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 第28節(jié)
李擎回身,稟報:“此事屬下并不清楚,可要屬下去打聽一下?” 江宴沉默片刻,一揮手,“不必了,你去吧。” 李擎再次躬身告退。 * * 端午節(jié)當(dāng)日,宋府十分熱鬧起來,處處懸艾葉、菖蒲、蒜頭,內(nèi)院女眷們忙著蘭湯沐浴,喝雄黃酒,去晦除邪。 孫氏又要設(shè)宴請一眾親戚女眷吃酒慶賀端午節(jié),溫庭姝一直在旁幫辦協(xié)助,招呼來客,直到太陽落山,宴會散后方閑下來回到院子。 晚上恩華堂還有戲文要上演,太陽才落山,佩秋那幫小孩子已經(jīng)跑到恩華堂去看那些戲子們上妝。 溫庭姝在秋月等人的服侍下,蘭湯沐浴,重整晚妝,夜幕降臨時分,帶著春花秋月一起往恩慶堂去。 行過石橋,兩旁綠柳成行,還有一面荷花池,一座座太湖石分布各處,夾雜著幾處假山洞,溫庭姝正緩步二而行,忽然看到左側(cè)太湖石閃過一白色人影,那人并未看到溫庭姝,慌里慌張地往前而去。 溫庭姝不由微腳步。 秋月看著前方漸漸遠(yuǎn)去的身影,不由皺眉頭道:“是蘇姑娘。這蘇姑娘怎么回事?慌里慌張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賊呢?!?/br> 溫庭姝聞言第一反應(yīng)便是往那太湖石旁看去, 只是光線昏暗,什么也看不到。想到宋子卿說他今夜邀請了江宴過來,溫庭姝面色微沉,冷聲開口道:“走吧?!?/br> 到了恩慶堂,戲臺上已經(jīng)在彈彈唱唱,但好戲未開演,臺下空地上設(shè)了席位,坐的是男客,人還未到齊,溫庭姝遠(yuǎn)遠(yuǎn)掃視一番,沒看到江宴。 女客的席位在樓上,溫庭姝上了二樓,樓上垂軟簾,可遮擋樓下人的視線,孫氏王氏等人具已到齊,分坐在各席。席上供著茶果點心,供人飲食。 孫氏坐在首席,正與幾位夫人說話,見溫庭姝上來,便笑著朝她招了招手,溫庭姝緩緩行去,與各位夫人見了禮,除了知府的繼夫人, 其余幾位夫人白日都見過了。 這知府繼夫人陳氏乃是溫庭姝的閨友趙文慧的繼母,溫庭姝問起趙文慧怎么沒來,陳氏道趙文慧剛好來月事,不來了。 溫庭姝邀請了趙文慧還有李秀英,但李秀英端午節(jié)后便要出嫁,不好出門。如今趙文慧也不來,溫庭姝不禁感到有些失落。 離開孫氏那一席后,溫庭姝為了自在一些,便挑了個遠(yuǎn)離孫氏的席位,溫庭姝坐定之后,春花將擋在她面前的軟簾掛在金鉤上,站在她身側(cè)的秋月則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庭姝尋著她的視線看去,見蘇雁兒坐在角落里,正出神地盯著樓下。 溫庭姝嗔了她一眼,示意她別多事,不經(jīng)意間往她那多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她神色忽然變了一下,溫庭姝往樓下一看,便見江宴從右刺方向,姿態(tài)慵懶閑散地踱步而來,他的目光正朝著樓上角落的方向,距離雖遠(yuǎn),但溫庭姝能感覺到他面龐含著一絲笑意。 再看蘇雁兒,她微微垂了頭,像是逃避什么似的,溫庭姝只覺得心口莫名的有些發(fā)悶,瞬間沒了看戲的心情。 沒過多久,鼓板響動,臺上搬演起來,溫庭姝坐在樓上,目光一直盯著臺上,只是不知為何,臺上人唱的詞她一句也沒聽進去,看了片刻之后,她覺得興致缺缺,不由自主地看向樓下江宴的方向,卻發(fā)現(xiàn)他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她又看了眼蘇雁兒的方向,連蘇雁兒也不在了。 