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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殿下少年時(重生) 第48節(jié)

    藥谷地如其名, 果然山清水秀。

    高悅行到了,行李尚來不及安置,便先依禮拜見藥谷谷主。

    藥奴親自烹了敬師茶。

    師徒敘完舊之后,藥奴才將高悅行引見給谷主。

    高悅行乍一見這位老谷主, 只覺得他清風(fēng)道骨, 矍鑠異常。

    聽聞藥谷谷主年歲過百。

    但瞧著才不過花甲而已。

    藥奴:“師父, 高家二小姐雖出身富貴, 倒是喜歡鉆研醫(yī)術(shù),我便將她帶回來了。”

    谷主目露疼惜:“才多大點, 你父母親也舍得。”

    高悅行道:“父母固然不舍, 但人人都有父母, 有些事情, 旁人能做得,為何我做不得呢?”

    谷主捋著須:“小姑娘不知疾苦,人人都有父母,但并不是人人都有幸能承歡膝下,或是生計所迫,或是世事無常, 可主動來討苦吃的, 我是第一次見?!?/br>
    藥奴幫著高悅行說話:“生在那繁華勝地也未必是件幸事, 在此之前, 高小姐差點稀里糊涂命喪河中。有的胎投好了, 卻未必能生下來, 有的能平安落地, 卻未必能清靜養(yǎng)大?!?/br>
    谷主嘆氣:“也罷,既來之則安之,藥奴,你帶回來的客人,隨你一起住萱草堂吧?!?/br>
    藥谷上下都當(dāng)她是客人,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兒,父母又遠(yuǎn)在京城,高悅行遲早都是要回去侍奉高堂的,至于將來議親,也須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今年不足九歲,和他們這些江湖草莽不同,世家女孩子最多再幾年的光景,便要嫁為人婦了。

    藥奴將她帶回萱草堂:“你喜歡看書,不是我自夸,我們藥谷的醫(yī)術(shù)比皇宮藏書都要豐厚,這里也沒什么規(guī)矩,藏書閣就在后頭,你隨意翻看,可要注意愛惜,不懂就來問我?!?/br>
    高悅行道了謝,草草梳洗一番,就按照藥奴的指引,找到了藥谷的藏書閣,一頭鉆了進(jìn)去,簡直如魚得水。

    藥谷有幾個年輕的活泛弟子,聽說谷里新來了個玉雪可愛的女娃娃,掙著到藏書閣里瞧。

    谷主收養(yǎng)的弟子,多半是孤苦多舛但本性良善的孩子,行醫(yī)之道,需妙手仁心,心性最是重要。

    高悅行在這里,幾乎沒有感受到任何敵意,時有感慨,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

    除了看書,高悅行會自覺幫藥谷干些活。

    藥谷有自己種的藥圃,漫山遍野都是。

    高悅行常常在清晨的時候,背著竹簍,跟在藥奴身后,去藥圃采藥,回到萱草堂,再看著藥奴炮制草藥。

    有時候,同一種藥用不同的炮制手段,會有完全不同的功效。

    高悅行十分愿意跟著長見識。

    在藥谷住習(xí)慣了后,有一件事情,一直掛在她心頭。

    高悅行離宮之前,有件尚未完成的承諾。

    她住在藥谷,天大地大,漫山遍野隨便她取材,她自己調(diào)了黏土,取了合適的砂石,鋪了一堆材料,在萱草堂的小院里,悶頭搗鼓了好幾天。

    沒想到,沙盤這個東西,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高悅行幾天下來,已經(jīng)費了快一小盆黏土,反復(fù)做了好多塊,都以失敗告終。

    入夏后,天已經(jīng)大熱了。

    夏天傍晚最怕的就是蚊蟲,但是萱草堂里好似蚊蟲很少,藥奴在她的荷包里裝了特制的藥粉,院外早晚間也經(jīng)常焚了菖蒲。是以高悅行至今還清清爽爽的,一點也不被蚊蟲困擾,甚至還放心大膽地在院中玩到深夜。

    高悅行又一次做壞了沙盤,啪一下丟掉了木模,自己坐著生悶氣。

    結(jié)果一抬眼,看到院子?xùn)艡谕?,一個少年正望著他呢。

    少年手里拿了本書,看樣子像是來找藥奴的。

    高悅行眼熟他,因為他經(jīng)常造訪,于是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衣服,說:“藥奴jiejie還未回呢?!?/br>
    少年捧著書,失望道:“奧——我看書時有些地方不明白,所以來請教師姐,既然她還未回,那我多等等吧?!?/br>
    高悅行道:“那你恐怕要多等等了,藥奴jiejie走時和我交代要晚點回,多半要入夜以后?!?/br>
    少年站在門外,更失望了:“那好吧——”

    高悅行日子過得自在了,就好管閑事,她今天就忍不住,多管了這一樁閑事:“你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不如說來聽聽,興許我們還能研究研究呢?!?/br>
    少年一聽,露了笑容,立刻推開院門,拿著書坐到了她對面。

    他拿得是一本《丹溪心法》,翻開一頁,念道:“六yin七情之所感傷,飽食動作,臟氣不和,呼吸之息,不得宣暢而為喘急。亦有脾腎俱虛,體弱之人,皆能發(fā)喘……”

    這算是正好碰在高悅行的長處上了。

    她雖年歲尚小,醫(yī)道博大精通,她才只探了個皮毛而已,但她接觸醫(yī)術(shù)之時,最先研究的便是喘疾相關(guān)。

    所以,提起這個,她倒是能說上兩句。

    但也就僅僅兩三句而已。

    高悅行懂的不深,少年聰慧,明白的又快。

    很快,沒什么話說了。

    少年低頭,看著面前的一攤狼藉,道:“我剛剛在外面站了有一會兒……你這是在做沙盤?”

