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就從好幾天前開始說?！?/br>
    吉安作為代表，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也就是說，你們沒有等到校長的消息，就跑去找高書記了？”宋恂問。

    “對啊，那個孫老師已經(jīng)拿到鑰匙，快要搬家了！”延安很不滿。

    “既然聯(lián)名信已經(jīng)寫了，也順利交到了校長手里，你們?yōu)槭裁床蝗フ倚ｉL再次確認一遍？”

    吉安摳摳手指說：“我們等了四天，校長一直沒動靜，孫老師還拿到鑰匙了，大家以為校長給他走了后門?！?/br>
    “校長管理著偌大的學校，不是光給你們服務的。你們學校近期在評選省級重點小學，還在爭取成為海浦地區(qū)青少年教育基地，以后很可能會給你們增加圍棋和射擊等課外項目。你覺得這么多大事當前，校長有可能在四天內(nèi)將事情調(diào)查清楚，給你們答復么？”宋恂轉(zhuǎn)緩語氣道，“既然校長已經(jīng)答應了你們，你們在去找高書記之前，是不是也應該給校長一次機會？去問問他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延安勉強點頭說：“誰知道他會那么忙嘛，我們下次會問他的?！?/br>
    “你倆只是學生，不了解學校大環(huán)境的變化，可以理解?！彼吴柍雠c高書記同樣的疑問，“但你們是如何確定那個孫老師是走了后門的？”

    “大家都說他走后門，而且他是聽說我們學?？梢苑址孔右院蟛耪{(diào)來的，是關(guān)系戶?！?/br>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是關(guān)系戶？”

    “大家都這么說?！?/br>
    宋恂作出恍然的表情說：“哦，道聽途說，人云亦云。”

    雙胞胎：“::::::”

    “各單位分房子的標準是不一樣的，有按工齡分配的，照顧家里人口多的老職工，有按學歷分配的，照顧學歷高的知識分子，有按綜合評分分配的，這個比較復雜，包括工齡、學歷、職位、個人榮譽等等，甚至還有計劃生育的執(zhí)行情況。你們知道區(qū)教育局這批新房是按什么標準來分配的嗎？”

    小哥倆互相瞅了瞅，搖頭。

    “連分配標準都不知道，你們就敢信口雌黃，跟風說校長給孫老師走后門？”宋恂輕哼，“按照你們的邏輯，那你爹我也得被人告了！我們漁業(yè)公司子弟小學，就是按照學歷和教學水平分房的，大學生能住兩居室，只有中師水平的老教師卻只住一居室。”

    吉安問：“萬一有那種教書很好的老師，但不是大學生的呢？”

    “所以我才說，還要看教學水平。教學水平不是一兩個學生說好就行的，分出去的房子是真金白銀，既是福利也是商品，需要老師拿出真本事?lián)Q取。他們?nèi)绻虒W水平夠高，就要在教師職稱上下功夫。高級職稱與大學生等同，也能住兩室房?！?/br>
    項小羽見兒子們背著大書包坐在那里聽訓，有點可憐，忍不住走過去扒下他倆的書包。

    宋恂等她重新坐回來，才繼續(xù)道：“你們今天去找紀委書記告狀的行為，純屬顧頭不顧尾。你們只考慮了孫老師走后門，郭老師是受害者這一種情況。假如你們的猜測是真的，郭老師能拿回房子，自然皆大歡喜。但是，倘若孫老師得到房子的過程完全符合程序，你們想沒想過今天的行為會帶來怎樣的后果？”

    吉安囁嚅道：“孫老師可能被冤枉了。”

    “對，”宋恂頷首，“但這還不是最壞的結(jié)果，我相信你們是背著郭老師行動的，但其他人未必會相信。區(qū)紀委如果真的介入調(diào)查，必然會到你們學校問詢，這件事根本瞞不住。如果孫老師是被冤枉的，你們班郭老師在學校里就會變得很尷尬。其一，她在本校教了三十年書，卻沒比得過一個新老師的事情，會被反復提及，其二，有人可能會懷疑是她慫恿本班學生去找領(lǐng)導告狀了?！?/br>
    小哥倆急忙解釋：“郭老師不知道！大家都沒告訴她！”

    “呵呵，”宋恂冷漠臉，“那也得有人信才行?！?/br>
    估摸著兩個小崽消化得差不多了，他才開口問：“你們還覺得今天的事情沒錯么？”

    “還是有點錯的。”吉安嘆氣道，“我們應該先去問問校長的，還應該先想辦法確認一下孫老師是怎么走后門的，哎……”

    延安表情苦兮兮地問：“那現(xiàn)在怎么辦??？”

