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殿下少年時(重生) 第54節(jié)
明明春分都過了,怎么還會下起雪呢? 夏天無追出了屋子,把狐裘披在她身上:“瞧給你激動的,春日飄雪雖然反常,但從前也不是沒有過……” 高悅行根本聽不清耳邊人在說什么,她強撐著發(fā)軟的雙腿,扶著欄桿,跌跌撞撞地奔下樓梯,到馬廄牽了馬出來。 夏天無終于意識到不對:“阿行,站住!你要到哪去!” 高悅行撲騰了兩下,才勉強爬上馬,狐裘又掉落在雪地里,她的雙足已經(jīng)凍到?jīng)]有知覺。 狼毒也被驚動了,他翻過欄桿,幾下跳到了高悅行的面前,伸手勒住了馬韁,厲聲喝到:“阿行!外面到處都在打仗殺人!你要去找死嗎???”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大家,低估了今晚的忙。 紅包照舊,明天承諾肥肥肥。 第44章 雪落到地上是紅的、臟的。 薊維沖出營帳, 火光中,他看到了不遠處嚴陣以待的狐胡大軍,烈酒帶來的暖意瞬間瓦解, 他似乎看到領軍的狐胡大將正在沖著他獰笑。 狐胡出了三萬大軍圍殺他們的軍營,殊不知,他們的大軍已星夜出發(fā),也往他們老家方向去了。 薊維只一眼, 心里便涼了個透徹。 他們這一窩子留守的人, 充其量三千軍, 都要完蛋了。 詹吉:“總兵!” 薊維一把攥住詹吉的手, 唇齒打著冷戰(zhàn),狠下心腸下令:“詹吉, 我給你一千騎, 你護衛(wèi)五殿下突圍回城……如若回不去, 便殺了他, 記著,我們大旭的皇室不能活著被俘受辱?!?/br> 詹吉:“總兵,那你呢?” 薊維:“狐胡兵力八萬,并未傾巢出動,一旦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軍營守備松懈,便會立刻回援, 那樣, 恐怕鄭帥便艱難了, 我率剩下四千騎, 能拖一時是一時。” 計劃很好。 可四千對三萬, 能拖幾時呢? 薊維:“快去帶殿下走?!?/br> 詹吉尚未應聲, 便聽得有人在他們身后冷冷地遞了一句: ——“走不了。” 李弗襄一身赤黑的輕甲穿戴整齊, 瞧他頭上肩上都已落滿了雪,必定不是剛剛出營。 薊維不知他來多久了,也不知他聽了多少去。 李弗襄手里提了刀。 他的刀叫神舞,是到了襄城之后,鄭千業(yè)送給他的。 在鄭家軍里呆了二十年以上的老兵都知道,這把名叫神舞的眉尖刀,曾是鄭家大小姐鄭云鉤的兵器。 李弗襄說:“狐胡不會毫無準備地出兵,如果我是他們,首先要做的,必是切斷撤退的后路。襄城回不去了?!?/br> 薊維:“襄城并不是我們的最后一座城,暨州與之相距不遠……” 李弗襄直接打斷道:“暨州有雞田山?!?/br> 薊維瞬間明白了李弗襄的意思。 他們來的時候,途徑雞田山燒了狐胡的糧倉,卻急于支援,并沒有處理掉雞田山的匪窩。 據(jù)當初被俘的雞田山土匪供述,山上的聚集的流匪至少有三萬之數(shù)。 李弗襄:“若他們只為了剿我們留守的雜魚,根本用不著出兵三萬,若他們的目的是一窩全端,那么絕不止三萬?!?/br> 三萬只是擺在明面上的。 剩下的呢?藏在哪兒了? 李弗襄反手一刀挑掉了身后軍帳的簾子,帳中的地圖掛在最顯眼的位置——“回撤襄城、暨州的路已斷了?!彼岬对趦蓷l撤路上,豁了一道大大的口子。 繼而又是一刀,切了通往大漠深處的所有路:“往前與鄭帥匯合的路也斷了,除非我們的五千騎能沖破他們的三萬軍?!?/br> 薊維望著無路可走的地圖:“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我們只能被困在原地等死了?” 李弗襄:“不?!?/br> 神舞那細若女子眉峰的刀尖指向西北方向那廣袤的大漠,那里并沒有路,至少地圖上沒有,是從未有人踏足過的地域。 薊維的手搭上了李弗襄的刀:“胡茶海,那是吃人的地方,地圖上之所以沒有路,是因為沒有人能活著從那回來?!?/br> 李弗襄收刀入鞘,眼睛里忽然含上了笑意:“薊總兵,怕什么呢,左右是個死,我與諸位共生死。” 神舞到了李弗襄手中之后,塵封的寶刀再次出鞘飲血,刀身終于不再黯淡,李弗襄到了襄城之后,沒少見血,也沒少殺人。 世人都說,真正上戰(zhàn)場見過血的人,和那些繁華地的兵秀才不一樣,一個是狼,一個是狗,眼神就能看出不同來。 