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干嗎？”聶冰原沒看懂，隨口問。

    “好像在問邱孟萌要聯(lián)系方式?！辟⌒∧险f。

    “這玩意兒還用要？”聶冰原費解，如果他記憶沒出錯，“下午邱孟萌不是挨家挨戶敲門都加了好友？”

    本來睡著下午覺的北極熊可是聽了一路敲門聲，然后毫無意外也造訪了自己。

    佟小南：“對，但是許焰說他沒同意?！?/br>
    “他天敵范圍擴展到爬行科了？”都是同學(xué)，交換個聯(lián)系方式又不會少塊rou。

    “不是，”佟小南替火烈鳥解釋，“就是懶得加，說不愛跟小屁孩玩兒?！?/br>
    聶冰原剛想說矯情，忽然眉頭一皺：“你怎么這么了解？”

    “他下午無聊，到我宿舍轉(zhuǎn)了一圈?！?/br>
    “你不是在睡覺？”

    “又不是一直睡?！?/br>
    “他住哪個屋？”

    “218，很近?！?/br>
    “……哦?！?/br>
    聶冰原也說不上來什么，但一想到火烈鳥偷偷潛入對門的時候，自己正睡得像個傻子，就覺得不太爽。

    不爽，就只能找茬：“不都拒了嗎，現(xiàn)在又主動加？”

    佟小南思考片刻：“可能是胖胖蛇的社交網(wǎng)太有誘惑力。”

    好友列表里看似只增加一條蛇，實則它以口銜尾，能環(huán)起整個世界。

    “別看了。”見佟小南在樓梯上不動，大有等許焰的意思，聶冰原單手托住厚摞教材，空出一只手握住他后頸，直接把人往樓上帶，“我要是邱孟萌，就以拒還拒，昨天你對我愛答不理，今天我讓你高攀不起。”

    佟小南：“所以你成不了社交帝，人家的胸懷是你可以對我愛答不理，我永遠(yuǎn)對你歡迎光臨?！?/br>
    “這就是日子太滋潤了，缺少生活毒打……”聶冰原話沒說完，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大風(fēng)把一扇窗戶卷了下來，連玻璃帶框，正砸在這棟樓門前，積雪地面被砸出一個坑。

    這年頭刮妖風(fēng)很正常，風(fēng)最大的時候什么科屬都最好別在外面走，獸化象科被卷飛的情況都發(fā)生過。但也正因如此，凡是還有人居住的建筑都會針對各種惡劣天氣進(jìn)行專項加護(hù)，防雨、防凍、抗風(fēng)、抗震是最基本的。

    所以此刻掀開保溫厚簾向門外張望的同學(xué)們，不是被巨響嚇到，而是憂慮巨響來源——

    “不是咱們樓的窗戶掉了吧？”

    “不能吧，沒做防風(fēng)加固？”

    “哪個宿舍這么倒霉？”

    “就怕這不是結(jié)束，只是開始……”

    咣當(dāng)——

    啪嚓——

    咚——稀里嘩啦——

    “你嘴開過光嗎……”

    “沒事沒事，”宿管趙姨心疼孩子們，連忙出來安撫，“不是咱們樓，是對面宿舍樓上刮下來的，那邊好些年前就沒人住了?！?/br>
    同一時間，宿舍樓內(nèi)響起廣播：“各位同學(xué)請注意，今夜強風(fēng)，請大家待在宿舍不要外出，以免發(fā)生危險……”

    佟小南和聶冰原就這樣在水泥砸落、玻璃炸裂的背景音中，回到二樓宿舍。

    把書放到地上，佟小南一邊開門，一邊拍拍胸口假裝給自己壓驚：“這動靜晚上別想睡了……”

    拍兩下，卻忽然愣住。

    聶冰原進(jìn)到自己宿舍，回身關(guān)門發(fā)現(xiàn)帝企鵝還站在215門口：“小南？”

    僵硬的背影轉(zhuǎn)過來，佟小南眼神有點慌：“我石頭不見了?！?/br>
    聶冰原往他脖子上看，果然，空空如也。

    說是石頭，其實是一個石頭吊墜，兩人剛認(rèn)識的時候佟小南就戴著了。

    但聶冰原一開始沒注意，誰沒事總往男生脖子上瞄，對吧，雖然那時候佟小南還沒完全長開，臉蛋圓嘟嘟粉撲撲……好了這不是重點，反正就到了命運般的那一天。

    他跟佟小南又一次干架，不小心勾到把鏈子扯斷了。

    佟小南當(dāng)下停手，第一時間撿起吊墜，然后安安靜靜，一句話沒有，只是每根企鵝毛都在說“姓聶的，咱倆完了”。

    “至于嗎，不就是個項鏈。”聶冰原嘴硬心虛。

    “是護(hù)身符?！辟⌒∧蠠o比認(rèn)真。

    聶冰原：“護(hù)身符？”