溫庭姝往樓下宋子卿的方向看去,他卻還在。 溫庭姝心忽然往下一沉,更加興致缺缺起來,做了片刻,覺得十分煩躁,便與秋月道:“我有些累了,秋月,你們看吧,我回去歇息一下?!?/br> 秋月正看得起勁,見溫庭姝要回,有些失望。 春花倒是高興,她是個喜靜不喜熱鬧的人,這戲她也看不進去,已經(jīng)巴不得回去睡她的覺,便與溫庭姝說道:“小姐,奴婢陪您回去?!?/br> 秋月小聲問道:“小姐,那奴婢可不可以看完再回?” 溫庭姝微頷首,聲音懶懶:“你看吧?!毖粤T起身退席,又與孫氏等人說了,才下了樓,在春花的陪同下返回住處。 春花要伺候溫庭姝卸妝,溫庭姝只是擺了擺手,“你先去睡吧,我有累,先躺片刻,待秋月回來再幫我卸妝便成?!?/br> 春花已經(jīng)困得不行,點點頭,“是?!毖粤T便自去睡了。 溫庭姝端坐在小榻上,心中紛亂如麻,心中不由想,難不成那男人看上那蘇雁兒不成?這般想著,溫庭姝再次覺得心口發(fā)悶,這男人才剛剛說要為她披荊斬棘,為她做一切事情,要生要死的,轉(zhuǎn)眼間便又去撩撥她人了么?這男人可有半句真話? 溫庭姝越想越惱火,不由得起身走出屋外。 第34章 ◇ ◎躲在床底下的男女?!?/br> 溫庭姝步出屋門, 在廊下站定,抬頭看了眼,天上一輪明月宛如冰鏡般懸在夜幕之中, 光華四射, 映得庭院如白晝一般。 溫庭姝一偏頭,看向庭院左側(cè)的一小門,那個小門可通往蘇雁兒的住處,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小門片刻,隨后腳步一抬, 鬼使神差地往那邊走去。 她想起來有些事要交代給蘇雁兒,她怕明日要忘了,索性這會兒便去與她說吧, 她這般與自己說。 穿過一幽暗的甬道, 來到一小小庭院中,屋中隱隱透出燈火, 蘇雁兒大概在里面,溫庭姝猶豫片刻, 沒上前。 夜風(fēng)習(xí)習(xí), 咿咿呀呀的唱戲聲隱隱從遠(yuǎn)方傳過來,戲還在搬演著。月色照下來,溫庭姝看著在地上拉長的人影, 怔了片刻, 還是無法去敲門,她決定明日再說。 就在她轉(zhuǎn)身準(zhǔn)備要走時, 她看到江宴出現(xiàn)在蘇雁兒的屋門口, 他似乎沒有看到她, 快速地閃入蘇雁兒的屋門內(nèi)。 溫庭姝驀然怔住, 這男人……他怎么能如此?溫庭姝心中驀然浮起一股強烈的憤怒,原來這男人從始至終都是在欺騙她,玩弄她,而她竟然信了他的花言巧語。 她胸口起伏著,在某種沖動的驅(qū)使之下,她面色凝重地走到屋門前,她猶豫再三,還是抬起手敲了門。 蘇雁兒如今是宋子卿的人,她既然看到,又豈能坐視不理? 就在她敲第二下門時,屋門突然開了一條縫,溫庭姝正猶豫要不要進來,一只手驀然伸出來抓住她的手腕,她整個人被拽進屋中。 “砰”的一聲門關(guān)上。 江宴將她逼近門邊,雙手撐在門上,阻止了她逃離,笑吟吟地俯視著溫庭姝,低聲親昵道:“看夫人這架勢,好似來抓jian的?!?/br> 當(dāng)下的情況著實出乎溫庭姝的意料,她雙眸微微瞪圓。 蘇雁兒呢?難道她不在屋內(nèi)?溫庭姝神色不安地往屋內(nèi)看了一眼,卻不見有人。 “別看了,屋里就只有我們兩人?!苯缈闯鏊@慌,不禁笑了笑,好心地為她解答。 聽聞只有他們兩人,溫庭姝松了口氣的同時,內(nèi)心又升起另外一股不安,因為過近的距離,溫庭姝不由緊張得身體發(fā)僵,鼻尖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脂粉香氣,讓人心神不定起來。