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我見猶憐的清麗面孔已經(jīng)變得又紅又腫，岳雅晴邊哭邊躲。

    鐘慕扯住她的頭發(fā)，“啪”的一聲，又抽了一耳光，眉眼間戾氣畢露：“老實交代！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倒是被姜鯉誤會成色中餓鬼的小弟們咋咋呼呼勸說：“老大！老大你消消氣！”

    岳雅晴嚇破了膽，正準(zhǔn)備坦白，扭過頭看見身姿如松的沉焰和穿著校服的女同學(xué)，又改了主意，哭得梨花帶雨：“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從來沒有得罪過你，為什么要跟我過不去……”

    “鐘慕姐，這是怎么了？”姜鯉適時插話，沒有安慰看起來像受害者的一方，而是神色自然地看向鐘慕，“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鐘慕對她印象不錯，聞言松開手，任由岳雅晴跌坐在地上，從鼻子里哼出一口氣，瞪著對方道：“真他媽是白蓮花，還裝。你敢說魏宇打架的事跟你沒有關(guān)系？”

    岳雅晴捂著臉抽泣，無辜又委屈：“他……他和李立打架，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雖然是同班同學(xué)，但我和他們兩個都不熟，連話都沒說過幾句……而且、而且，魏宇被學(xué)校開除的時候，也沒提過我啊……”

    她仰著腫脹的臉向沉焰求助：“沉焰，我是被冤枉的，救救我……”

    可沉焰面無表情，對她的遭遇漠不關(guān)心。

    自從走進(jìn)巷子，他的目光一直鎖定在姜鯉身上，沒有片刻游移。

    鐘慕最煩矯情又做作的女生，聞言額角青筋直跳，險些沒給岳雅晴一腳。

    “他當(dāng)然不會提你，他喜歡你，暗戀你，想逞英雄保護(hù)你。”語氣變得酸溜溜的，鐘慕向身后招招手，“可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嗎？”

    幾個小弟“吭哧吭哧”將捆成粽子的校霸扛過來，扔到岳雅晴身邊。

    昔日威風(fēng)凜凜的校霸此刻鼻青臉腫，變成豬頭，嘴里堵著破布，眼神充滿驚懼。

    岳雅晴嚇得尖叫一聲，往沉焰的方向躲了躲，被他及時避開。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鐘慕冷笑著，彎腰將校霸嘴里的抹布取下，往他腰腹間的傷處狠踹一腳，疼得他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

    “快說，那天到底為什么打架！”她厲聲喝問。

    “我說！我說！”校霸蜷縮著高大的身軀，朝著岳雅晴努努嘴，“我……我那天在走廊摸她來著，魏宇那傻……那小子抄起凳子就給我來了一下，那叫一個疼……”

    明目張膽地sao擾女同學(xué)，攤到臺面上跌份兒，因此，他寧愿被開除，也不肯說出實情。

    他沒想到，魏宇傻到家，為了維護(hù)岳雅晴的名聲，閉緊嘴巴，一個字都沒往外吐。

    也可能，對方抱著校花知恩圖報的幻想，等著岳雅晴主動澄清，卻被現(xiàn)實狠狠打了臉吧？

    真是傻逼，不摻半點兒水分的純傻逼。

    鐘慕重新堵上校霸的嘴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岳雅晴：“繼續(xù)裝無辜啊？裝什么都不知道啊？”

    岳雅晴見辯無可辯，情緒忽然崩潰，捂著臉大哭道：“你要我怎么說？告訴大家我被李立欺負(fù)，魏宇是在幫我出頭？那樣他是沒事，可學(xué)校的同學(xué)會怎么議論我？他們很有可能越傳越過分，說我和李立談戀愛，說我同時玩弄兩個男生的感情，甚至把我說成公交車……我不敢……我不敢站出來……”

    “那魏宇就活該被開除？活該為了這件事頹廢下去，一輩子都走不出來？”鐘慕暴躁地沖向她，被姜鯉拼命攔著才沒有再次動手，“我告訴你，你們校領(lǐng)導(dǎo)給不了他的清白，我給！你不敢站出來，我撐著他！明天我就去你們學(xué)校宣傳欄貼海報，讓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岳雅晴又是害怕又是羞愧，雙目無神，柔弱的雙肩不住發(fā)抖，下意識地喃喃道：“別……別……”

    “岳雅晴，我理解你。”姜鯉蹲在她面前，遞給她一張干凈的紙巾，聲音溫柔又甜美，像孤寂荒冷的深夜，悄無聲息綻放的優(yōu)曇，“誰都有猶豫退縮的時候，每個人都會先為自己考慮。換做是我，遇到同樣的事，也不一定能比你更勇敢?！?/br>
    岳雅晴抓住救命稻草，怔怔地看向她。

