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妤干笑一聲，“哥，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你不是去問大師姐的下落了嗎？和絡(luò)鴆丹有什么關(guān)系？”

    “師姐中了毒。”丞玠看著丞妤，語氣平靜得毫無波瀾，“你猜師姐中了什么毒？”

    丞妤在丞玠冰冷的視線下，臉色慢慢變了，“……哥？”

    “是絡(luò)鴆丹?！必┇d說道，眸子漆黑一片，“師姐中了絡(luò)鴆丹，修為盡散，落入裂縫之中，如今生死不明?！?/br>
    丞妤臉上的血色慢慢褪去，變得煞白，“怎么會？”

    “絡(luò)鴆丹是修界的禁藥，告訴我，絡(luò)鴆丹你給了誰？”丞玠盯著丞妤。

    丞妤唇瓣顫動，半晌才開口，“我、我的確是煉制出來絡(luò)鴆丹，可我之前已經(jīng)給了白衣師兄，因為師兄說魔修太危險，他可以用來防身，我……”

    “啪”的一聲。

    丞妤捂著臉，臉色煞白。

    丞玠看著丞妤，“當時在邊界處，只有玄空，白衣，還有大師姐和沉羲和，你猜猜，手里有絡(luò)鴆丹，又能接近師姐，有機會下毒的人……”

    “會是誰？”

    丞妤一動不動，瞪大眼睛，像是陷入了某種夢魘之中，“我……”

    丞玠握拳，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字一頓，“丞妤，人要學會知恩圖報?！?/br>
    “如果不是大師姐，我們只是市坊兩個乞丐?！?/br>
    “我們可能還在街上，像狗一樣沖著來來往往的人搖尾乞憐，乞求自己能夠吃飽一頓飯，被人當成垃圾一樣到處驅(qū)趕，更有可能已經(jīng)死在了無人問津的犄角旮旯，被老鼠吃掉了尸體，而不是站在這里，擁有現(xiàn)在有的一切?！?/br>
    丞妤捂著臉，大顆大顆的淚水滑落，踉蹌著坐在了地上。

    “我……”

    丞玠沒再看丞妤一眼，徑直轉(zhuǎn)身離開。

    師姐一定還在等他們接她回家。

    他要去找她。

    *

    裂縫深處，綠色的藤蔓像是一個巨大的保護殼，將中間的位置保護得嚴嚴實實，半晌過后，綠色的藤蔓開始枯萎，發(fā)黑，慢慢顯露出了中間兩個人影。

    月飄大口大口喘著氣，眼前的景象已經(jīng)變得模糊，她已經(jīng)到了極點了。

    最后的靈力，在落下的瞬間，她喚出了盡量多的藤蔓，好歹沒有直接摔死。

    但她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么多了。

    “沉羲和……”月飄伸手，握住了身旁人同樣冰涼一片的手。

    她現(xiàn)在甚至連確認對方是死是活的力氣都沒了，渾身的骨頭仿佛都碎裂，只是呼吸都帶來一陣陣的疼痛。

    虧大了……

    這傻子不會死了吧。

    月飄迷迷糊糊想著。

    不過自己估計也活不久了，自己要是死了，那這傻子可就跟著自己也死了。

    風雪仙尊真是，下什么生死契。

    她又不需要這傻子殉情。

    月飄看著頭頂，通過裂谷上面的那一條白線，她看出來，應(yīng)該是天快亮了。

    [咳咳。]

    月飄的意識被識海里出現(xiàn)的聲音硬生生拉回來了片刻。

    [……你這死東西，居然還敢出來啊。]

    月飄有氣無力的罵了一句，[我們都要死了，這就是你的目的吧，我居然還真就相信了，早知道就應(yīng)該把你丟出去，然后油炸綠丸子。]

    [喂，你再這么說，我就不救你啊。]小綠嘟囔了一句，[我不是都說了嗎？你早點選雙修多好，何必受苦。]

    [你也沒說過要受苦啊。]月飄閉上眼，[不過你要真能救人，那就先把我身上的生死契解開，然后救救我旁邊這個傻子吧。]

    小綠沉默許久。

    [真是服了你了。]

    [放心吧，有我在，你們都死不了。]

    月飄輕笑一聲，[……好，那就最后……信你一次。]

    眼皮越來越重，月飄慢慢閉上了眼。

    在她昏睡過去之后，綠色的光點慢慢從地面滲透出來，重重疊疊，慢慢包裹住了月飄，地面細小的藤蔓纏繞上了月飄的身體。

    而沉羲和這邊，縈繞的卻是nongnong的黑氣，綠色的光點自動避開了沉羲和的方向，全部落入了月飄的體內(nèi)。

    [確實是最后一次了。]小綠的聲音傳來，[雖然你罵了我這么多次，但我大人有大量，這算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吧。]

