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的這些日子，她練得字嗎？

    男子幾不可見的眉角上揚，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可小姑娘拿的不是宣紙，而是抱了個大大的竹盒子跑出來。

    那竹盒子不算大，還隱約可見分為上下幾層，她神神秘秘將其放在地上，打開前還不忘抬頭，確認一下仙人的位置。

    看不出是什么，男子便垂眸，靜靜看著小姑娘蹲在地上認真鼓弄。

    她一邊鼓弄，一邊嘴里還默默念叨著，“桂花糕，香酥餅，小清瓜，大櫻桃。”

    隨著小姑娘每一聲話落，都伴隨著一聲瓷器碰撞青石地發(fā)出的脆響。

    高湛起初還沒看懂她這到底是在做什么，直到那糕點果子一盤盤，整齊劃一的擺放在他面前，隨之一個金燦燦的香碗不偏不倚，剛好放在正中央。

    小姑娘會心一笑，然后在香碗里，鄭重插上三柱香。

    高湛……

    作者有話說：

    婉婉：沒錯，我就是這么虔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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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天際上, 牛郎織女隔河相望，而地上的小姑娘，正虔誠的望著她心中無比高大偉岸的仙人, 閃閃發(fā)光。

    “仙人，您不在的這段時間, 我一直在想，您這樣好, 我該怎么報答您呢？”

    小姑娘是真誠的，發(fā)自肺腑的，想要為一直幫助她，陪伴她，幫她解除困境, 給她帶螃蟹的南懷仙人做些什么。

    可是她一小小凡人女子, 為神仙能做什么呢？

    婉婉最先想到的, 自然是去廟觀，親自在仙人的神像前, 真誠的拜上三拜, 再送上廟里最粗最壯的供香，一口氣燃個煙火繚繞, 再為仙人修葺廟宇，重塑金身, 讓仙人在一眾仙位里做最有面兒，最閃亮的那個, 以表心意。

    可婉婉整整找了一個月, 上京城內(nèi)外個個大大小小的寺院, 廟觀她都找遍了, 還派人打聽了好遠的地方, 可就是沒有南淮仙人這么尊神的存在。

    婉婉想，神仙那么多，不能全部都供奉起來，倒也說得過去。

    那位列仙班的仙冊里總該有仙人的身影吧，婉婉將從上古開天辟地，到如今的九洲神冊，就連封神榜都一一查一遍。

    一字不落，真真兒沒有仙人半分影子。

    眼前這位清風(fēng)霽月的神仙仙人，就如是從石頭縫里蹦出，憑空出現(xiàn)。

    那仙人該不會是只猴子吧？

    婉婉瞧著仙人模樣，故自認定，若當真是只猴子，那也是一只集高貴優(yōu)雅于一體的金絲猴。

    別的猴子，她想象不到呢

    “我找了好久仙人的神位，可竟沒有供奉仙人的廟觀?！?/br>
    小姑娘很是有幾分為難道：“既是這樣，我便該為仙人建造一座寺院，塑造金身，將仙人供奉其中，受世人香火鼎旺的，可是……”

    她咬了咬粉嫩唇瓣，連眉頭都皺在了一起。

    “可是我仔細算了下，若要將一座寺院拔地而起，首先要先去戶部批放土地許可，再請工匠大師父設(shè)計籌劃，精算出尺寸用料后，鉆勘地基，建造神殿，還要請雕刻師父雕梁畫棟，請繪畫師父美化涂色，再修葺院落，移植樹木花草，開鑿山路，沿修臺階……”

    她說到最后都快沒了音兒，

    小姑娘嘟囔著唇瓣，暗戳戳的扯著帕子，“我的銀子不夠……

    這一通下來，還只是粗略計算，就需要好大一筆銀子，像這種計算開支，通常都要將最初的預(yù)算再多準備出一半，才能保證工程的正常進展，銀錢不會終斷。

    這倒也不是完全不夠，婉婉算了算她的小金庫，若真的把這攤給支起來，她的銀子就要都花光了，且母親留給她的嫁妝，恐也會有一部分要貼補進去。

    這代價有點大，很不劃算呢。

    小姑娘的腦袋就如她日日撥得算盤一樣精明靈光。

    傾家蕩產(chǎn)和聊表心意相比，婉婉自然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后者，畢竟仙人不看重錢財，更看重她的心意不是。

    高湛拎起那個可憐巴巴，欲向他行跪拜大禮的小姑娘。

    他清冷的聲音劃過她的發(fā)頂，好看的喉結(jié)在修長的脖頸上微微滾動。

    “散仙不受香火朝拜，也不需要廟宇，你不必這般費心?！?/br>
    小姑娘站穩(wěn)身子，不動聲色的暗暗松了口氣，小聲嘀咕道：“那我就放心了?！?/br>
    “什么？”

    有些人沒聽清，追問道。

    婉婉忙訕笑道：“我是說，那我該多不好意思?！?/br>
    “你不需要不好意思?！?/br>
    那不容拒絕的口吻，婉婉覺得仙人不但好，還付出不圖回報，這得是多么高的境界啊，果然也只有神仙才能做得出。