    她把臉靠在姜鯉肩頭，兩手緊緊攥著整潔的校服一角，無聲痛哭著，覺得就算世界末日到來，也沒今天的遭遇可怕。

    “如果鐘慕姐真的去學(xué)校說明真相，你的處境一樣會變得很艱難吧？”姜鯉得心應(yīng)手地散發(fā)著親和力，一邊做岳雅晴的避風(fēng)港，一邊為掙得這么好的表現(xiàn)機(jī)會而竊喜不已，“我覺得，事已至此，不如配合鐘慕姐，盡力挽回過失，彌補(bǔ)魏宇，讓他早點回去上學(xué)?！?/br>
    “怎……怎么挽回？”岳雅晴怯怯地看了鐘慕一眼，撞見對方嫌惡的目光，立刻縮回姜鯉懷中。

    “比如……主動說明那天發(fā)生的事，請校領(lǐng)導(dǎo)網(wǎng)開一面，撤回處分?！苯幹浪念檻]，在她拒絕之前補(bǔ)充了一句，“我們可以陪你私下去找教導(dǎo)主任，并對談話內(nèi)容保密。這樣，你擔(dān)心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不會出現(xiàn)。”

    岳雅晴猶豫很久，終于點頭答應(yīng)。

    鐘慕給出最后期限，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放了她一馬。

    叁個人還沒離開，魏宇不知道從哪里聽到風(fēng)聲，裹著一身怒意沖過來。

    他沒看岳雅晴一眼，對鐘慕說話很不客氣：“我說了我不回學(xué)校，用不著你多管閑事！”

    “狗咬呂洞賓！”鐘慕寸步不讓，美目噴火，說出的話顛覆姜鯉對她的印象，“你才十七歲，不回學(xué)校讀書，打算干嘛？跟著我打打殺殺，收保護(hù)費？”

    “老子打架不猛嗎？收保護(hù)費不利索嗎？”魏宇越說越暴躁，聲量拔高，吵得人耳朵嗡嗡作響，“你他媽以前天天追著我跑，現(xiàn)在是覺得我丟你人，不打算帶著我混了是不是？”

    鐘慕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她大概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這項技能練得爐火純青，出手快準(zhǔn)穩(wěn)狠，聲音清脆響亮，打得魏宇當(dāng)場啞火。

    如果不是還要在沉焰面前拗人設(shè)，姜鯉險些鼓掌叫好。

    “我就是在乎你，盼著你好，才不想讓你跟著我走邪路！”鐘慕本來就不是好惹的主，這會兒火氣上來，聲音比魏宇還高，“你以為我不知道所有人都是怎么看我的？跟著我當(dāng)?shù)仡^蛇，能有什么前途？魏宇，別當(dāng)孬種，別因為這么點兒破事就把腦袋埋進(jìn)沙子里面，再也不敢往前走，別他媽讓我看不起你！”

    魏宇動了動嘴唇，眼神復(fù)雜地盯著她，沒有說話。

    姜鯉戲還沒看夠，卻不好多留，帶著岳雅晴和沉焰一起離開。

    周一的早上，叁個人按約定在教導(dǎo)主任辦公室門口集合。

    經(jīng)過周末，岳雅晴又有些反復(fù)，猶猶豫豫地看著人來人往的走廊，就是不肯敲門進(jìn)去。

    姜鯉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勸了她半天，看見沉焰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從口袋中拿出手機(jī)。

    他播放了一段錄音，正是岳雅晴哭著招認(rèn)的那部分。

    岳雅晴越聽臉越白，看向他的眼神中不再有少女的思慕，只剩下畏懼。

    沉焰指指辦公室，惜字如金：“進(jìn)去。”

    要不是照顧姜鯉感受，他根本不想過來。

    岳雅晴白著臉敲門，不多時，里面?zhèn)鱽淼偷偷目蘼暋?/br>
    兩天后，校領(lǐng)導(dǎo)經(jīng)過研究，決定撤銷對魏宇的處分。

    做了件好事，又順利修復(fù)和沉焰的關(guān)系，姜鯉別提多開心。

    “喏，小魚干。”她把從家里偷偷帶來的零食分給沉焰，笑得眉眼彎彎，“這個泡椒味的很好吃，嘗嘗?！?/br>
    沉焰低聲道謝，眼角余光掃過那盆在窗臺上自由生長的薄荷，還是覺得不舒服。

    這天下午放學(xué)，趁著姜鯉和岑宵宵去cao場散步的間隙，趁著教室里沒什么人，沉焰接了滿滿一杯開水。

    用姜鯉送他的保溫杯。

    他毫不猶豫地，將冒著熱氣的滾水，一點一點倒進(jìn)白瓷花盆，澆在薄荷根部。

    薄荷的葉子還綠著，可生命已經(jīng)走到盡頭。

    辛辣刺激的氣味，也囂張不了多久。

    想到這里，沉焰緊繃的脊背終于微微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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