    “等結(jié)果吧?！彼吴鹕斫o自己倒了一杯水，“做事之前動動腦子，好心辦的并不一定是好事。即便紀委的調(diào)查結(jié)果表示孫老師真的有問題，也只能算是你們的運氣比較好，并不能證明你們在這件事的處理方式上有多高明！”

    雙胞胎同時唉聲嘆氣。

    宋恂喝了水，就招手讓兩個孩子跟他一起出門。

    “干啥去呀？”倆崽正鬧心呢，哪兒也不想去。

    “你倆給我?guī)€路，學習委員家住哪里？你們今天找了人家爸爸的領(lǐng)導，不得跟她爸爸說一聲嘛。”宋恂抓上車鑰匙往外走，“萬一因為你們的魯莽，讓人家得罪了領(lǐng)導，你倆就是罪加一等?！?/br>
    倆小孩的表情更苦了，完全沒了下午去告狀的氣勢，跟著爸爸去了谷玲家里。

    ……

    因著爸爸的一通教育，雙胞胎兄弟這幾天都過得提心吊膽的。

    只想快點知道高爺爺?shù)恼{(diào)查結(jié)果。

    被兩個倒霉孩子影響的，項小羽也跟著心中惴惴，不禁跟宋恂念叨：“也不知道紀委調(diào)查得怎么樣了，有了結(jié)果就趕緊通報嘛，怎么這么慢??？”

    “人家工作也是有程序的?！彼吴鴪蠹堈f，“而且結(jié)果八成就是那個孫老師走后門，有什么可擔心的！”

    “！??！”項小羽趕緊坐起來問，“你不是說，孫老師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嘛！”

    “呵呵，空xue來風，未必無因，這個消息最先從老師辦公室傳出來，后來連傳達室大爺和小學生都聽說他走后門了，那八成還是有跡可循的。”

    “你既然也覺得孫老師走后門了，那還嚇唬兒子們干嘛？”白白擔心好幾天的項小羽，狠狠在他腰間軟rou上掐了一把。

    宋恂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你看他倆那天的嘚瑟勁兒，我要是不敲打敲打他們，等到調(diào)查結(jié)果公布以后，他倆能直接飄上天！”

    項小羽：“……”

    *

    盡管已經(jīng)放下了一半心，但項小羽仍是每天跟兒子們一起期盼著區(qū)紀委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可是，調(diào)查結(jié)果沒等來，她卻等到了郁英荷郁臺長打來的一通電話。

    “小羽，我記得你家雙胞胎參加過英語演講比賽，還得獎了？”

    兒子們得獎的事，項小羽簡直能吹一輩子，她家孩子得過什么獎，稍稍熟悉一些的人，基本都能知道。

    項小羽趕緊點頭說：“對對，老大得了全省英語演講比賽的二等獎，老二得了優(yōu)秀獎。”

    “他們現(xiàn)在的英語水平怎么樣？”郁英荷問。

    她這么問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有些學生家長注重學齡前的培養(yǎng)，上學以后就徹底交給學校了，長時間不練習，孩子小時候?qū)W的英語、鋼琴之類的特長就全都還給了老師。

    “他倆現(xiàn)在英語說得可溜啦！”項小羽語氣謙虛，但電話這邊的表情卻驕傲極了，“他們在學校交了一個美國朋友，那孩子不太會說普通話，他們就只能用英語交流。我家吉安和延安，現(xiàn)在英語讀寫還差一點，但是口語表達可好了！還能用英語跟人家小姑娘吵架呢！”

    “……”郁英荷在電話里笑了一會兒，才說，“那挺好的，我這里有個工作，不知道他們想不想做？”

    “行啊，郁臺長推薦的工作肯定是好工作！”項小羽笑嘻嘻地給自家兒子加碼，“他倆五六歲的時候去省廣播電臺講過少兒故事，結(jié)果因為換牙丟了工作，當時傷心了好久呢！”

    “這次應該不怕孩子掉牙，呵呵，”郁英荷笑道，“我們海浦電視臺正打算跟《英語知識》雜志社，合辦一檔《少兒電視英語》講座輔導。由海浦臺制作，在海浦播出以后看效果，可能會在中央臺播出。”

    “那請他們?nèi)?，是要……?/br>
    “我們從北京請了一位英語教授當講師，其實已經(jīng)錄了兩期了，但是內(nèi)部審片的時候，覺得效果不太好，想找?guī)讉€小朋友跟老師互動一下，增加小觀眾的參與感?！?/br>
    “是要跟老師對話嗎？”項小羽問。