    高悅行頹喪著收拾東西,準(zhǔn)備收攤明日再戰(zhàn),說:“是啊,我手太笨了,自己摸索不明白,還得去查查書?!?/br>
    少年便笑了:“你不如問問我,我們家可是世世代代手藝人?!?/br>
    高悅行眼前一亮:“是么?你會?”

    少年道:“會一點,我可以教給你,不過今天晚了,光不好?!?/br>
    高悅行:“那明天,我先多謝這位師兄了?!彼诠壤镒≈?,因為年紀(jì)最小,喊誰都是師兄師姐。

    少年聽她這么喊,低頭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說:“好,等明天,我再來?!?/br>
    高悅行總算找到了門路,幾天沒睡一個好覺,今天終于安歇了,次日清晨睜開眼,藥奴正在院里起鍋煮粥,高悅行幫忙遞柴火,隨口道:“藥奴jiejie,昨晚有位師兄來找你了?!?/br>
    藥奴:“誰?”

    高悅行不知他的名字,說:“最近經(jīng)常來的那位。”

    藥奴明白了:“他啊,他有什么事?”

    高悅行把兩人昨天討論的東西又講了一遍。

    藥奴停下手中動作,沉吟了一會兒。

    高悅行察覺她神色有異:“藥奴jiejie?”

    藥奴回神,鎖眉說道:“哦,沒事,粥好了。”

    吃過飯,藥奴又提著背簍去逛藥圃,高悅行由于要做沙盤,便沒跟去。

    藥奴剛走沒多久,昨天那位少年便來了。

    他手里提了一個籃子,高悅行恭敬地迎上去:“師兄?!彼皖^,瞧見那籃子里也是一些黏土,砂石,還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工具。

    果然是個靠譜的。

    高悅行重視起來:“不知師兄怎么稱呼?”

    那少年道:“狼毒?!?/br>
    他說話總是有種淡淡的靦腆,而且眼睛也不會無禮地直直望著她。

    高悅行覺得這名字挺意外,但是嘴上沒說,只是重復(fù)了一遍:“狼毒師兄……”

    總覺得怪怪的。

    狼毒說:“還是隨便叫師兄吧,你要做什么沙盤,有沒有圖紙,拿來我看看?!?/br>
    高悅行搖頭。

    以前是有圖紙的,也有打算,想照著鄭千業(yè)書房里的那個模樣做來著,但是現(xiàn)在她改主意了。

    她說:“我就隨便玩玩……想做個萱草堂?!?/br>
    狼毒:“這好辦?!彼謫枺骸跋氲绞裁闯叽绲模俊?/br>
    高悅行又答不上來。

    狼毒見她沒譜,又換了個問法:“想要擺在桌案上的?還是能隨身帶著的?”

    高悅行二選其一容易的多,說:“能隨身帶著的吧?!?/br>
    狼毒問清了她的要求,當(dāng)下便動手。

    高悅行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很熟練,完全不用自己打下手,于是主動提及:“師兄師兄,您可不可指點我一下,我想親自動手。”

    狼毒一愣,答應(yīng)道:“可以啊,不過那樣就有些慢了?!?/br>
    高悅行說:“沒關(guān)系,我有時間。”

    狼毒便默默把自己的工具拿出來,遞給她。

    高悅行按照他細(xì)致的指點,忙了約有兩個時辰,終于,一個袖珍沙盤初步成型了。

    在構(gòu)圖方面,萱草堂被放在了偏右上角的位置,其他地方按照周圍的景致,打算寫實地填上去。

    高悅行做起事情非常的入迷。

    狼毒到見日頭正了,高悅行已經(jīng)出了一頭的汗,于是打了清涼的井水,高悅行道了聲謝,一飲而盡,又繼續(xù)忙自己手頭的事情。

    高悅行目測,這一個小小的工程,以她的速度,估計到明天晚上,就能差不多了。

    今天傍晚,藥奴回得早,進(jìn)門,見狼毒在院里,叫了他一聲,把人帶進(jìn)了內(nèi)室。

    高悅行壓根沒在意。

    狼毒垂手站在藥奴身前:“師姐?!?/br>
    藥奴:“你在教她做沙盤?”

    狼毒:“是,見師妹經(jīng)常發(fā)愁,便幫一幫?!?/br>
    藥奴:“你還有這手藝?我怎不知?”

    狼毒:“稍微知道點皮毛。”

    藥奴:“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吧,已經(jīng)有人跟我告狀了,你連續(xù)好幾天不務(wù)正業(yè),跑去地里玩泥巴?!?/br>
    狼毒好似被人拆穿了秘密,頭更低了,雙臉發(fā)燙。

    藥奴冷起臉來,自有首席大師姐的風(fēng)范,她說:“你入門算比較早的,師父也常??淠懵敾郏以趺床恢?,你竟然連簡單的丹溪心法也讀不明白,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