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永振嘶聲力竭的吼著，吼著吼著已經(jīng)淚流滿面，他那爆炸性的語調(diào)和情緒先是讓大廳內(nèi)的人感到芒刺在背，可當(dāng)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時。

    坐在裁決大廳內(nèi)的人卻不禁咧嘴微笑。

    沒錯，馬永振說的是實話，并且是刺耳的實話，但在場的眾人并不在意他說的究竟是實話還是假話。

    倘若有實話可以瓦解柯林.藍(lán)塞爾在合成人心中的地位，倘若這個全民岳父因為這一場演講而失去人心，那么這場審判無疑將變得方便而快捷。在這個前提下，即便馬永振的話刺耳一百倍也是值得的。

    審判長看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老頭，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此刻，炮口重新對準(zhǔn)了柯林.藍(lán)塞爾，如此慷慨悲憤，直指人心的演講，這個家伙要如何應(yīng)對呢。

    心里這樣想著，審判長將目光轉(zhuǎn)移到柯林身上，然而，那個戴著黃金面具的男人似乎并沒有因為這場演講感到畏懼。

    相反，他只是站著，默默的站著，一動不動，仿佛那個跪地痛哭的老頭并不存在。審判長心中生出一絲不妙的預(yù)感。

    哭了一會兒之后，馬永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手指直指柯林，咬牙哽咽說道：“你，因為一己私欲，拿上千億合成人為你的私欲陪葬??！

    你，把整個火星拖進(jìn)了真正的地獄，把所有的合成人拖進(jìn)了真正地獄！！

    原本，他們在火星上雖然無知，但是也快樂著，為了某個崇高的精神工作著，即便死去，也知道自己有所價值，如今他們知道了地球，可是然后呢??？

    然后呢？？

    除了痛苦，除了空虛，除了焦慮，除了不平等，你還給了他們什么?。?/br>
    你給了他們愛情么？

    你給了他們公平么？

    你給了他們尊嚴(yán)么？

    不！！

    你給了他們商品！！

    就像太陽系里其他的商品一樣?。?/br>
    你把珍惜浪漫的愛情從天堂拉了下來，放在商品架上，供人肆意踐踏，供人肆意玩弄！你......”

    “我...”

    柯林輕笑了一聲：“哼哼...”

    他的那聲輕笑盡管十分輕柔，卻如同九幽深淵的冷風(fēng)一般，如刀鋒一般刮過眾人的耳膜和心靈，令裁決大廳的眾人如墜冰窖。

    馬永振尚未說出口的話被那股冷意強(qiáng)行割斷，他瞪大眼睛，看著面前那個戴著黃金面具的男人，他始終戴著那張金面具。十年前的那個身影跨越時空和他此刻的身影重疊，而緊隨其后的便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樣的恐懼。

    “我干的，的確都是我干的，馬老師。多么精彩的演講啊，這聲馬老師我可以說，叫得發(fā)自肺腑，可是，你還要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多久？”

    馬永振一激靈，他看著面前的虛擬大屏幕。只見屏幕里那些聽他演講的合成人大軍，似乎并沒有因為他的演講而感動。不僅沒有感動，反而一個個咬牙切齒，磨拳擦掌的看著他。

    有些人已經(jīng)在人群里罵了起來，那罵聲一開始十分混亂，隨后慢慢變得清晰。只聽他們罵道：“馬永振，不要臉?。　?/br>
    “馬永振，不要臉！！”

    “馬永振，不要臉??！”

    那山呼海嘯般的聲音從太陽系的各個角落傳遞到裁決大廳，如匯集入海的江河之水，將他團(tuán)團(tuán)包圍。

    他們大喊著。

    “馬永振，不要臉?。　?/br>
    “馬永振，不要臉！！”

    “馬永振，不要臉！！”

    一次又一次的重復(fù)著。

    “不，不可能??！”馬永振大聲喊道，他震驚而又慌亂，他看著大屏幕，狂呼道：“為什么你們不聽我的話??？難道你們一點觸動都沒有么？！難道我說的話一點道理都沒有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馬永振不斷的喊著為什么，如同白日見鬼了一般。

