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曜笑著嗯了一聲。

    “你這半年在家可有胡鬧？”

    謝瀾伊：“當(dāng)然沒有了！我每日都按時去讀書學(xué)習(xí), 閑了就和表妹一起玩！哥哥，你回來帶禮物了沒有？！”

    謝曜一本正經(jīng)：“沒有?！?/br>
    謝瀾伊瞪大眼, 仔細(xì)揣摩了一下謝曜的表情, 笑了：“哥哥騙人！”

    謝曜也溫和的笑了笑, 沒再逗她。

    謝瀾伊：“哥哥, 剛才沖進去的侍衛(wèi)是你的人嗎？”

    謝曜嗯了一聲，“路過聽見喧嘩，就讓人去看看?！?/br>
    謝瀾伊點頭：“那個老板娘的丈夫也太不是個東西了，哥哥你一定要讓官府嚴(yán)懲?！?/br>
    謝曜：“官府自會秉公處置。”

    不算寬敞的馬車?yán)?，秦可一直默默坐在一邊，聽著表姐和大表哥的對話，乖乖的垂著睫毛未發(fā)一言。謝曜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表妹這半年來可好？”

    秦可乖巧答話：“都挺好的，每日都去竹樺堂讀書，過年的時候和表哥表姐們放了煙花?！?/br>
    謝瀾伊道：“表妹學(xué)習(xí)進步很快，肖先生經(jīng)常夸贊，還有過年的煙花，可好看了！可惜你不在。”

    謝曜笑了笑：“今年還會有的?！?/br>
    他說完后，秦可也沒再說話了，馬車內(nèi)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不過西市距離謝家并不遙遠(yuǎn)，馬車很快停在謝家門口，謝瀾伊第一個蹦跶了出去：“祖母知道你回來了，一定特別的高興！”

    謝曜和秦可也下了馬車，下車時謝曜下意識的去拉她，不過秦可沒注意到他的手，先一步拉住了杏桃的，謝曜微微一頓，收了回來。

    老夫人聽說長孫歸來，喜得連午晌也不睡了，連忙顫顫巍巍的趕到前堂，謝曜已經(jīng)到了。

    “祖母，孫兒歸來?！敝x曜單膝下跪，老夫人連忙讓吳嬤嬤扶了一把：“真好，回來就好，快坐，累壞了吧?！?/br>
    謝曜站直，“還好，回來的時候下了幾場春雨，大多數(shù)時候都坐的馬車，并不累?！?/br>
    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孫兒，喜上眉梢：“結(jié)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br>
    謝瀾伊在一邊笑：“我剛才就說哥哥黑了，他還不高興?！?/br>
    “男子又不需要講究，挺好，挺好的?！?/br>
    謝曜歸來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其余幾房，在府內(nèi)的都很快趕到了寶真堂。

    “大哥！”

    三兄弟是最先趕過來的，半年沒見，兄弟之間自然親熱，謝洵眼中充滿了驚喜：“大哥歸家怎么沒事先寫一封家書？”

    謝曜笑著拍了拍他們的肩膀，“歸心似箭，家書倒慢了?！?/br>
    說完后，看向三弟四弟：“都長高了，不錯?！?/br>
    幾兄弟正是躥個子的時候，但比謝曜還差了些，老夫人笑著說：“他們?nèi)齻€今年都得參加科考，這些日子讀書挺刻苦的，現(xiàn)在你們兄妹幾個又齊了，明個兒讓子珩帶你們?nèi)ネ嫱姘桑　?/br>
    幾兄弟大喜，都看向謝曜。謝曜點頭：“明日得進宮一趟，這個月休沐，帶弟妹們?nèi)ヌで??！?/br>
    謝瀾伊聞言高興的拉住了秦可的手，秦可微微一笑，顯然也是期待的。

