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攝政王的師妹重生后 第18節(jié)
莫玉笙如同被雨水打濕的赤色蝴蝶,繁美花里的婚服迤尾早已從腰帶處勾落,她柔弱無力地委頓在地。 脖子里的血液涌得越快了,血很快將地面染得濕紅靡艷。莫玉笙早已被雨水浸透,她渾身濕漉漉的,像是夜晚被雨水悄無聲息摧殘過的落紅,在驚艷了短暫的暖春后,安靜又倏然早逝了。 莫玉笙渾身發(fā)冷,她在自己徹底失去意識之時,恍惚只見,街巷處馬匹奔騰,馬蹄踏過濕潤的地面,如同旋風(fēng)一樣朝這邊卷來。 最前面策馬揚鞭,飛速而來的是那位心思深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攝政王殿下。 現(xiàn)在他無法控住住自己的表情,因過于悲痛欲絕,他冷如山間潔雪的臉上顯露青筋,顯得神色猙獰破碎。 崔思道見到莫玉笙被人一瞬間用劍,刺破了她的脖子,她很快倒在地上,而他根本趕不及,也沒能及時護住她。 風(fēng)卷著雨的濕冷和血氣,崔思道劇烈咳嗽起來,他瞬間怒極攻心,悲極傷心,生生嘔了幾口血。 莫玉笙覺得自己已然出現(xiàn)幻覺了,也快要死了。因為她瞧見弓馬嫻熟,可以騎馬上陣殺敵師兄如玉山崩塌一般,竟然直直從馬上跌落了下來。 他狼狽的摔倒,半點沒有權(quán)臣的風(fēng)光和鎮(zhèn)定。 崔思道只覺得神魂俱裂,他一邊嘔血不斷,一邊匆忙的爬起身,一把推開前來攙扶他的護衛(wèi),全無禮儀一般拔足像莫玉笙狂奔而來。 莫玉笙恍惚他面上猙獰破碎,哀慟欲死的濃烈感情。 只是她無力的闔上了眼睛,徹底失去意識前,她漫無邊際的想,何必如此呢? 人終歸是要死的,他又何必如此哀慟。 莫玉笙難過,她要是安靜的死就好了,只可惜,她死了還連累了無辜的人。 她死了也不得安寧。 平樂二字是他取的,他想要她平安快樂,幸福順遂,如今竟也成了一場鏡花水月的虛夢。 已到了莫玉笙身邊,一向愛潔到讓朝臣忍無可忍的攝政王,卻沒嫌棄濕漉臟污的地面。 他顫著手將莫玉笙攬在自己懷里,抬手去捂住她脖子上致命的傷口,想讓那些刺目的紅色不再流出來,想要手足無措的延續(xù)她的生命。 然后他只觸到了師妹冰涼的溫度。 崔思道張張嘴,想要出聲說些什么,結(jié)果他好像失聲了一般,只能發(fā),毫無意義的悲鳴。 周恒帶著人飛快趕來,借著明瓦燈的光亮,他同身后的護衛(wèi)見到他們一向冷靜自持的攝政王殿下不知何時,竟倏忽白頭了。 第21章 天上掛著稀疏的星子,星子閃爍著微弱的光,燈籠并明瓦燈正高高懸掛在梁上,潔白無瑕的細雪在燈光交暉中飛舞飄落,燈籠一照,好似鹽粒撒下。 王府中人走動起來,有人笑鬧說話,院中飄渺的傳來來悠長的唱腔,以及戲班子熱鬧的樂聲。 此時,王府后院。 莫玉笙突然感覺心臟復(fù)蘇了一樣,開始鼓噪跳動起來。周遭嘈雜的聲音,像由遠及近的潮水傳到耳膜里,讓她沉寂昏昏的腦子漸漸清明起來。 莫玉笙心口起伏,她覺得口干舌燥,頭腦昏沉,如同喝醉了酒的模樣。 這念頭一起,她就完全蘇醒了過來。 莫玉笙猛然睜開眼睛,立即坐起了身子。 寢室里溫黃的燈光柔和而不刺眼,初秋輕薄的絲絹紗窗,如今居然變成了冬日所用的貝殼窗。 屋子里燃了無味的紅蘿碳,燃燒時偶爾會發(fā)出輕微的,如同敲擊金玉而發(fā)出的聲音。 