    “具體情況還沒定，可能就是跟著老師朗讀，臺里還得先看看小演員本人再說?！庇粲⒑山ㄗh，“你可以帶著孩子來試個鏡，我記得你家雙胞胎長得還挺漂亮的，沒準兒老師和導演能相中！”

    項小羽對自家兒子的才華和相貌都挺有信心的，跟郁臺長約定好試鏡時間便放下了電話。

    在心里狠狠羨慕了一把兒子們的好運氣，這個機會可真不錯。

    她匆匆趕回家時，兩個小子正一人占據(jù)一邊，仰躺在沙發(fā)里看動畫片呢！

    兩顆小禿頭，皮膚還因為暑假旅游被曬黑了兩個色號，穿著跨欄背心躺在那里，一邊晃悠著腳丫子，一邊晾著肚皮。

    跟倆大爺似的。

    怎么瞧都跟“漂亮”二字沾不上邊。

    項小羽挑剔地對著兒子們打量好半晌，然后走上前一把將電視機的電源關(guān)了。

    正聚精會神看電視的倆大爺立馬炸毛了，“啊啊啊啊，mama，阿童木還沒演完呢！”

    “先別看了，我?guī)銈兊桨儇浬痰贽D(zhuǎn)轉(zhuǎn)去！”

    雙胞胎兄弟聽說要帶他們?nèi)グ儇浬痰?，以為她要給他們買好吃的，暫時放下關(guān)電視的仇，乖乖跟在mama屁股后面出門了。

    然而，三人來到百貨商店后，項小羽卻并沒有往食品區(qū)走，帶著兒子直奔三樓的一個柜臺。

    柜臺前十分冷清，一個顧客也沒有。

    項小羽拉過兒子，拍了拍趴在柜臺上打盹的售貨員問：“同志，請問有兒童用的假發(fā)套嘛？”

    第213章

    項小羽的問話，讓售貨員和雙胞胎都懵了。

    仍有些迷糊的售貨員，脫口便問：“同志，你家孩子這么小就禿了？”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小小年紀就來買假發(fā)的顧客呢，而且還是男孩子。

    母子三人：“……”

    “他倆的頭發(fā)是被他們爸爸剃光的。”項小羽說出關(guān)鍵線索，“看完《少林寺》就剃了?！?/br>
    售貨員恍然大悟，倆孩子入戲太深，被電影蠱了。

    “既然頭發(fā)沒毛病，那就慢慢長嘛，這么小的孩子戴什么假發(fā)呀！”

    項小羽解釋說：“他倆的頭發(fā)一時半會兒長不出來，但是最近有個重要活動，他們沒有頭發(fā)好像不太好看?！?/br>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后悔了，不應該讓倆小孩一直剃光頭的。

    原本兒子們的頭發(fā)已經(jīng)長出來了，但是夏天天氣熱，剃光頭省事又涼爽，每天洗臉的時候，順手洗洗頭皮就行了，所以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給倆崽剃一次頭。

    最近一次剃頭還是上個禮拜，如今只長出一點點青茬……

    售貨員瞅瞅雙胞胎的外形，真誠道：“你家這倆孩子光頭也挺好看的，沒必要戴假發(fā)?！?/br>
    項小羽有些猶豫，她心里還是覺得兒子們有頭發(fā)的時候最好看。

    而且在電視里看到光頭有點奇怪。

    售貨員一攤手笑道：“再說，我們這里沒有能給小孩用的假發(fā)，基本都是給成年人用的?！?/br>
    她回身從兩個塑料模特的腦袋上拽下來兩頂假發(fā)。

    一個是女性用的假麻花辮，另一個是男女通用的短發(fā)造型。

    “現(xiàn)在來買假發(fā)的基本都是想短發(fā)變長發(fā)的女同志，或者那些藝術(shù)團的演員，人家得換換造型什么的。像你這樣給孩子買假發(fā)的，我還是頭一回遇見。”售貨員將那頂男女通用的假發(fā)遞給她，“買這個的人還挺多的，有些男同志頭發(fā)不太多，結(jié)婚拍照的時候就戴一頂這樣的假發(fā)，不用燙頭了。”

    時下一些城市青年結(jié)婚時已經(jīng)開始走西式路線了，新郎新娘不但要穿西裝和婚紗，有的新郎還會跟新娘一樣燙頭發(fā)。

    頭發(fā)稀疏或者太短的男人，就會被推薦戴這種假發(fā)。

    項小羽在柜臺里打量半天，只有這頂假發(fā)勉強算男式的。

    沒有其他選擇，她只好接過這頂卷毛假發(fā)扣在了延安的光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