說她可能會被淘汰，心里又不太得勁。

    “他們?yōu)樯兑蕴?？?/br>
    這孩子這段時間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初中畢業(yè)快十年了，從沒正經(jīng)駕駛過風(fēng)船的姑娘，卻要跟人家高中學(xué)歷的船員一起考試，哪是那么容易的？

    “宋主任說，人家會綜合考慮我們的條件，比如身體素質(zhì)，心理素質(zhì)，駕駛技能，捕撈技能，機(jī)械維修技能，反正要考察很多方面。當(dāng)船長的事我先不奢求了，能考個中級船員就行?！?/br>
    船長都是駕駛員出身的，她連輪船還沒上過呢，想速成當(dāng)船長，那是做夢。

    宋主任幫她們規(guī)劃的路線還是比較靠譜的，先考到中級船員，能上船以后，再徐徐圖之。

    項小羽問她娘：“你跟小鄭郵遞員說過我姐要當(dāng)女船長的事嗎？”

    “沒有。她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呢，跟人家說這個干嘛？”

    “你還是跟人家說清楚吧，像我姐這種情況，要是真當(dāng)了船長，那就得常年在海上漂著了，他要是不介意我姐的職業(yè)，再說雙方見面的事也不遲?！?/br>
    項小羽對她姐去當(dāng)船員的事還挺有信心的。

    縣里和公社婦聯(lián)都格外關(guān)注這次的船員選拔，省漁那邊總要留下一兩個女船員的。

    翌日，苗玉蘭按照閨女說的，去跟人家小鄭郵遞員講了自家項小鴻可能要當(dāng)女船長的事。

    結(jié)果惹了一肚子氣跑了回來。

    “小鴻！”苗玉蘭拉住大閨女說，“你就安心考女船長去！回頭在海上找個男人，不找陸上這些狗眼看人低的了！什么東西！”

    項小鴻：“……”

    她沒去問小鄭郵遞員說了些什么。

    只要暫時不用相親就行，她可以專心備考了。

    *

    項小羽用了半個月時間，總算將所有解說詞背了下來。

    雖然還有些磕磕絆絆的，但她自己心里挺滿意。

    她是那種特別能放大自己優(yōu)點(diǎn)的人，背下來以后她就想顯擺一下，沒事總往宋恂身邊湊，想讓人家考考自己。

    “等你能流利背誦的時候，再說吧。”宋恂聽她背到一半又卡了殼，提醒幾次后，就不想搭理她了。

    項小羽卻說：“我覺得這樣背沒什么意思！你想想，咱們?nèi)ス╀N社和趕大集的時候，售貨員也沒給咱們背解說詞呀，都是有問有答的。咱們應(yīng)該把這些產(chǎn)品內(nèi)容，添加到對話中去?！?/br>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看到前方又是一陣鬧鬧哄哄的，知道是攝制組在拍電影，宋恂帶著人繞路走。

    “還能有啥意思？”吳科學(xué)一邊抻著脖子回頭張望，一邊隨口說，“小羽同志這是想跟你玩過家家呢！你扮演成顧客，她當(dāng)售貨員，你倆就有問有答了唄?！?/br>
    項小羽一窘，想要反駁他的話，又覺得無從反駁，她確實(shí)想跟小宋主任扮演一下。

    這不是從攝制組那邊受到的啟發(fā)嘛。

    宋恂斜睨她一眼：“你先把解說詞背順了再說吧，要是還這樣磕磕巴巴的，廣交會你就別去了?！?/br>
    項小羽覺得自己肯定能背順，半點(diǎn)不懼他的威脅，挺美地說：“你們繞遠(yuǎn)路，我不跟你們一塊兒走了。我姐后天就要去省城，我得趕緊回去幫她收拾收拾東西！我們跟大妮姐約好了，今晚去張大爺?shù)脑鹤涌醋遗碾娪埃　?/br>
    攝制組目前住在五保戶張根生的院子里。

    項小羽抄近路回家了，宋恂二人還在慢悠悠的溜達(dá)，商量去隔壁公社收購虎文蛤的事。

    兩人正說著話，攝制組的那個女主角蔡晴卻突然從拍攝的人群中跑了出來。

    “宋主任，我上次跟你說的幫我們換住處的事，你考慮得怎么樣了？”蔡晴喘著粗氣問。

    “我們這邊都是男同志，與你們女同志合住不合適?！彼吴远ň芙^。

    “也不算是合住，你們的那個院子那么大，咱們可以男女各占半邊！”蔡晴商量道，“這樣的話，我們也能替你分擔(dān)一下房錢。”