    同樣感覺白日見鬼的還有裁決大廳的陪審團(tuán)，馬永振那激動人心的演講此刻不僅連一絲掌聲都沒有收獲到，反而和石沉大海一樣，沒有收到絲毫成效。

    難道這些合成人的心都是石頭做的么？

    難道這些人對貝克萊美，竟然死心塌地到了這種程度么。

    也不知道是誰最先拿出了手機(jī)，登陸進(jìn)了太陽系一家十分有名的視頻網(wǎng)站，隨后，進(jìn)入網(wǎng)站的那些人紛紛變了神色。

    羅亭看到了網(wǎng)站，不由舉起手機(jī)大喊道，“柯林.藍(lán)塞爾，你這個賤人！！你這個老陰b??！你?。∧悴坏煤盟溃?！”

    柯林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愉悅非常，如同聽到了至高無上的贊譽(yù)。

    馬永振聽見自己弟子的呼聲，哆哆嗦嗦的從兜里掏出手機(jī)，他隨便找了一家視頻網(wǎng)站，點了進(jìn)去，果不其然，他的臉被放在了最頭條的位置。

    世紀(jì)演講，來自火星大師馬永振和柯林藍(lán)塞爾的終極一戰(zhàn)??！

    標(biāo)題這樣寫道。

    馬永振瞪大眼睛，點進(jìn)了標(biāo)題。

    他看到了自己正在裁決大廳做演講。

    “......你給了他們愛情么？

    你給了他們公平么？

    你給了他們尊嚴(yán)么？

    不?。?/br>
    你給了他們商品?。?/br>
    就像太陽系里其他的商品一樣??！

    你把珍惜浪漫的愛情從天堂拉了下來，放在商品架上，供人肆意踐踏，供人肆意玩弄！”

    他剛剛講到這里。

    隨即，演講畫面一黑。

    畫面頓時一黑。

    屏幕上浮現(xiàn)出一排大字。

    【該節(jié)目是付費內(nèi)容，請掃碼付費后觀看】

    看見那一排大字，馬永振如遭雷擊，只感覺自己大腦在瞬間被一個巨錘直接砸扁，再也無法進(jìn)行任何有效的思考。

    他跌跌撞撞的后退幾步，而后，指著柯林，嘴巴上下開合，卻無法發(fā)出一絲聲音。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柯林哈哈大笑，快樂極了。

    笑完，他低著頭，猙獰說道：“馬老師，這么精彩的演講，免費看實在是太可惜了！

    等到你這次演講結(jié)束之后，視頻公司還會把你以前的課也拿出來，再賣一波。而這波收益，就由你和視頻公司五五開分賬，如何？”

    “嗬...嗬...嗬...”

    馬永振瞪大眼睛，手指用力的指著柯林，想要罵，卻發(fā)現(xiàn)胸口堵著一口氣，怎么喘也喘不上來。

    “馬永振，不要臉??！”

    “馬永振，不要臉??！”

    “馬永振，不要臉?。　?/br>
    合成人如潮水一般的呼聲從四面八方的向馬永振擠來，那些呼喊化作了尖刀，透過他的耳膜，直刺他的心靈，將他的靈魂徹底攪碎。

    他捂著心臟，不斷后退，一直退到了陪審臺的邊緣，隨后，一口鮮血從他嘴里噴了出來。落在了裁決大廳金色光滑的地面。

    “怎么了？馬老師。難道是我做錯了什么嗎？”柯林低聲說道：“你再吐血的話，畫面就更刺激了，這么刺激的畫面———得加錢！”

    “?。。。。。。?！”

    在柯林的話語中，馬永振只感覺大腦越來越混亂，越來越混亂。

    “?。。。。。。。?！”

    他慘叫著，只感覺太陽系變成了一個巨大的修羅場，而他被攪進(jìn)了修羅場的中央，被打成了一團(tuán)rou醬，在地面反復(fù)捶打。

    “?。。。。。。。。?！”