    蜀中風(fēng)土人情和京城不同，新鮮的東西也多，謝曜挑了好些帶回來給弟妹們，幾人興致勃勃的挑著。

    姑娘家無非喜歡一些好看的首飾，蜀中黃玉天下有名，謝曜正好收集到了一對兒玉佩，分別給了謝瀾伊和秦可。

    “謝謝哥哥！”

    “謝謝大表哥?！?/br>
    謝曜看了一眼秦可：“表妹還想要什么？”

    秦可握著那枚玉佩笑著搖頭：“這個便很好了?！?/br>
    謝曜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謝瀾伊還在挑著：“這顆珍珠真大，我拿走咯，改日改成簪子去！”

    謝曜笑著頷首。

    兄弟幾個也得了喜歡的禮物，還有好些珍貴的古籍和孤本，謝曜獻給了老夫人，至于其他長輩各房，自是也都照顧到了。

    已快午時，慶國公下朝歸來，全家人又在寶真堂用了膳，席間老夫人一直在問謝曜蜀中之事，謝曜一一回答，一頓飯吃的愉快又溫馨。

    謝曜趕路歸來自是疲累，老夫人沒再多留，囑咐他回去早些休息，謝曜行禮告辭。

    出了寶真堂，兄妹幾人還在嘰嘰喳喳，問一些蜀中之事，還有過幾日出門游玩。

    謝曜先看著三兄弟，囑咐：“這些日子你們用功讀書，待十日休沐，去莊上踏青跑馬?！?/br>
    謝洵興奮的揮了揮拳頭，謝曜接著看向兩個meimei：“臨云莊亦有溫泉，可歇上一晚?！?/br>
    “太好啦！”謝瀾伊也開心的笑。

    “表妹還沒去過臨云莊吧，那的景色可美了！”

    秦可其實是去過的，但這也不影響她的開心。

    謝曜視線再一次停留在秦可身上，半年未見，表妹高了，但話好像也少了，今日見了他，似乎還有些生分？

    謝曜覺得有些奇怪。

    臨走那晚，小姑娘站在門口，杏眼倒映著燈火，明亮水潤，語氣歡快的說希望他早些回來，這半年謝曜想起過她許多模樣，唯有那一幕，深深印在了腦海之中。

    “子珩?！贝蠓蛉说脑拰⒅x曜心緒拉了回來，大夫人今日出府去了，聽聞兒子歸家，立馬就趕了回來。

    “母親?！?/br>
    見大夫人同謝曜說話，除了謝瀾伊，其余兄妹便先行告辭，謝曜看了眼秦可，即便有話想問也只能暫時壓了下來。

    -

    “姑娘，您今日……怎么感覺興致不高？”

    回了海棠苑，清蓮奇怪的問。

    秦可愣了愣，她有嗎？

    清蓮：“大公子走的時候姑娘不是還遺憾沒去送送嗎，怎么大公子今日回來了，姑娘倒話少了?！?/br>
    秦可抿了抿唇，連清蓮都看出來了，大表哥也一定看出來了吧。

    她心里亂糟糟的，連自己也說不上來是為何，只知道白日在胭脂鋪門口看見他的時候就慌了。從前瞧不見倒罷了，可現(xiàn)在能隱約瞧見了，大表哥的身影……無可避免的和前世那個身影重合在了一起，讓她無措，慌亂。

    杏桃聞言笑：“這有什么難懂得，咱們姑娘現(xiàn)在大了，也是正常的?！?/br>
    清蓮看向秦可，秦可垂眸低語：“或、或許吧?！?/br>
    老夫人憐謝曜趕路疲憊，晚膳便沒再召喚，讓各房自己開火做飯，秦可用完膳又溫了溫功課，躺下了。

    夜深人靜，心也慢慢的靜了下來，秦可悄悄下床從首飾盒里取出了那枚玉佩，今日她分明是歡喜的，歡喜大表哥平安歸家，歡喜他送的禮物，可不知道為什么，秦可沒開口說話，甚至連自己眼睛能模糊視物的事情也沒來得及和大表哥分享，她嘆口氣，將溫潤的玉佩捏在掌心好久，才默默的重新躺回了床上。

