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跟著船隊出海還沒回來呢！”項大嫂給外甥們拿糕點吃，又小聲跟小姑子說，“當(dāng)初咱娘讓你大哥去小宋的公司上班可真沒錯！”

    項小羽不知她為什么如此說，但還是無腦給老娘捧場：“那當(dāng)然了，咱娘眼光向來很好的！”

    項大嫂趕緊點頭，語氣里有壓抑不住的興奮：“你大哥馬上就能分房子了！”

    這倒是項小羽沒想到的，她忙問：“分在哪里？多大的房子？”

    項遠(yuǎn)航在縣漁業(yè)公司工作的時候就跟她借過錢，買了縣城里的一套單位集資房。

    如今大哥一家，除了住校的大寨，其他人都回到了鄉(xiāng)下，那套集資房早被項大嫂租了出去。

    每個月都能拿到十二塊的房租。

    不料大哥換了單位以后，居然又有機會分房子了！

    而且宋恂他們單位的房子是正經(jīng)的福利分房，一分錢也不用職工掏！

    “就在勝利公社那邊的漁業(yè)公司家屬院，距離硯北港不遠(yuǎn)，上班特別方便。結(jié)了婚的船員都是統(tǒng)一的一室住房?！?/br>
    即便只是一室的住房她也很滿意了，這房子可是白給的！

    姑嫂倆一邊擇菜，一邊商量著過幾天要一起去新房看看。

    此時，被大伯打電話喊回來吃飯的項前進，也騎著自行車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進了門。

    將自行車支好，就跑到了大伯和宋恂身邊，壓著聲音說：“大伯，我知道咱們隊里到底是誰在走私錄音機和電視機了！”

    項英雄在院子里四下瞅了瞅，做了一個別聲張的手勢。

    將人帶進了堂屋，他才趕緊問：“怎么回事？你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團結(jié)公社這邊存在走私的情況，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了。

    之前雙胞胎在海邊發(fā)現(xiàn)了一盤鄧麗君的磁帶，印證了大家的猜測以后，隊里和公社就增派了人手，鞏固海防。

    不過，將近一年的時間，一直沒有抓到走私現(xiàn)形。

    不知道他們是更換了上岸地點，還是用什么辦法躲過了民兵的排查。

    反正瑤水村沒什么打擊走私的成果，但縣城的黑市上卻一直有電視機和錄音機在賣。

    “過年前這段時間，電視機特別走俏，我們食堂有兩個人想買電視機，但是沒有電視機票，我就把他們帶去黑市找到我那個朋友。結(jié)果現(xiàn)在賣電視機的還不止一家，我在黑市上看到熟人了！你們猜我見到了誰？”

    項英雄用煙袋桿在他屁股上敲了一下，“廢什么話？趕緊說！”

    宋恂卻問：“你不會是看到杜衛(wèi)紅和李保田了吧？”

    這倆人就是之前跟項前進搞過海邊三結(jié)義的海兔子和海貓子。

    瑤水村里有名的混子。

    時間過去小十年，這二人還在吊兒郎當(dāng)混日子呢。

    “姐夫，你咋知道的？”項前進對他豎起一個大拇指，“真的是他倆，穿得人模狗樣的，在那賣電視機呢！”

    宋恂坐到椅子上說：“我有一次回來晚了，在村口碰見過他們，穿著喇叭褲，梳著大背頭，帶著大墨鏡。一看就是賺了大錢的?！?/br>
    瑤水村的社員都比較淳樸，還沒有誰大張旗鼓地南下做生意。

    窩在小漁村里，卻突然暴富了，再聯(lián)系他倆從前的品性。

    除了撈偏門，不做他想。

    “我在那邊偷摸觀察了兩天，他們走貨還挺多的，一天能賣四五臺呢。我今天早上去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不賣電視機，改賣錄音機了?！表椙斑M搓著手說，“過年前這段時間正是銷售旺季，大家都想買電視機回家過年，我覺得他們?nèi)绻媸亲咚降?，這幾天肯定會進貨！”

    項英雄回想了一下說：“杜衛(wèi)紅他大哥和李保田的二叔一起包了隊里的一艘船。包船的人家賺到了錢，今年基本都安裝了制冷設(shè)備，但是他們的船卻一直沒安……”

    項前進一拍手說：“肯定是他們！制冷設(shè)備怪占地方的，人家還得放電視機呢！大伯，趕緊組織人手抓他們吧！”

    “捉賊捉贓，沒有贓物，咱們抓了人也沒用?！?/br>
    項大嫂卻不安地勸道：“前進，你快別拱火了，一場官司三代仇，要是真把他們弄進大牢里了，那以后是要結(jié)死仇的！”

    “嫂子，這是公社和大隊抓走私犯，跟咱家有啥關(guān)系！”項前進不滿地嘟噥，“再說，我早就跟他們結(jié)死仇了！當(dāng)初要不是他們給我寫舉報信，我現(xiàn)在就算是顛大勺也是在部隊里顛的！”

    項英雄果斷道：“如果真有人在瑤水村的地界走私，無論這人是誰，都得把人揪出來！讓這伙人繼續(xù)猖獗下去可不行，他們用的是集體的船，這就是給整個瑤水村抹黑！”

    *

    瑤水大隊打擊走私的心很堅決，這次有了明確的目標(biāo)后，賈支書和項隊長就組織了一支又紅又專，十分信得過的民兵隊伍，專門盯著李杜兩家的動靜。

    這天夜里，夜幕四合，瑤水村里一片漆黑。

    房門外盡是冬日呼嘯的海風(fēng)聲，以及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睡在雙胞胎小兄弟床邊的二黑，耳朵突然動了動，沒過幾秒就警覺地從地上跳了起來。

