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能叫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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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的這段日子里,沉焰過得生不如死,姜鯉也在隱秘的痛苦中煎熬。 她恨阿炎從中作梗,一手毀掉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恨到不想跟他再說一句話。 然而,如果沒有經(jīng)歷這場波折,她和沉焰誰也沒有勇氣往前再邁一步,更沒有機會見到對方最惡劣、最不可理喻的另一面,將來會不會遇到更大的考驗,能不能走進婚姻,都是未知數(shù)。 如果她不肯冒著受傷的風險,袒露真實而不完美的內心,就算換個更出色的戀人,也不可能獲得真正的、令自己心安理得的幸福。 阿炎陪伴她成長,鼓勵她變得自信,讓她相信自己具備力挽狂瀾的能力,有膽量將目標定得更高更遠。 她什么都可以要,什么都抓得住。 不論是愛情、學業(yè),還是更神秘莫測的命運。 而現(xiàn)在,到了她反過來拯救阿炎、為這場風波畫上句號的時刻。 所有出現(xiàn)在我們身邊的人,冥冥中自有他存在的意義。 當時的我們,或許無法體會其中深意,等到很久以后回頭,才發(fā)現(xiàn)少了哪一個人、哪一件事,都無法構成完美的閉環(huán)。 姜鯉低頭看向手心里的阿炎。 他一直蔫巴巴地趴在那兒,就算聽到她和沉焰互訴衷腸,也沒什么反應,好像已經(jīng)認命。 機關算盡,到最后卻落得一場空,被心愛的少女掃地出門不說,生命力也快速衰退,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興風作浪。 “我現(xiàn)在才明白,為什么親密值一直到不了一百分。”她將手掌托高,既是在和阿炎討論,也是在對沉焰解釋,“兩個戴著面具的人,締結的只能是虛假的感情,身體的距離再接近,心卻永遠存在隔閡,怎么可能完成看起來簡單的任務呢?” 所以,就算沒有阿炎在中間挑撥,她和沉焰也很難做到親密無間。 “有些事我還沒想明白,但大方向不會有錯。”睫毛上沾了潮濕的水氣,顯得有些沉重,她仰起臉,向沉焰發(fā)出請求,“焰哥,我不想讓他消失,而解決整件事的關鍵,可能在你身上?!?/br> 本來萎靡不振的阿炎一聽這話,立刻炸起毛,蠕動著往海里逃,被姜鯉柔嫩的指腹按住,只能大聲叫嚷:“不需要他幫忙!他算什么東西……” “你這么在意他嗎?”剛剛活過來的沉焰,表情重新被寒冰凍上,專注又難過地看著姜鯉的眼睛,索性將話挑明,“他做了那么多過分的事,你還愿意原諒他嗎?你……喜歡他嗎?” 阿炎的抗議戛然而止。 他難掩期待地抬頭盯著渾身濕淋淋的姜鯉,淡得幾不可見的霧氣快速聚集,在眼中化作兩團小小的火焰,跟著問道:“對啊,阿鯉,你為什么要救我?” “因為……”姜鯉抿了抿唇,接下來的話說得艱難,心里也沒多少底氣,“我懷疑,你們兩個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啊……” 她提及種種疑點,猜測著尚未完全浮于水面的真相——阿炎到底是沉焰遺落在外的部分魂魄,還是某個平行世界穿越而來的幽靈? 這些問題的答案,全都不得而知,她說幾句,停下來思考一會兒,而阿炎和沉焰全都陷入驚訝。 “我怎么……會跟他扯上關系?”阿炎爬到姜鯉肩上,見了鬼似的瞪著面色青白的沉焰。 如果是真的,那他折騰來折騰去,圖的是什么? 自己綠自己,自己害自己嗎? 而沉焰緊緊皺著眉,好像在認真地思考著什么。 “焰哥,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自殺,也不希望他消失,卻不知道該怎么做?!苯幰姲⒀仔袆舆t緩,身體變得越來越小,顏色也越來越透明,知道大限將至,刻不容緩,干脆將他捏在手里,強行按進沉焰身體。 黑漆漆的眼珠像兩顆水洗過的黑珍珠,她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沉焰身上:“焰哥,在我心里,他就像另一個你。幫幫他,也幫幫我,好不好?” 她踮起腳,捧著沉焰冰冷的臉,主動吻了上去。 她知道“兩個都想要”是渣女行為,也知道現(xiàn)在完全是走投無路,死馬當活馬醫(yī)。 可她沒有別的辦法。 經(jīng)過剛才的開誠布公,她也相信,沉焰可以接受她的任何一種樣子。 真實的姜鯉,和真實的沉焰接吻。 她們都不成熟,笨拙地相愛又傷害。 然而,就算渾身被對方的尖刺戳傷,鮮血淋漓,苦不堪言,還是難以抑制深藏在骨子里的熱情與渴望。 也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才能如此奮不顧身,不計后果。 沉焰清晰地感覺到,什么陰冷的異物,一點點鉆進自己身體。 她的解釋得到驗證,他并不驚懼,也不惱怒,而是將嬌軟的身子托高,狂熱地回應她。 他甚至沒有對阿炎的入侵表示抗拒。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對另一個自己有多友善,多寬容。 他的配合,完全是出于深沉的算計。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和姜鯉朝夕相處那么長時間的阿炎,已經(jīng)在她心中占據(jù)一定分量,那么多他不知道的美好回憶、另一個視角下少女完全不同的樣子、決裂前的那個夜晚竊取他身體獲得的銷魂體驗……所有令他羨慕又嫉妒的記憶,必須據(jù)為己有。 只有這樣,才能與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潔癖達成和解,才能徹徹底底地擁有她,以無可取代的身份,見證她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 他屏息凝神,還算穩(wěn)定的精神力量緩慢地包圍異物,開始吞噬。 而對于阿炎來說,如果能通過這種方式,永遠留在姜鯉身邊,犧牲便不是沒有價值。 姜鯉和沉焰吻得越來越深入,親密值直線飆升,陷落在沉焰身體里的他快速放大拉長,輪廓也變得清晰。 如姜鯉猜測過的那樣,等親密值達到某個臨界值,阿炎終于恢復他本來的樣子。 五官和沉焰相同,氣質卻略有出入,他的表情更陰郁,更瘋狂,和姜鯉對視的時候,眼睛里涌出有如實質的強烈怨氣。 姜鯉被他盯得打了個哆嗦,下一刻被沉焰更緊地擁進懷里。 他不知道是在恨她,還是在恨他自己,就這么看了她十幾秒,和沉焰修長的身軀完全重迭在一起,也跟著俯身吻向她。 姜鯉的唇邊泛起刺骨的涼意。 兩滴溫熱的淚順著臉龐悄然滑落。 阿炎放棄抵抗,縱身融入沉焰的靈魂,和他合為一體。 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一切。 他苦澀地笑了起來。 或許,這不能叫犧牲,也不能叫融合,就像一顆機緣巧合從異次元投入某個宇宙的星星,看似微不足道,卻會與無數(shù)星球相吸、碰撞,毀滅之后,于星塵之中誕生新的恒星。 與整個宇宙相比,他渺小如塵埃。 于姜鯉而言,他無處不在。 這也算是,求仁得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