    佟小南：“這是小時候有一次過生日我媽送我的禮物，我想起來就戴戴，原本沒怎么在意，但有一天我在路上走，它忽然閃了一下，就像太陽折射的那種光。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時候從領(lǐng)口里出來的，可能之前跑跳沒發(fā)現(xiàn)……”

    “后面呢，”聶冰原急于知道結(jié)果，“發(fā)生了什么？”

    佟小南：“我覺得很奇怪，低頭去看吊墜，就在我停下腳步的時候，一截非常大的冰凌掉下來，正砸在我面前的地上?！?/br>
    “它救了你的命?！甭櫛巳稽c頭。

    “嗯，”佟小南說，“從那以后我再沒有摘下來過，一直戴到現(xiàn)在?！?/br>
    聶冰原定定看著石頭吊墜，不再說話。

    佟小南問：“你不信？”

    “恰恰相反，”聶冰原眼里閃爍真摯的光，“全世界都不信，我也會信?！?/br>
    彼時的佟小南并不知道，他面對的是一個神秘學(xué)玄學(xué)妖魔鬼怪等等學(xué)愛好者。

    就像彼時的聶冰原也不知道，他即將迎來人生重要拐點。

    “我不是故意弄斷的，反正就是……對不起?！?/br>
    這是兩人間的第一次對不起，單向的。

    然后北極熊就開啟了低頭可恥但有用的友情歲月——那一年，他十六歲。

    后來佟小南換了新鏈子，依然吊墜不離身，他說石頭還在就行。

    “收藏家送給我mama的時候就只是一個吊墜，鏈子是我媽自己配的，方便讓我戴?！?/br>
    “怎么還有收藏家？”

    “這可不是普通的石頭，你沒發(fā)現(xiàn)它有什么特別嗎？”

    “特別……藍(lán)？”

    “這是摩努赫島上第一批用于研究的石頭?！?/br>
    摩努赫島，一百三十年前那場大霧的首發(fā)地，曾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成為各國研究大霧起源的重要島嶼。

    215宿舍里，佟小南翻箱倒柜，地毯式搜索，就差掀地磚了，一無所獲。

    幫忙找了半天的聶冰原：“會不會掉在別的地方？”

    佟小南坐到地上，有點恍惚，如果不在宿舍那就更絕望了，教室，食堂，來回路上……哪里都有可能。

    “別著急，”聶冰原坐下來，摟摟他肩膀，“先想想什么時候沒的?！?/br>
    佟小南發(fā)懵的腦子在北極熊沉穩(wěn)的聲音里，些許冷靜，開始閃回白天各種畫面，盡可能沿著時間線倒放。晚飯在食堂，下午在宿舍，午飯在食堂，上午開學(xué)典禮，再往前的畫面就是剛起床跟親媽發(fā)信息……

    “那時候就沒有！”佟小南忽然想起什么，猛然抬頭。

    “想起來了？”聶冰原立刻追問，“什么時候？”

    佟小南望向盥洗室，敞開的門可以看見些許鏡子：“戀愛腦竟是我自己……”

    “啥玩意兒？”帝企鵝的自言自語比蚊子聲都小，發(fā)音還囫圇不清，北極熊懷疑自己聽了一句外語。

    “今天早上?！辟⌒∧辖K于確定，鏡子里那個戀愛腦脖子上就是空的。

    “早上？”聶冰原感覺事情走向有點不妙，“那就很有可能頭一天已經(jīng)丟了……”

    比如——

    南北極忽然對視：“醫(yī)學(xué)樓?！?/br>
    北極熊：“你確定嗎？”

    帝企鵝：“不確定，但那里最有嫌疑?！?/br>
    北極熊：“其實也不一定……”

    帝企鵝：“一定，我們昨天就在那里逗留時間最長，而且摸爬滾打?！?/br>
    北極熊：“也不至于，就樓上樓下走走……”

    帝企鵝：“以及解剖室里轉(zhuǎn)轉(zhuǎn)，樣本室里找找，樓頂天臺爬爬?！?/br>
    北極熊：“都賴我?！?/br>
    聶冰原這些年行走南極，八個大字悟得最透——認(rèn)錯從寬，狡辯從嚴(yán)。

    “你要干啥？”他一個沒留神，帝企鵝已經(jīng)開始穿外套。

    “去醫(yī)學(xué)樓?！?/br>
    “現(xiàn)在？”

    “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晚了?！辟⌒∧习脨乐翗O，但凡自己細(xì)心一點早上就能發(fā)現(xiàn)。

    聶冰原把人拉?。骸斑@么大風(fēng)，你別石頭沒找到再把自己搭進(jìn)去。”

    “不會的，”佟小南知道他擔(dān)心什么，“我保證挑最安全的地方走，樓頂被掀翻都別想傷我分毫?！?/br>
    “上一個大風(fēng)天被砸傷的人也是這么想的?！?/br>
    “聶冰原你煩不煩，我又沒讓你陪我一起?！?/br>
    “你不讓我就不陪了嗎！”

    北極熊一聲吼，外面風(fēng)聲都匿了兩秒。

    佟小南不說話了，定定看著聶冰原，眼底有難以言說的情緒在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