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把腦袋縮回去，就聽里面的人悶著聲說了句：“進(jìn)來?！?/br>
    何歆歆乖乖地推門進(jìn)去，門半敞著，她站在門邊，等他下文。

    只見周璟西把保溫杯往床頭柜上一放，抬腿上床，躺了下去。

    什么意思？

    周璟西閉著眼，聲音悶悶的，“給我按一會兒?！?/br>
    何歆歆：“……”

    大概是沒聽到聲響，周璟西掀開點(diǎn)眼皮往門口看了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欠起身，把身體往下移，把枕頭往下拉。

    然后就聽他說：“上來?！?/br>
    何歆歆：“……”真的，不是她多想，也不是她不純潔，就是吧..她年齡也不小了，該懂的也都懂了..

    何歆歆脫鞋上了床，沒按一會兒，她就連打了好幾個(gè)哈欠，生理眼淚一個(gè)勁地往外涌，就在何歆歆使勁地睜了睜眼的時(shí)候，和突然掀開眼皮的一雙眼睛對上。

    困意就這么跑沒影了。

    何歆歆手里的動作一停，忙為自己剛剛的哈欠跟他道歉：“對不起周總?！?/br>
    沒想到，周璟西突然問了句：“煩不煩？”

    何歆歆被問的一愣：“什、什么？”

    周璟西沒解釋：“明天你可以把藥給劉師傅?！眲煾凳墙裉扉_車帶何歆歆去中藥店的司機(jī)。

    何歆歆這才后知后覺他上一句話的意思：“不用，我、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br>
    周璟西眼睛閉上，默了半晌，他突然一句：“我也很煩?！?/br>
    沒有過失眠的人體會不了那種精神折磨帶來的痛苦。

    雖然何歆歆親身體會不了，但當(dāng)初何槿舟嚴(yán)重失眠的那半年多的時(shí)間里，她的焦慮一點(diǎn)都不少。

    “會好起來的，”她聲音低低的、軟軟的，手里的動作隨著她這句話也輕柔了幾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午夜最會讓人心生柔軟。

    電話里的哽咽聲，讓人聽著也想跟著流淚。

    她要是再壞一點(diǎn)就好了。

    隔了許久，何槿舟低聲問：“你為什么不要我和jiejie？”真的覺得他們是累贅嗎？

    電話那頭傳來低低的抽泣聲。

    等不到她的回答，何槿舟紅著眼掛了電話。

    手機(jī)屏幕里，有一條未讀的微信消息，點(diǎn)開，蕊蕊小甜心：【睡了嘛？】

    何槿舟沒有回，他把手機(jī)充上電后，去了陽臺的衛(wèi)生間洗手。

    開放式的陽臺上，攏著樓下灰白的路燈，深絳色的夜幕里，一顆星星也沒有，他仰頭將眼淚倒回眼眶。

    除了何歆歆值夜班，何槿舟鮮少會在半夜的時(shí)候給她發(fā)消息。

    何槿舟：【姐，你在那邊還好嗎？】

    何歆歆的手機(jī)還在她房間的床頭柜上。

    等了半天沒等到回復(fù)，何槿舟又給她發(fā)了一條【晚安】。

    寢室里只亮著昏黃的小夜燈，何槿舟抱著雙膝坐在床上。

    今晚沒有月亮，額頭的碎發(fā)垂在他眉眼之間，昏黃的燈光落進(jìn)他潮濕的眼底。

    上一次那個(gè)人打電話來，還是初夏的時(shí)候，問他缺不缺錢。當(dāng)時(shí)他什么也沒說就掛了那個(gè)人的電話。

    缺錢的時(shí)候，她人在哪？

    如今他和jiejie都有能力賺錢了，她倒是開起這個(gè)口了。

    何槿舟看著外面黑沉的夜，低低笑了聲。

    距離南市近兩千公里的藍(lán)灣市，晨陽升得早。

    金色的光線從未拉緊的簾縫里漏了進(jìn)來。

    昨天早上還用“按著按著就睡著了”做借口的何歆歆，昨晚她真做到了。

    因?yàn)楸晨看差^，何歆歆整個(gè)人斜在周璟西的頭頂。蜷起的膝蓋正好壓在周璟西頭頂?shù)恼眍^上。

    昨天是周璟西先醒的，今天輪到何歆歆。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在看見白色床上的黑色時(shí)，所有的瞌睡瞬間全跑沒影了。

    小心臟依舊像昨天一樣蹦跶個(gè)不停，何歆歆哆嗦著嘴角，小心翼翼地溜下了床，躡手躡腳走到門口的時(shí)候，何歆歆回頭看了眼。

    幸好沒醒，不然再用昨天的那個(gè)借口，她自己都不信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何歆歆看了眼手機(jī)，才六點(diǎn)半，屏幕里有兩條未讀的微信消息，點(diǎn)開，是弟弟何槿舟的。