    那思維的電流超出了大腦所能承載的極限，也超出了腦機(jī)接口所能承載的極限。

    嗡嗡嗡。

    一聲爆響，一縷青煙飄出。

    在這巨大而又詭異的現(xiàn)實面前，腦機(jī)接口徹底崩壞。

    馬永振翻著白眼，跌跌撞撞的來回抽搐，他終于不再慘叫。而是像一個醉酒的瘋子一樣，跌跌撞撞的在裁決大廳里晃蕩起來。

    那模樣如此狼狽，如此不堪，以至于甚至都沒有人愿意碰他。而那些審判員也由于太過震驚，一個個張大嘴巴，呆若木雞。

    砰！

    馬永振撞到了律師的座位上，律師桌子上有一個水杯，他拿起水杯，咕嘟嘟的灌了起來，可灌了耳朵，灌了眼睛，灌了鼻子，唯獨灌不到嘴巴。

    他丟掉了杯子，舉起手指，指著四周，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嗚嗚嗚嗚....嗚嗚嗚...你這個...你們這些...你們這些...你們這些...什么都拿來賣的畜生...畜生...畜生...你們這些...資本的奴隸...”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如風(fēng)中殘燭一般扭來扭去。

    “你們...你們生生的把...生生的把太陽系...賣成了一個...賣成了一個...惡臭的地獄...你們...生生的把這個星系的崇高...賣的一滴都不剩....你們生生的把這個偉大的地方...賣成了一片惡臭的下水道...化糞池...”

    “哦...不...不..不是的...不是的...”

    他再度哈哈哈哈大笑起來，這一次，他笑得無比癲狂，群星在他頭頂璀璨的閃耀，太陽系在他頭頂盤旋不止，他感動的說道：

    “這是一個多好的時代啊，物質(zhì)這么豐富，科技這么先進(jìn)，人人都有工作...這是巧克力的時代??！這是巧克力的時代??！這是最芬芳的時代，你們吃過巧克力么？啊哈哈哈哈......”

    他流著唾液，翻著白眼，脫掉了褲子。

    而后，一團(tuán)褐色的物質(zhì)被凌空投擲向了柯林。

    柯林完全沒料到會有這么一出，閃躲不及的他當(dāng)場被那團(tuán)褐色物質(zhì)砸在了臉上，那褐色物質(zhì)順著他的黃金面具，緩緩掉落地面。

    “這就是你要的，這就是你們要的??！這是我最寶貴的產(chǎn)品，哈哈哈，拿去賣吧，拿去賣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不堪的畫面讓審判長再也無法忍受，他敲了敲錘子，大聲說道，“趕緊把這個瘋子給我拖走，不要在玷污我們的眼睛了??！”

    那些呆若木雞的執(zhí)法隊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們左右上前，拉住了醉漢一般搖搖晃晃的馬永振，拖著他向外走去。

    當(dāng)馬永振被執(zhí)法隊拉到裁決大廳出口之際。

    柯林突然叫住了他們。

    “馬老師，等一下?！?/br>
    他朗聲說道。

    而此刻的馬永振早已喪失了心智，他完全聽不到柯林的呼喊，也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只是流著口水哈哈大笑，他在哈哈大笑中看見了旋轉(zhuǎn)的星系；看見了永恒不滅的太陽，看見了古人的微笑，看見了極樂的凈土。

    但是那些執(zhí)法隊的人卻懾于柯林的yin威，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

    只聽柯林站在裁決大廳的中央，說道：“馬老師，你一直覺的，我們是一樣的人。可是，我們真的不一樣。不過，你知道，你和我有什么區(qū)別么？”

    柯林嘆了口氣，他按住了自己的黃金面具。

    “如果生活是一坨屎，我是不會假裝它是巧克力的。”他搖搖頭，喃喃說道：“我是不會在巧克力味的s和s味的巧克力中做選擇的，

    如果生活是一坨s....如果生活是一坨s?！?/br>
    “如果生活是一坨s??！”

    柯林按著自己的黃金面具，任由污物從他的指縫中滑落，他斬釘截鐵的說道：“ieat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