莫玉笙身子僵住了,她死死盯著眼前太過熟悉的房間,心里滿是不可思議。 她不是死了嗎?! 現(xiàn)在又是怎么回事?! 更古怪的是她成婚時,明明正值較為炎熱的秋日,當時人人都換了薄衫。 她用來做窗簾的也是薄薄的絲絹布料,而非現(xiàn)在的貝殼窗。 現(xiàn)在分明是寒冷的冬日。 莫玉笙伸出手來,細細瞧著自己白皙的手心,她看到白皙的腕子上,那些淡青泛紫的血管。 她伸手摁住脈搏,感受到了脈搏正在跳動。 莫玉笙覺得此事太過玄異,因為她竟然死而復(fù)生了! 恰在此時,紅藥匆匆走了進來,見到自家姑娘呆呆坐在床上。她面色沒有半分喜意,只有驚疑不定的神色,好像陷入了什么巨大的困擾之中。 紅藥滿臉不解:“今日乃是姑娘及笄的大好日子,姑娘怎么不開懷呢?” 莫玉笙聞言,不由越發(fā)覺得驚奇。 她忍不住瞪圓了眼睛,問紅藥:“你說今天是我的及笄宴?我今日年滿十五?” 她分明十六了,沒想到死而復(fù)生之后,還多得了一年的時間。 及笄就是十五歲啊,這人人皆知。 紅藥覺得莫玉笙的話有些奇怪,不過想到方才姑娘喝醉的模樣,她心里就明白了。 紅藥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走到梳妝臺邊,將一面銅鏡拿在手中,又走到莫玉笙面前照她的樣子。 紅藥好笑道:“合著姑娘的酒還沒醒,都迷糊了!您自己瞧瞧吧!” 莫玉笙忍不住去看銅鏡里的自己,此時她已身著一身柔軟的鴉角青褻衣,精致的發(fā)髻已經(jīng)全拆了。 她早已發(fā)亂釵脫,眼尾臉頰帶著酒酣后的暈紅,恰好溫暖橘黃的燈光一照,越發(fā)顯得莫玉笙粉面玉頸,眼眸含水,肌膚如雪膩香酥。 莫玉笙抬起玉手扶著額頭嘆息:“看來我果然喝醉了。” 紅藥笑了起來,她看著如此迷糊的姑娘,眼神十分柔軟:“姑娘確實醉了。好在宴會也快散了,所以我同綠蘿將姑娘扶進屋里歇息,果真您一會兒就睡沉了?!?/br> 莫玉笙不由點頭,喃喃道:“原來是這樣啊。” 可是她記得很清楚,她記憶里的那場及笄宴,自己壓根沒有喝醉,也沒有提前回屋。 雖然是同樣的一件事情,可是事情發(fā)展的軌跡和結(jié)果都變了。 莫玉笙因為驚異,忍不住回憶起細節(jié)來。 她記起她及笄宴時,自己確實并未喝醉,只是等賓客酒足飯飽,與她告辭后,師兄悄悄將她帶到了廚房,親手下了一碗長壽面給她吃。 在南疆,每到她生辰的時候,父親都會親手做一碗長壽面給她吃。等進了京城之后,為她做這長壽面慶生的人就變成了師兄。 莫玉笙還記得,那碗長壽面的滋味同父親做的一模一樣,但她又突然有些遺憾。 因為上一個及笄宴發(fā)生的事,這一次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變化,師兄他不一定還會如此用心的替她慶生。 莫玉笙沉浸在回憶之中,想到崔思道,她不由想起她快死的時候見到他墮馬嘔血,悲痛欲絕的神情。 她心口突然刺痛,脖子也好像有些疼了。 莫玉笙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觸手只有完好無瑕的肌膚,而沒有那道要了她小命的傷口。 自己胡思亂想了一番,,她余光瞧見前方的簾子晃動一下。 