但是李弗襄既沒有變成狼,也沒有變成狗。 無論是殺伐還是奔波,都沒能改變他。 他依然像一只精致漂亮的貓咪,從頭到腳都在宣告著自己的溫柔無害。 鄭千業(yè)帶的軍在攻破狐胡大營的時候,簡直勢如破竹,長驅(qū)直入。 狐胡毫無防備,匆忙起兵反擊,隨即便被沖得四分五裂,丟盔棄甲,毫無還手之力。 最先察覺到異常的是鄭云戟,他奔到鄭千業(yè)身邊:“大帥,人數(shù)好像不對,我見他們后面空了一整片營地。” 鄭千業(yè):“是不對。” 他收拾了這群四分五裂的殘兵,說:“定然還有漏網(wǎng)之魚,抓一個問問?!?/br> 戰(zhàn)后清點戰(zhàn)場時,鄭彥審了一個俘虜,臉色蒼白地沖到鄭千業(yè)面前:“大帥……他們出了最精銳的三萬騎兵,聯(lián)合在雞田山的流匪,夜襲我們的營地了!” 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鄭千業(yè)在這一刻臉色煞白,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提刀上馬,立刻回援。 但是晚了。 他們回到營地,只見到了一片慘烈的殘局。 溫熱的血滲進了積雪中,雪感受到溫度而融化,真正做到了血流成河。 將士們的尸體也還是溫的,鄭千業(yè)親手從尸山血海中拖出了一個尚有鼻息的活口:“軍醫(yī)!” 那位將士撐著一口氣,睜開眼:“大帥,他們往胡茶海方向去了……我們、我們是斷后?!?/br> 在如此懸殊的兵力面前,斷后就意味著送死。 營地里這一千士兵的尸體,全是自愿站出來斷后,用生命給戰(zhàn)友拖延撤退的時間。 鄭千業(yè)沒有絲毫猶豫,追往胡茶海方向。 狐胡常年活躍在西境,他們比大旭人更知道胡茶海的恐怖。于是,他們將大旭那四千殘兵趕進了胡茶海之后,自以為大獲全勝,于是便沒有繼續(xù)追擊,卻正好被趕來支援的鄭千業(yè)堵了個正著,全軍誅殺。 胡茶海。 傳說中的死亡沙漠,有去無回。 鄭云戟:“爹?” 鄭千業(yè)摘下盔,呵出一口白氣兒:“回吧……” 鄭云戟哀求道:“爹,讓我?guī)б魂犎诉M去找找吧。” 天已拂曉,鄭千業(yè)回頭望了一眼自己身后經(jīng)過一夜血戰(zhàn),已經(jīng)筋疲力盡的兵馬,說:“此戰(zhàn)已經(jīng)結束了,他們家有老小,此刻正等著他們凱旋呢?!?/br> 戰(zhàn)爭自古如此。 能活下來的人才是萬幸。 凱旋回城的軍中,沒有李弗襄的身影。 戰(zhàn)報已經(jīng)快馬加鞭傳往京城。 鄭千業(yè)在馬廄安撫自己的愛馬,他還沒有解下戰(zhàn)甲,身上仍舊一身血污。 鄭云戟來找他,喊了一聲:“爹?!?/br> 鄭千業(yè)眼皮一抬:“干什么?” 鄭云戟:“讓我去吧?!?/br> 鄭千業(yè):“你去?不行!” 他拒絕得斬釘截鐵,鄭云戟急了:“爹啊,別玩您那馬了!戰(zhàn)報傳回京城,等皇帝知道小殿下進了胡茶海,還不得瘋了?;噬媳囟〞轮?,命我們進去找人的,早晚都得進,讓我去吧?!?/br> 鄭千業(yè)依舊冷靜,重復了一遍:“我說了,你不行?!?/br> 鄭云戟:“爹?” 鄭千業(yè)終于舍得看他一眼:“你得把咱們的鄭家軍風風光光地帶回京去,畢竟,咱們打了勝仗哪?!?/br> 鄭云戟瞪大了眼睛:“爹您的意思是?” 鄭千業(yè):“我去找人?!?/br> 鄭云戟:“不行!” 鄭千業(yè):“不行也得行!” 父子倆平時在家就經(jīng)常吵架,吵來吵去,兒子總是吵不過當?shù)摹?/br> 鄭千業(yè)對自己自信得很:“你也知道皇帝會瘋,那你猜皇帝會不會怪罪,咱們鄭家軍拼死戰(zhàn)一場最后能不能落著個好……只有我去,只有我鄭千業(yè)去了,才能勉強平息皇帝的怒氣。” 鄭云戟剛張了張嘴,忽然外面來報,說是李弗襄身邊的一位錦衣衛(wèi)回城了。 鄭千業(yè)和鄭云戟當時的想法是一樣的。 錦衣衛(wèi)向來不離李弗襄左右,錦衣衛(wèi)能回,李弗襄是不是也安全。 鄭千業(yè)拔腿就往前廳去:“在哪?” 回來的錦衣衛(wèi)只有一人,身上雖然也掛了大大小小的傷,好在性命無礙,他帶回了一封信,是李弗襄的親筆手書。 以衣襟為紙,鮮血為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