    小姑娘眼睛一轉(zhuǎn)，捻起一顆櫻桃送到男子跟前。

    “仙人既不受供奉，這些都是我精心挑選，現(xiàn)在吃一個吧?！?/br>
    甘甜可口的紅櫻桃，就仿若是眼前甜美的少女。

    小姑娘亮閃閃期待的問：“怎么樣，是不是很好吃？”

    男子淡淡應(yīng)了聲，“略甜?！?/br>
    －

    此刻翊王府門口，郁司寧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跳下馬車，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翊王府大門，卻被兩側(cè)侍衛(wèi)攔住。

    “什么人，竟敢擅闖翊王府！”

    那守門的將士氣勢洶洶，兇神惡煞，一看就是上過戰(zhàn)場殺過敵的。

    郁司寧急昏了頭，竟忘了她與翊王見面向來都是約著去城外，她從未來過翊王府，這里的人自然并不認識她。

    于是她將手中馬鞭別在腰上，向兩個將士抱了個拳，很江湖道：“兩位仁兄，我與翊王殿下相識，如今有要事求見翊王殿下，還煩請通傳?！?/br>
    安國公之女，將門之后，骨子里就帶著那股子不卑不亢，鏗鏘韌勁。

    兩個侍衛(wèi)雖不認識，但見此女氣度不凡，且穿著打扮又英姿颯爽，他們殿下是武將，剛從戰(zhàn)場上回來，保不齊真的認識，猜不出身份，不敢貿(mào)然得罪，兩人相識一眼。

    “姓甚名誰，報上來我好進去稟報。”

    郁司寧想了想，她與翊王兩人的關(guān)系還未擺在明面上，她雖性子粗條，做事說話向來直來直去的。

    但所謂關(guān)心則謹慎，她自然不想出任何差池，惹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她沒說自己是安國公之女，更沒說自己剛被晉封的安寧鄉(xiāng)郡的稱號，只道：“郁家小姐，郁寧。”

    郁家是個大家族，且郁司寧隱了中間的字，懂得人聽了自然能夠認出，聽不出的也自然是不該知道的。

    得了名諱，其中一個侍衛(wèi)跑進去稟報，沒一會便又出來。

    “殿下說不認識你這號人，你還是快走吧！”

    他沒見到王爺，只在祁沨大人那就劈頭蓋臉的遭了一頓罵。

    他們王爺剛經(jīng)歷一場刺殺，如今正是風(fēng)口浪尖，最危險的時候。

    王府的守衛(wèi)都增調(diào)了好幾支過來，那些個沒名貼，沒請柬，隨隨便便杵在王府門口，張口就說與翊王殿下相識，隨口編造理由想要進府，一概不許！

    郁司寧覺得，大抵是她的名字并沒有傳到翊王的耳朵里，不然聽聞是她來了，他怎么會不見呢？便要侍衛(wèi)進去再幫她通傳。

    侍衛(wèi)怎肯在去遭罵，便說：“殿下的護衛(wèi)日日跟著王爺，他都說沒你這號人，我還進去同傳個啥！”

    殿下的護衛(wèi)，那不就是涵漳，“他說殿下不認識我？”

    郁司寧很是不可置信。

    侍衛(wèi)肯定點頭，早就把她認做了是個騙子，“怎么樣，這回死心了吧？”

    “好好的一個姑娘，學(xué)什么不好，非要學(xué)騙子騙人，你當翊王府是什么，這可是除了皇宮最森嚴的地方，沒有王爺點頭，就是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侍衛(wèi)嘰里咕嚕一口氣說了好多，可郁司寧都沒有心情去聽。

    涵漳說不認識她，那不就是殿下不想見她？可這到底是為什么？

    “是不是殿下傷得太重，怕……”

    怕她擔(dān)心，所以才說不認識她？

    方忍下去的淚花就又溢了上來。

    “誰說我們殿下受傷了？”

    守門的侍衛(wèi)也都是跟隨翊王出征的將士，聽有人說他們殿下，那是第一個不愿意。

    郁司寧愣了愣，“翊王沒受傷？”

    那侍衛(wèi)看出來了，這又是一個被他們殿下的魅力所迷糊的癡情女，才哭咧咧的跑來要看心上人，這倒不禁讓他冒出了幾分同情。

    “我們殿下豈能這么容易就受傷呢？倒是只會扇扇子的良王殿下，刀劍無眼睛，受了傷?！?/br>
    侍衛(wèi)瞧著這女子緊張模樣，語氣也緩和了幾分。

    “他沒受傷？”

    侍衛(wèi)道：“沒有沒有，傷得是良王，我們殿下好著呢，你快回吧?！?/br>
    郁司寧聽了，心頭也是慶喜，“原來不是他，那我就放心了。”

    可轉(zhuǎn)念又想，既沒受傷，那因何不肯見我……？

    －

    此刻婉婉正拉著高湛，在她的小桌案前，和仙人一起分享著這三個月以來她的功課，從歪歪扭扭到工整有形再到神采飛揚。

    高湛一頁一頁翻看，舍不得落下每一絲進步。

    其實他并沒教她多少，大多時候都是她自己臨摹，刻苦練習(xí)出來的結(jié)果，可見勤能補拙，有些時候和天分無關(guān)，與刻苦有關(guān)。

    時間一分一分的靜靜流逝，男子終于翻完最后一頁，看著她的磊磊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