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被這么多人看著，更不敢承認自己偷了小人書。

    在原地猶猶豫豫地不肯動地方。

    吉安抬腳在二黑的屁屁上碰了一下，得到提示的二黑立馬松開口中的褲腿，上身直立，撕咬住了男孩的袖口。

    它不顧男孩的掙扎躲閃，咬住袖口便使勁搖晃，沒過幾秒就讓一本卷成筒狀的小人書從袖口里掉了出來。

    延安蹲下身將小人書撿起來晃了晃，喊道：“還敢說沒偷！我要給你告家長！”

    周圍的幾個孩子都嚷嚷著要把這小子送到保衛(wèi)處去，男孩臉色通紅，從二黑卸了力道的鉗制中掙脫出來，拔腿就跑。

    然而，二黑怎么可能讓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

    追上去叼住他的褲腿，直接將人撲倒在地，還在對方的后背踏上了一只爪。

    齊天圣見那小子被撲到地上的時候，鼻子都磕出血了，為了一本小人書，不至于把人弄得這么狼狽，便跟雙胞胎商量，將二黑叫回來算了。

    吉安倒騰著小短腿跑過去，在二黑的頭上撫了撫，又用臉蛋蹭一蹭它受過傷的那只耳朵，然后從兜里摸索出兩根小魚干遞到它嘴邊。

    這種小魚干是姥姥特意給二黑做的，沒加什么佐料，是二黑最喜歡的小零食。

    吉安一邊摟著威風(fēng)凜凜的二黑，一邊對擦著鼻血的男孩說：“你走吧，以后別偷小人書啦！”

    那男孩沒跟小屁孩說什么，拔腿就跑。

    因為這里剛剛出現(xiàn)了小偷，小朋友們圍在二黑身邊夸獎了一通以后，就沒人有心思看書了，紛紛放下書回了家。

    小哥倆的圖畫書生意只能用慘淡來形容了。

    齊天圣本來不想管他倆那攤子生意的，不過，今天欠了二黑的狗情，只好幫一幫這倆小孩。

    “你們知道我為啥來你們院兒擺攤不？”齊天圣將他倆喊過來，一副指點迷津的樣子。

    雙胞胎搖頭。

    “我們院兒門口熟人太多了！那些人就跟你倆是的，都在攤子前面看，根本不花錢！”齊天圣現(xiàn)身說法。

    “那咋辦？”乖寶寶吉安皺著眉頭說，“我們只能在門口玩，不許去別的地方?！?/br>
    “那你倆就別在這浪費時間了，去玩點別的吧。你們的攤子招來的小孩都太小了，又沒有錢。這些不花錢的小孩把你們攤子周圍都擠滿了，真正有錢的那些人哪還有地方看書？”齊天圣說完自己的生意經(jīng)，又嫌棄地瞟一眼他們書攤上的書說，“你們這些書給小學(xué)生看看還行，估計大人也沒幾個愛看的……”

    宋恂給雙胞胎買的圖畫書都是適合少年兒童閱讀的圖畫加故事書，圖畫特別大，下面有一行附帶拼音注釋的故事情節(jié)。

    內(nèi)容比較低齡，并不像齊天圣的書老少咸宜。

    雙胞胎覺得大圣哥哥說的有點道理，門口的熟人太多了。大家都是平時玩的挺好的小伙伴，他們一提收錢的事，那些小朋友就說要是收錢就不跟他們好了……

    太幼稚啦！

    小哥倆雖然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失敗了，但是并沒有氣餒，收攤回去以后，又想了一天的對策。

    第二天放學(xué)，他倆又捧著那些賣不出去的書，出門擺攤了。

    這次看攤兒的換成了昨天剛立過功的二黑……

    攤子旁邊立著一塊牌子【買書3毛，租書2分】。

    這是他們花了一毛錢，請mama幫忙寫的。

    生意還沒做成，就先搭進去一毛錢……

    小哥倆將攤子擺好，讓二黑守著攤子，他們自己就跑去不遠處蹲著了。

    看到有前兩天來看書的小孩，被二黑汪汪嚇跑了，延安就將人招呼到他們這邊來。

    湊齊五個人，吉安就給他們講一個故事。

    然后對他們說：“二黑的書攤是要賺錢買電視機的，你們別去給它搗亂了！”