    成暉堂。

    睡不著的當(dāng)然不止秦可一人，謝曜歸家，全府上下都很高興，元若晚間命小廚房好好的張羅了一桌子，大夫人和大姑娘過來一起用了膳，這會兒自家公子卻又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書房了。

    元若倒習(xí)以為常，每晚這個時辰大公子都喜靜，便悄悄的關(guān)了門，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謝曜才總算從案前抬眼，視線落在了不遠(yuǎn)處的一個木盒上，伸手拿過，面前便出現(xiàn)了一條手釧。

    通體是顆顆圓潤的黃玉綴聯(lián)而成，那黃玉晶瑩剔透，半分雜質(zhì)也無，在月色下散發(fā)著溫暖舒適的光芒。除了圓潤的黃玉珠，手釧中間又是一個玲瓏剔透的白玉，那白玉更顯珍貴，精致無比，細(xì)細(xì)瞧去，原來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小巧活潑，綴在黃玉中，格外的引人注目，卻又乖巧無比。

    謝曜唇角揚起，這玉兔是他親手雕刻，原本是打算歸家就送給那兔子，可今日瞧見她的樣子，謝曜決定暫時扣下。

    合上木盒，謝曜終覺出兩分倦意，起身出了書房，回了寢室。

    -

    次日，秦可按時到了竹樺堂。

    今日肖瑾進宮，提前布下了課業(yè)，謝曜也得進宮復(fù)命，竹樺堂和平日比起來沒有什么不同。

    溫完功課，元竹走了進來。

    “表姑娘。”

    秦可頷首，知曉元竹定是有話說。

    元竹：“大公子今日進宮前吩咐，若是表姑娘感興趣，可將藏書閣里的幾本盲文書帶回去。”

    秦可驚喜，盲文書本稀少，哪有不愿的道理，便連忙點頭：“在哪里？我去取?！?/br>
    “表姑娘隨我來?！?/br>
    秦可一早就知道竹樺堂有大表哥的藏書閣，在竹樺堂的西邊角樓，也是大表哥平日讀書的地方，秦可從未踏足。

    秦可慢慢的走上臺階，進去后才發(fā)現(xiàn)，這一窗一欄都極其雅致，她雖瞧不清楚具樣，卻也能感受到主人的用心和品味。

    藏書閣有三層，元竹帶她到了第二層，那幾本書大公子出門前便交代了位置，元竹剛要去取，就聽到了外間的腳步聲。

    “表妹？”

    謝曜回來了，元竹便退到了一邊。

    秦可回頭，視線里便出現(xiàn)了一修長挺拔的身影，謝曜常穿白衣，今日卻是一身紅色的官袍，奪目耀眼，她不自覺的就別開了眼睛。

    謝曜的腳步就是在此時停下的。

    自進門，他的視線便對上了秦可的眼睛，從前她瞧不見，兩人幾乎并無眼神交互，可方才……

    謝曜忽然輕輕的蹙了蹙眉，她能瞧見了？

    “大表哥?！?/br>
    謝曜嗯了一聲，緩步上前，似有兩分探究，正預(yù)備開口詢問時，秦可先說話了：“大表哥，其實我昨日就想告訴你……我的眼睛自從喝了那味藥之后便能模糊視物了。”

    謝曜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抬頭?！彼麕缀跏敲摽诙觯乜上乱庾R的抬起了頭，兩人的視線便在空中交匯。

    謝曜：“能看到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能看清他的眉，他的眼……

    “就大概是模糊的，看不清楚具體的模樣……”秦可咬了下舌頭，有些心虛。

    謝曜點了點頭：“但總歸是好事，值得慶賀?！?/br>
    秦可再次抬頭去看他的眼睛，或許是謝曜的聲音再次撫平了她的不安，小姑娘眨了眨眼，笑著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