    ……

    月飄處于一個十分奇特的狀態(tài)中，她看見了沉羲和，但她如今就像是一抹殘魂，浮在半空中。

    不過奇怪的是，她看見的沉羲和與她印象中的沉羲和不同，對方穿著黑色的長袍，袖口繡著金絲，看上去華貴無比，男人束著發(fā)，眉眼凌厲，只是這么一眼，便讓人不敢直視。

    帶著幾絲血腥和癲狂，即便仍舊俊美無比，可那陰鷙的氣息已經(jīng)能掩蓋住他出眾的容貌。

    沉羲和坐在高臺之上，赤紅色的眸子冷冰冰的掃過下方。

    下方站著數(shù)十人，全是魔修。

    可在面對沉羲和時，卻恭敬無比。

    “尊主，修界又有人過來討伐?！?/br>
    “討伐？”沉羲和漫不經(jīng)心，甚至還帶了幾分期待，“最近確實無聊了，剛好，也能讓我有點消遣。”

    月飄第一次知道，原來沉羲和也能有這樣的一面。

    但她又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她認識的沉羲和。

    她現(xiàn)在所在的，更像是一場夢。

    沉羲和說完，又猛地坐直身子，用力捂著頭，握住的椅子的把手在巨大的力道下碎裂開來。

    “不能殺了他們，我不允許你殺他們?！背留撕袜?/br>
    “哦？”沉羲和神情又是一變，帶了幾分嘲諷，“怎么，你怕我殺了那個女人？”

    “我不允許你動他們?！背留撕鸵а?。

    “可你什么也做不到？”沉羲和又是一聲冷笑，“你能做什么呢？”

    這一場詭異的對話出自同一個人，像是一個殼子里住了兩個靈魂，誰也沒能落得好。

    月飄看著沉羲和，對方捂著頭，神情變化，可月飄看得出來，沉羲和面上浮現(xiàn)出脆弱和憤怒時，這個沉羲和才是她熟悉的人。

    所以……這是寄生咒生效之后的沉羲和嗎？

    月飄想著。

    失去自我，但又努力保留自我的沉羲和。

    月飄看著高臺上的人，下面的魔修顯然對這一幕已經(jīng)見怪不怪，并沒有發(fā)表什么言論。

    月飄氣憤，要是沉羲和會變成這樣，就算雙修，她也要把那個該死的寄生咒給沉羲和解開！

    月飄想著，下一秒，眼前景象卻猛地發(fā)生變化，一片血紅映入眼簾，她看到了提劍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的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經(jīng)被染成了血紅色，周邊是堆積如山的魔修尸體。

    修士們沖向了魔修，皮rou綻開的聲音清晰可聞。

    下方的自己顯然已經(jīng)快要精疲力盡，卻還是不停往前走。

    而在那邊，魔修的包圍之中，沉羲和就站在其中，眼中全然是嗜血的興奮。

    月飄看到下方的自己一劍殺了一個魔修，卻被另一個偷襲的魔修一劍刺穿了身體，月飄驚愕的瞪大眼睛，然后意識就被狠狠扯了下去。

    她踩在了實地，手中握著的還是沾滿了鮮血的長劍，胸口正往下流血。

    月飄捂著胸口猛地跪了下來，目光卻落在了魔修的方向。

    “沉羲和，我來接你回家?！?/br>
    她聽見自己這么說，徒然朝著沉羲和的方向伸出手。

    但月飄知道，就剛才看見的沉羲和的狀態(tài)，估計是認不出自己的。

    [所以這是什么……]月飄喃喃。

    [這是你們原本的結(jié)局。]小綠的聲音響起，[你們都會死。]

    所以上一輩子，自己是真的拼了命，想要接一個傻子回家。

    月飄苦笑，看著自己的手無力的垂落。

    她應(yīng)當是死了，但她還是看到了之后的事情。

    沉羲和突然發(fā)了瘋，殺光了周圍所有魔修，朝她奔來，小心翼翼將她抱起，眼眶通紅一片，無聲的嘶吼著，再然后，她被沉羲和帶走了。

    她看著沉羲和陰沉著臉色，帶著癲狂的笑容，毀了整個魔域，又會在無人的時候，孤零零的獨自落淚。

    在魔域坍塌的時候，他提起劍，剖出了心臟，死在了暗無天日的魔域之中。

    ……

    一只妖獸在裂縫下徘徊，小心翼翼窺探著那邊一動不動的兩個修士。

    那兩個修士已經(jīng)在這邊躺了兩天了，像是活著，但又一動不動，妖獸吐出猩紅的舌頭，它已經(jīng)餓了好幾天了，如果不是覺得這兩人身上有危險的氣息，它也不會等到現(xiàn)在。

    不過看樣子，應(yīng)該沒事。

    吃了吧。

    雖然看這兩人也沒什么大補的作用，不過蚊子再小也是rou不是。

    妖獸邁開腿，鼓足勇氣朝著那兩人的方向過去。

    這一男一女，還牽著手，這不會就是祖祖祖祖祖師爺說過的殉情的傳說吧！

    妖獸流出了口水，端詳了一下這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