    “我們沒搗亂啊！”有個小孩不服氣。

    延安不樂意道：“你們總在那里圍著，又不給錢就是搗亂！”

    “你們想聽故事的話，我可以每天給你們講一個，但你們不能去二黑的書攤了?！奔埠車?yán)肅地說，“等我們把書都賣出去，換了錢買來電視機，可以讓你們來我家看電視?？础栋⒎蔡岬墓适隆?！”

    幾個小孩被還沒個影子的電視機勉強忽悠住，沒再往二黑的書攤前面湊。

    跟吉安一起蹲在墻根兒底下，看對面的延安和二黑賣書。

    沒有了小孩子的搗亂，今天的小書攤終于開張了，賣了一本，租了五本，一共進賬四毛錢。

    晚上蹦蹦跳跳地回家，小哥倆跟家長們打聲招呼，就鉆進了自己的房間，打算再挑幾本更好看的圖畫書，給小書攤補貨。

    不過，吉安挑著挑著，突然就停下動作，問弟弟：“他們租了書，萬一不還給咱們怎么辦？”

    “為啥不還？租了就得還啊！”延安不理解。

    他倆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誠實守信，在他的認知里，租書還書就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椤?/br>
    “萬一呢？”吉安有點急了，“萬一他們不還呢？咱們班的王淼淼就經(jīng)常借了東西不還！”

    被他這樣一說，延安也不太確定了。

    小哥倆第二天就跑去找齊天圣請教，萬一那些人租了書不還怎么辦？

    “你們傻呀？怎么能只收兩分錢就把書給人呢？你得收三毛！等他來還書的時候，再退給他兩毛八！”齊天圣昨天有事沒來出攤，沒想到這倆小孩居然真的開張了。

    雙胞胎兄弟很聰明，但是人生經(jīng)歷實在太少了些。

    聽了齊天圣的指點以后，當(dāng)天便修改了租書的收費規(guī)則。

    但是第一天租出去的五本書，在三天的租期到期后，只有兩本被還了回來。

    剩下的三本就這樣被人密下了！

    延安被氣得在夜里偷偷哭了一通鼻子，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跟哥哥說，一定要把那三本書找回來！

    吉安對那個大孩子有點印象，因為對方財大氣粗地租了三本書，所以他特別關(guān)注了對方。

    不蒸饅頭爭口氣！

    此后的兩天，小書攤的業(yè)務(wù)被他們暫停了，每天放了學(xué)就帶著二黑，再組織一群小伙伴，在大院門口晃蕩，尋找那個租書不還的賴皮鬼。

    在第三天的時候，總算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那小子的蹤跡。

    那人不是住在他們這個院兒的，但是每次放學(xué)回家的時候會途經(jīng)這里。

    這天他放學(xué)騎著自行車經(jīng)過的時候，就被眼尖的延安發(fā)現(xiàn)了，趕緊將小伙伴們喊過來。

    鑒于自行車跑得太快，他們這群小短腿都追不上，吉安直接派出二黑，一路跟著那個賴皮鬼跑回了家。

    二黑以他卓越的偵查能力，發(fā)現(xiàn)了敵人的老巢，不過，剛剛吃了教訓(xùn)的雙胞胎沒有馬上行動。

    等到次日，小王叔叔接他們放學(xué)的時候，他們叫上了穿著一身軍裝的小王叔叔，跟著二黑一起摸去了另一個家屬院的筒子樓。

    “阿姨，你家的小孩租了我們的三本圖畫書，一直沒有還，已經(jīng)快一個禮拜了！”見到來開門的是個中年女人，吉安問了好，就開門見山地跟家長告狀。

    中年女人被眼前這一大兩小一只狗的組合弄懵了，“什么圖畫書？”

    “一本《雞毛信》，一本《紅燈女兒》，還有一本《半夜雞叫》！”延安親自將書租出去的，記得清清楚楚。

    女人這會兒正在做飯呢，哪知道什么圖畫書，想說沒有這回事，不過看了小王亮出的工作證以后，又將話吞了回去。

    她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便回頭沖屋里喊：“小磊你給我出來！”