    “有免費(fèi)的房子住，你們何苦要住花錢的？”吳科學(xué)問。

    這女演員不算太出名，但也是在電影中見過的熟面孔，吳科學(xué)對人家女演員還是很寬容的，說起話來輕聲細(xì)語。

    蔡晴緊張地在周圍環(huán)視一圈，才湊到他們身邊低聲說：“我們住的那個院子鬧鬼！”

    宋恂吳科學(xué)：“……”

    自打開始破除封建迷信，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過這兩個字了。

    “真的！”瞧見二人一言難盡的表情，蔡晴伸出胳膊給他們看，“你們看我身上的雞皮疙瘩！想起來那個聲音，我的雞皮疙瘩就噌噌地往外冒！”

    “你們那邊住了幾個女同志？”

    “四個。”

    吳科學(xué)建議：“要不你們跟攝制組的男同志們住到一塊兒去，陽氣重！我們這邊只有三個人，幫不了你們什么?！?/br>
    “我聽說，”蔡晴又低聲說，“項隊長以前當(dāng)過道士。我們住得離他近些也能安全一點(diǎn)?！?/br>
    “那你們應(yīng)該去他家住?！眳强茖W(xué)擺手說，“我們這邊三個單身漢，實(shí)在不適合接待你們！”

    他以為這位也是找借口往宋恂身邊湊的，心想，這首都女同志的借口找得也太拙劣了。

    兩人誰都沒把女演員宿舍鬧鬼的說辭當(dāng)回事。

    結(jié)果，當(dāng)天夜里，他們的院門就被人啪啪地拍響了。

    幾戶人家的燈接連亮起，都以為誰家大半夜的出了事。

    宋恂打著手電筒出來開門，看到祝堃和蔡晴這對組合，不由愣了一下。

    “攝制組那邊出什么事了？”不然大半夜的跑來干嘛？

    有些話不好當(dāng)眾說，祝堃推著宋恂進(jìn)了院子，才小聲將晚上發(fā)生的事說了。

    “小蔡說她們的院子鬧那什么，我跟幾個男同志就商量著去那邊住一晚看看具體情況?！?/br>
    宋恂挑眉：“所以呢？”

    “真的鬧那什么！”祝堃急道，“宋主任，你能不能想辦法給大家換個住處？”

    “你們怎么知道是鬧鬼？有什么證據(jù)？”

    隔壁的項隊長也帶著一家子人穿過籬笆門過來了。

    聽他們說自己隊里鬧鬼，就有些不高興。

    “真的！這些日子，每到后半夜，窗外就有‘當(dāng)當(dāng)’的敲擊聲，而且那個敲擊聲十分有規(guī)律。我們宿舍的人都聽見了！”蔡晴拉上宋恂的胳膊就想讓他去自己的住處看看，“宋主任，你們過去聽聽就清楚了。”

    夜深人靜的，窗外一直咚咚當(dāng)當(dāng)?shù)夭幌?，誰能受得了？

    項小羽本還在借著光亮，瞄向祝堃那張被曬得爆皮的臉，可是這會兒見她拉著宋主任往她們宿舍走，忙出言打斷：“會不會是民兵排的人？”

    她心里猜測，可能是村里的那幾個混子，看人家女演員漂亮，跑去惡作劇的。

    不過，她無憑無據(jù)的，不能亂造謠。

    “不是！民兵排的人總不可能天天后半夜不睡覺，跑到我們窗外搗亂吧？”

    聽他們提起民兵排，宋恂思忖片刻，轉(zhuǎn)向項隊長問：“最近有韓四叔的值夜任務(wù)嗎？”

    “有啊，我特意把他安排去攝制組那邊守著的，總得保證攝制組的安全嘛?！表楆犻L特意放大音量，讓所有人都能聽到。

    他們生產(chǎn)隊對攝制組是格外關(guān)照的。

    祝堃二人忙跟項隊長道謝。

    “你們回去睡覺吧。”宋恂勸二人回去，“不是鬧鬼?！?/br>
    “那你總得給我們一個說法吧？”祝堃在那個院子住了半晚上，心里也有點(diǎn)發(fā)毛。

    宋恂讓項前進(jìn)往攝制組那邊跑一趟，叫韓四叔過來。

    大家在院子里枯等了將近一刻鐘，才等回了項前進(jìn)，身后跟著一個拄著拐杖的中年男人。

    拐杖撞擊到地面，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當(dāng)當(dāng)”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