    延安這會兒也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穿著小褲衩就要爬下床尿尿。

    看到二黑站在地上，便摸了摸他的毛毛，問：“二黑，你大半夜不睡覺干嘛呢？”

    二黑沒吱聲，隔了好幾秒才汪汪了兩聲。

    延安覺得它今天不太對勁，但是憋著一泡尿，他也沒怎么多想。

    誰知道二黑叼住他的褲衩，就將他往房門的位置拽。

    “二黑，你咬我屁股干啥？”延安急了，雙手拽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小褲衩，隨著它走到大門口。

    二黑卻站在門邊瘋狂地“汪汪汪”了起來。

    用腦袋頂著延安上前，想讓他幫自己開門。

    延安被咬了屁股不太高興，揉著眼睛不想管他。

    二黑支使不動他，便只好上身直立，用牙將內(nèi)里的門閂咬開。

    大門剛被打開，它便倏地一下竄了出去。

    對著黑漆漆地村落便“嗷嗚嗷嗚”地連聲叫了起來。

    宋恂被它這不同尋常的叫聲喚醒，趿拉著鞋跑出來看情況。

    與此同時，村里各家的看門狗接二連三地瘋狂吠叫。

    以宋家為原點，各家院子里的電燈，漸次亮起……

    第187章

    李保田和杜衛(wèi)紅是瑤水村公認(rèn)的混混。

    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 小混混變成了大混混，除了徒長年齡外，好吃懶做, 招貓逗狗的混子特質(zhì)，從來沒變過。

    因著他們上工時間不固定, 常年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隊里隊外到處亂躥, 所以社員們對他們的去向并不關(guān)注, 也不關(guān)心。

    這就給了李杜二人很高的自由度。

    因此, 當(dāng)縣城里有人找到他們一起走貨的時候，他們想也不想就點頭答應(yīng)了。

    只要將貨從接頭地點順利帶回瑤水村, 他們就可以拿到一百塊的酬勞。

    去年上半年, 他們走了四次貨，從大哥手里賺了四百塊。

    不過, 見識了走私電器的暴利以后, 他們就不甘心只做運貨的馬仔了。

    從接頭地點到瑤水村的這段距離，費力氣風(fēng)險又高。

    當(dāng)時隊里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走私痕跡, 風(fēng)聲很緊，他們承擔(dān)著蹲大牢的風(fēng)險，當(dāng)然就對每次一百塊的酬勞不滿足了。

    如今除了之前的一百塊，每臺電視機會給他們提成三十塊, 錄音機提成二十塊, 賣的越多收益越高。

    但是, 賈支書和項隊長盯得實在太緊了，重新分成以后, 他們只干成了兩次, 而且都是在大風(fēng)天的深夜走貨的, 險險避開了民兵的排查。

    要不是春節(jié)這陣子電視機實在走俏，上面的大哥又將提成漲到了四十塊一臺，他們也不會鋌而走險，在大隊干部的眼皮子底下走貨。

    他們按照前兩次的經(jīng)驗，再次選了一個大風(fēng)天，各家的窗戶和院門被吹得咔咔響，沒人會注意到外面的動靜。

    漁船在岸邊停好以后，四個人搬了三趟，才勉強將二十臺電視機運去了倉庫。

    然而，正當(dāng)李杜二人捧著最后兩臺電視機墊后收尾的時候，寂靜的村落里，卻突然響起了陣陣犬吠聲！

    杜衛(wèi)紅心里暗道不妙，回身對大哥派來押貨的兩人說：“有點不對勁，你們先走！”

    其中一人望著不遠(yuǎn)處突然亮起的燈火，下意識摸向后腰。

    杜衛(wèi)紅見狀便急道：“在我們隊里動家伙，你不要命啦？趕緊走！”

    那兩人對視一眼，又望向他們懷里的電視機，問：“你們怎么辦？”

    “我們是隊里的，他們不會拿我們怎么樣。”杜衛(wèi)紅催促道，“但外人就不好說了，你們趕緊跑！”

    ……

    這兩個外村人跑是跑了，但是沒等走出村口，就被四五只大狗咬住褲腿按趴在了地上。

    項小羽披散著頭發(fā)，聞聲從房間里跑出來。

    見到宋恂要跟著竄出門的二黑一起抓人，便一把將人拉了回來。

    “你不許去！”

    “沒事，”宋恂向村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安撫道，“二黑和隔壁的旺家已經(jīng)把人拖住了，我過去幫它們一把?！?/br>
    “那也不行！”項小羽死死地拖住他的胳膊。

    外面那些人八成就是走私犯，能干這個的都是亡命徒，萬一記住了她家小宋哥的樣子，以后找他報仇怎么辦？

    她把只穿著褲衩，被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延安轟回屋里。

    然后深吸一口氣，中氣十足地沖著村里大喊道：

    “快來人呀！抓小偷啦！咱們村里遭賊啦！”

    她連續(xù)喊了好幾遍，等到附近幾家的男人們都帶著繩子棍棒跑出來了，她才松開抓著宋恂的手，“這回去吧！”

    宋恂：“……”

    項小羽又不放心地叮囑：“你當(dāng)心點啊，不知道那些人是干嘛的，得防著他們有武器！”

    宋恂讓她趕緊進屋看著孩子去，從外面將院門合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