    何槿舟有早起的習(xí)慣，無論是在學(xué)校還是在家，他都不會睡懶覺。

    收到何歆歆短信的時(shí)候，他剛圍著cao場跑完兩圈。

    何歆歆：【昨晚睡著了，現(xiàn)在才看見短信，我在這邊挺好的，你別擔(dān)心我?！?/br>
    何槿舟坐到cao場外圈的臺階上，給她回信息：【你沒出過遠(yuǎn)門，自己在外要注意安全。】

    是啊，長這么大，她都沒踏出過南市一步，不僅她，何槿舟也是。

    何歆歆：【等你放寒假，我們也報(bào)個(gè)旅行團(tuán)怎么樣？】

    何槿舟剛發(fā)了一個(gè)【好】過去，就聽有人叫他。

    早上cao場沒什么人，何槿舟扭頭。

    姜蕊穿著一身白色運(yùn)動衣跑到他身后：“這么巧??！”

    何槿舟緩緩從臺階上站起來，他沒說巧不巧，皺著眉頭問她：“你怎么在這？”

    姜蕊仰頭看他，一雙深褐色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我在這上學(xué)??！”

    和他一個(gè)學(xué)校？

    何槿舟愣了一下，沉默了好一會兒后，他低低地“哦”了聲。

    哦完，他越過她身側(cè)，走了。

    不算有禮貌，但他就是這樣。

    姜蕊追上去，側(cè)著身子跟上他的腳步，一邊看他的側(cè)臉，一邊明知故問：“你也是這個(gè)學(xué)校的嗎？”

    他“嗯”了聲，沒看她。

    姜蕊又問：“那你是哪個(gè)系的？”

    何槿舟低頭看路：“計(jì)算機(jī)?！?/br>
    姜蕊不看路，只追著他低垂的眼睫看：“我是新聞系的?！?/br>
    他敷衍似的“哦”了聲。

    cao場外的瀝青路邊栽種的是欒樹，一到秋天，明亮又熱烈的金黃夾著蔥郁的綠色，層層疊疊。

    風(fēng)一吹，落了兩人一頭的明黃色欒花瓣。

    視線落在比她高出一頭的頭發(fā)上，姜蕊的手剛抬起來，余光一直有她的何槿舟，一臉戒備地往旁邊走了點(diǎn)。

    手落了空，姜蕊不氣也不尷尬：“你干嘛呀？”她臉上的笑張揚(yáng)又明媚：“我就是想幫你撣掉頭上的欒花而已?！?/br>
    他低頭，自己抬手拂掉。

    相比何槿舟的沉默，姜蕊簡直就是個(gè)話嘮。

    “你每天早上都會來跑步嗎？”她不喜歡跑步，她喜歡騎單車，剛剛何槿舟在跑步的時(shí)候，她剛把車停好。

    何槿舟沒說話。

    姜蕊是長發(fā)，扎的是高馬尾，走起路來，烏黑的馬尾左右跳躍，跟她的人一樣，肆意且張揚(yáng)。

    何槿舟個(gè)子高，腿也長，一步能抵姜蕊兩步。他沒就著她的速度，一直低頭往前走。

    原本快步跟在他身側(cè)的姜蕊，干脆跑到了他前面，她面對著他，倒退著走。

    她這樣擋在他前面，何槿舟快不了?？伤?，她也往左，他往右，她也往右。

    何槿舟頓住腳不走了，姜蕊也停在了原地。

    臉上有茫然，也有不解的怔忡，何槿舟問：“你跟著我做什么？”

    聽說，他壓根就不和學(xué)校的女生說話。

    姜蕊覺得這謠言傳的有點(diǎn)夸張，他可能就是話不多。

    “我沒跟著你啊。”她直接否認(rèn)。

    那她堵在他前面？

    何槿舟收回眼神，往右走。

    這次，姜蕊沒跟著了。

    走了幾米遠(yuǎn)，何槿舟扭頭看了眼。

    結(jié)果就因?yàn)檫@一眼，姜蕊立馬追了上去。

    見她朝自己跑來，何槿舟愣了幾秒，再回神，姜蕊已經(jīng)跑到了他跟前。

    剛剛大幅度搖晃的馬尾隨著她停下的腳步左右輕擺，她一臉期待：“你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何槿舟表情懵懵的，手足無措的很明顯：“沒、沒有！”說完，他扭頭就走。

    姜蕊再次追上來：“你之前不是說要賠我一個(gè)蛋糕嗎？”

    何槿舟沒說話。

    “噯..”姜蕊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你說話——”

    何槿舟猛地抽回了胳膊，他站住腳，扭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