    一個瘦高的小男孩趿拉著拖鞋從里屋出來，見到站在門口的雙胞胎兄弟便頓住了腳步。

    “你是不是借了人家的書沒還？趕緊還了？”女人在兒子的背上拍了一下。

    “那是我花錢租的！”

    “兩分錢一本，只能租三天！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個禮拜了！”吉安不跟他說話，對家長告狀，“阿姨，別人都已經(jīng)還了，只有你家的小哥哥沒還！”

    他們住的是筒子樓，這會兒正是下班時間，樓道里來來往往的住戶，都在有意無意地往他們這邊瞧。

    女人臉上有點掛不住，不想讓鄰居瞧了笑話，便催促兒子：“趕緊還給人家?！?/br>
    “今天還不了，”小磊臭著臉說，“我借給同學(xué)了。”

    看一次就是兩分錢，他早就把書租給班里同學(xué)了。

    女人跟唯一的大人小王商量：“同志，你看明天還給你們行不行？”

    司機小王：“書是兩個孩子的，你跟孩子們商量吧?！?/br>
    “不行！”延安立馬否決，“他不誠實！租了書不還，我們不相信他了！”

    吉安也說：“對，他到了日子不還書，還把書借給別人，就是不守信用！阿姨，我們今天就要拿到書！”

    這倆孩子左一句“不誠實”，右一句“不守信用”，女人被鄰居們看著，臊得臉都紅了。

    她回身狠狠瞪了兒子一眼，用試探地口吻說：“今天這么晚了，那書未必能找得回來，你們這書多少錢，阿姨把買書錢給你們行吧？”

    “那行?！奔惭影餐瑫r點頭，又異口同聲道，“九毛！”

    *

    去賴皮鬼家里追書，沒想到書沒追回來，倒是追回了九毛錢！

    這錢就像是白撿的，小哥倆特別大方地分給小王叔叔一毛錢買奶油冰棍吃，多謝小王叔叔陪他來一趟。

    拿著剩下的錢，便跑回家跟家長們炫耀了。

    宋恂與日方的談判正式結(jié)束，明天就要回海浦上班了，聽了兒子們的發(fā)財經(jīng)歷，不由扶額笑道：“你們那些圖畫書，最貴的也才兩毛多，普遍都是一毛七八的，你們居然敢賣三毛錢？”

    最主要的是，賣三毛錢居然也有人買？

    “大圣哥哥就賣三毛錢！我們跟他學(xué)的！”小哥倆對齊天圣這個一天能賺好幾塊的做生意能手非常信服。

    “呵呵，我勸你們不要這樣賣書，該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宋恂喝了一口湯，玩笑道，“你們這樣哄抬物價，小心被人當(dāng)成投機倒把抓起來！”

    全家人：“……”

    才五歲的孩子，賣點小人書而已，咋就成投機倒把了？

    “集市貿(mào)易雖然開放了，但那更多是針對農(nóng)村社員的，你看現(xiàn)在馬路上有擺攤賣東西的嗎？”宋恂瞄了一眼老宋，說，“能讓你們在門口擺這么多天，只能說咱們軍區(qū)管的比較寬松。你倆珍惜吧。”

    因為有這兩個小子在門口擺攤，不少人家的小孩也都出去湊熱鬧擺了起來，除了賣書租書的，還有交換玩具的，賣氣球的，賣文具的，賣各種糖的……

    大樹底下都快成“小”攤販一條街了。

    雙胞胎做了幾天小生意，通過收租這件事已經(jīng)知道生意不好做了，吉安狗腿地給爸爸夾了一個雞翅膀，誠心請教道：“不能賣三毛錢，那得賣幾毛?。恳侵毁u一毛多，就沒有租書好！”

    “那些書有的只有一版或者兩版，再想去書店買已經(jīng)買不到了，還是很有紀(jì)念意義的。這些年我給你們買的書少說得有一百本了吧？即便將這些書全部按照三毛錢一本的價錢賣出去，你們算過能賺多少錢嗎？”

    延安搶答：“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