似乎每次與他靠近,她都能聞到這股香氣,也許這不是其他女人的香氣,而是他本身具有的香氣。 溫庭姝努力維持鎮(zhèn)定,然后冷聲質(zhì)問道,“你進來這里作什么?” 難不成他和蘇雁兒兩人約在這屋里見面,只是蘇雁兒還未趕回來,溫庭姝覺得有這個可能,這么一想,她心中那股惱火的感覺又浮上心頭,這個輕浮的男人。 “別管我來這做什么?!苯缒抗獬脸恋啬?,“回答我,你這是在嫉妒么?” 溫庭姝被他此刻深沉的眼神盯著有些不自在,仿佛隱晦的心思被人看穿,她蹙眉,“嫉……嫉妒什么?” “你在嫉妒蘇姑娘?!苯绱竭吀∑饻\笑,低頭更近湊近她,不錯過她臉上的一丁點變化。 溫庭姝因為他的逼近,想躲但無地方可躲,直到聽聞他的話,她吃了一驚,錯愕地看著他,不覺反駁道:“你胡說,我嫉妒她作什么?” 江宴搖了搖頭微笑,一邊伸手輕輕挑起散落在她耳邊的一縷碎發(fā),溫柔地替她撥到耳后,“既然沒有嫉妒的話,接下來我要做什么,你都管不了我?!彼崧曊f道。 被他曖昧的舉動弄得臉紅耳熱,她偏了偏臉,一臉肅色,“你想做什么?” “你說呢?”江宴反問。 溫庭姝一轉(zhuǎn)眼,對上他意味深長的目光,她心口一震,“你難不成打算引誘蘇雁兒?” “難道這樣不好么?”江宴微笑道,“你愛你的夫君,可蘇姑娘卻奪走了你夫君的愛,我可以幫你引誘蘇姑娘,讓她臣服于我,離開你夫君的身邊,如此一來,你的夫君就屬于你一人了。” 溫庭姝心口不由泛寒,她不明自己聽聞他這些話心內(nèi)心會如此難受,她急喘了下,隨后冷聲道:“我不需要,你不必如此。” “你憑什么管我怎么做?”江宴笑了,只是笑容未達鳳眸,神情便顯得有些冷漠,“不過,你想管我也可以,那就承認(rèn)你在嫉妒?!?/br> 溫庭姝內(nèi)心既驚又亂,她怎么可能會承認(rèn)自己在嫉妒?不,她怎么可能會嫉妒?溫庭姝勃然作色:“江世子,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什么,我并沒有嫉妒任何人,你想要去引誘誰與我無關(guān),只是蘇雁兒算是我夫君的妾室,我既然知曉了,便不可能坐視不理。” 江宴收回了手,直起身,鳳眸冷冷地睨視著她,“若我偏要如此呢?” 江宴這句話令溫庭姝瞬間怔住,她無言以對。 他若非要如此,她也無計可施,她總不能告訴宋子卿,江宴要引誘他的小妾,首先她并無實證,其次她更不可能告訴宋子卿他們的對話,她與江宴這剪不斷,理還亂的關(guān)系怎能告訴他?溫庭姝知曉自己并不清白,一旦宋子卿知曉她與江宴的事,就算宋子卿認(rèn)定她不守婦道,她也無話可辨。 就算溫庭姝擁有再良好的禮儀,此刻也禁不住被江宴氣得火冒三丈,就在氣氛陷入僵凝時,外頭忽然一陣細(xì)微的腳步聲,溫庭姝還沒反應(yīng)過來,江宴便拽起她的手,低聲提醒:“有人來了。” 溫庭姝畢竟不如江宴對這種事熟手,她第一次有種好似偷情被人發(fā)現(xiàn)的緊張恐懼感,整個心如揣著一頭小鹿,咚咚亂撞。 此刻出去是不可能的。溫庭姝只能不知所措地由著江宴拽著她尋地方躲藏起來,只是這屋子擺設(shè)并不多,不管哪一處好似都有被人發(fā)現(xiàn)的危險。 * * 門‘呀’的一聲,蘇雁兒走了進來,繞過碧紗櫥,便是她的內(nèi)房,溫庭姝的視線剛好可以看到蘇雁兒移動的腳步,她感覺此刻的心情宛如當(dāng)初在白云寺躲在柴房里擔(dān)心被盜匪發(fā)現(xiàn)的心情。 她大氣不敢喘一下,身后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直在她耳畔呼吸,灼熱的氣息,輕微的喘氣弄得她耳朵發(fā)麻,禁不住意亂心迷起來,她想避開,可是又不敢動彈分毫。 