原是周恒親自打的簾子,崔思道從飄雪的廊外邁進了溫暖的屋里,他就將身上厚厚的鶴氅脫了,遞給跟在后邊的綠蘿。 因崔思道卷襲著外邊兒的冷風(fēng)寒氣,所以他站在屋里,想等身上的寒氣減退,才走近師妹。 莫玉笙下意識起身,朝崔思道欠了欠身:“王爺安好,這么晚了,您怎么還來了?” 她話音一落,崔思道掃落發(fā)上飛雪的動作頓了頓,他驚詫莫名的看向莫玉笙:“師妹酒還未醒嗎?” 不止是他,屋里的紅藥和綠蘿也看向她,覺得她的舉止開過突兀了。 紅藥吶吶的描補:“想來姑娘還迷糊著呢,所以才同殿下如此見外?!?/br> 莫玉笙忽然反應(yīng)過來,這個時候師兄寵溺她非常,她因為暗暗的傾慕,也控制不住的向師兄撒嬌耍賴。 至于乖乖行禮什么的,她幾乎從未向他行過禮,除非有外人在,才裝模作樣一會兒。 莫玉笙自知自己的行為同往日有些不符,她就默認了自己酒醉未醒的事實。 崔思道抬眼,瞧見她臉頰眼尾都飛紅,于是他用熏爐暖了暖手,走向了莫玉笙。 莫玉笙只見他抬起手,朝她臉上摸來。 她下意識想要后退,卻被他單手摁住了肩膀。 崔思道輕笑:“千萬別動!讓我好好瞧瞧,我家醉鬼的樣子?!?/br> 他微微低頭打量她,一向淡漠的眉眼像山尖雪色被呵了口熱氣,就完全柔化了下來。 莫玉笙嗅到崔思道身上清淡冷冽的氣息,她怔怔瞧著與之前對自己冷若冰霜,刻意疏遠的態(tài)度截然相反的師兄,一時竟覺得恍然如夢。 這樣溫柔的師兄,真是久違了。 崔思道抬手,用微暖的手指輕輕撫摸莫玉笙臉上的紅暈,摩挲她眼角。 瞥見她漫眼如橫波春.水,手指觸到她柔軟嫣紅的唇瓣時,崔思道喉結(jié)滑動了一下。 他克制的收回手,著拉住莫玉笙柔軟無骨的手,一本正經(jīng)的問笑道:“看來笙笙果真是醉了,只是沒想到你醉了,卻還記著向師兄行禮?!?/br> 他嗓音柔和,微暖的大手包著她的手,姿態(tài)有些親昵了。 這往日尋常的動作,早已經(jīng)超過了單純的師兄妹親密的底線。 莫玉笙不由自主的想起師兄后來對她說過,她一直會錯意了,他對她并無半分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兄妹之情。 既然如此,他們便不該如此親密無間。 莫玉笙微微掙扎了一下,推脫道:“師兄,天色晚了,我今日有些累,不若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br> 崔思道卻將她的手拉得更緊了,他打量著別扭的莫玉笙,低聲道:“莫非你是發(fā)脾氣了,這么不乖。既然如此,笙笙且隨我來,我給你一個驚喜?!?/br> 莫玉笙沒反應(yīng)過來,他就已經(jīng)爽快的放開了她的手,從一旁屏風(fēng)架上取下她今日穿的狐裘,披在了她的身上。 崔思道熟練地幫莫玉笙系好帶子,又輕輕整理好她的頭發(fā),這才重新將她的手腕握在自己手掌里,率先邁步道:“走吧?!?/br> 他速度太快了,莫玉笙只能被他牽著走了。 出了門,一陣凜冽的寒風(fēng)就撲面而來。 崔思道從周恒手里接過一把油紙傘,對他們吩咐道:“本王這里不需要你們伺候了,你們無需跟隨?!?/br> 周恒等一干婢女自然應(yīng)了。 崔思道一手打傘,一手牽著莫玉笙的手,慢慢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