溫庭姝一開始原本打算躲在屏風(fēng)內(nèi),然而江宴不允許,說是以他的經(jīng)驗定會被發(fā)現(xiàn),溫庭姝無暇問及他的經(jīng)驗,只因他竟要求躲到床底下。 溫庭姝怎肯答應(yīng),只是蘇雁兒的屋子不夠?qū)掗?,而且容得下兩人躲藏的地方太少,縱觀室內(nèi),除了床底下,其余地方大概率一眼便會被看穿,但是溫庭姝堂堂一大家閨秀怎可能躲到床底下? 溫庭姝再三推拒,直到蘇雁兒即將開門,她才無可奈何地與江宴躲到床底下。 溫庭姝從未感覺如此的丟臉,內(nèi)心有股想死的沖動,她陪著身后的男人做賊似的躲在人的床底下,若被人發(fā)現(xiàn),她不僅名譽掃地,還會貽笑大方,以后她哪還敢抬頭做人,倒是死了為好。 抱著這樣的念頭之后,溫庭姝咚咚亂跳的心突然間變得無比冷靜。 “香桃,你去睡吧,不必管我。” 蘇雁兒坐在桌前,與自己的婢女說道,那名婢女應(yīng)聲了聲“是”,便離去了。 蘇雁兒轉(zhuǎn)進屏風(fēng),看樣子是要換衣物。 溫庭姝突然慶幸自己沒有執(zhí)意要躲在屏風(fēng)里,隨后又禁不住心生猜忌,蘇雁兒打發(fā)婢女離去,是不是與江宴約好了在房間里幽會,從江宴的經(jīng)驗來看,他好像常做這種事一般,正因為她的到來,才壞了他的好事。 溫庭姝內(nèi)心往下沉去,本來對他已經(jīng)心生極度的不滿,身后人卻好像心血來潮一般,輕輕撫弄著她的頭發(fā),指尖不知有意無意,碰觸了下她的耳垂,溫庭姝耳朵最是敏感,身體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溫庭姝不敢出聲斥責(zé),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手已經(jīng)伸過去在他身上用力擰了下。 身后的人好似僵了下,隨后安分下來。 溫庭姝擰完之后,內(nèi)心便有些后悔,覺得自己這舉動倒顯得有些曖昧調(diào)情。 蘇雁兒從屏風(fēng)出來,走到床邊坐下,溫庭姝看著近在咫尺的裙擺和繡鞋,瞬間又緊張得心口亂跳起來,身后的人卻依舊心跳沉穩(wěn),感覺十分從容淡定。 這時門又響了起來,有人走了進來,然后進到內(nèi)室,溫庭姝根據(jù)那雙鞋認(rèn)出是宋子卿,頭瞬間有些脹暈起來,渾身血液加速流淌,只覺得自己仿佛行走在刀尖上一般。 這宋子卿來這做什么? 蘇雁兒起身迎了上去,兩人一同回到床榻前坐下,兩人挨得很近。 “爺怎么回來了?不招待客人么?”蘇雁兒嬌聲詢問道。 “世子已經(jīng)離去,這戲沒什么意思,便回來了?!彼巫忧浠氐?。 聽聞江宴離去,蘇雁兒臉色微變了下,“那你不回少奶奶那邊么?” “方才聽她的婢女說,她身子不爽利,先回房歇息了,我便不去吵她了?!彼巫忧渖焓州p握的手,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發(fā)現(xiàn)她今夜打扮得格外嫵媚嬌艷一些。 “爺,怎么一直看著我?”蘇雁兒含笑說道,隨后又羞澀地微垂著頭。 宋子卿多飲了幾杯酒,便沒有平日里那般端正守禮了,他直直地看著她,笑道:“你今日這身打扮倒是比平時更好,讓人難以移開目光?!?/br> 蘇雁兒羞嗔了他一眼,柔柔說道:“爺你可是醉了?往常你可不說這些哄人假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