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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殿下少年時(重生) 第79節(jié)

    別的孩子五更晨起讀書,他隨著性子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自己的表兄,鄭彥、鄭繹習(xí)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淬煉一身的筋骨,只有他,冬天捧著暖爐,夏天嗑著冰塊,在廊下等著賞春花秋月。

    他能有今天,誰也想不到,誰也不敢想。

    包括皇帝。

    李弗襄是要回皇宮里去的。

    高悅行本以為車子會將自己送回高府,可沒想到,前后左右有禁軍護(hù)衛(wèi),他們已經(jīng)過了高府的大門,依舊沒有停下的跡象。

    高悅行忍不住掀車簾看。

    誰料,李弗襄就守在車窗一側(cè),見她終于肯露臉,彎下身來,問:“怎么不準(zhǔn)我上車?”

    高悅行白了他一眼。

    李弗襄悻悻道:“行吧?!?/br>
    高悅行:“別和我裝傻,你分明知道。”

    李弗襄:“我知道,你年紀(jì)不到,我還得再等等。”他的馬放緩了速度,停了一停,李弗襄又彎下身和她說:“我以前在京中見人嫁娶,新娘坐轎,新郎騎馬,就像我們現(xiàn)在這樣。”

    高悅行想到了什么,神情變得柔和,她搖了搖頭,說:“那是尋常人家,我們不一樣的?!?/br>
    李弗襄不解:“我們不一樣?”

    高悅行一手撩著車簾,微微抬眼,望著他的臉。

    他從未經(jīng)歷過。

    但她是知道的。

    她正經(jīng)嫁給李弗襄,十里紅妝,鋪到了皇城門口,李弗襄身著袞冕,儀仗從宮里出,于太陽將落未落,黃昏之時,前來迎娶她。

    那一日,街上可沒多少湊熱鬧的人。

    高悅行至今仍將那日的規(guī)矩記得清清楚楚,說實話,并無欣喜,繁冗的規(guī)矩懸在頭頂,令她喘氣都覺得困難。

    曾經(jīng)的她想一輩子都不想在經(jīng)歷那樣的折磨了。

    可現(xiàn)在……

    高悅行望著李弗襄,如果是他,勉強(qiáng)可以期待,多來幾次都行。

    高悅行放下簾子,扣上窗戶。

    李弗襄伸手敲了敲窗戶,想再叫她出來,高悅行合上眼睛不理。

    盡管上一世已有夫妻之實,但是此時身為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她的姿態(tài)應(yīng)該放的嬌羞一些。

    李弗襄敲了幾次窗,見她始終沒有回應(yīng),只能架馬到了前邊去。

    丁文甫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油紙包,塞進(jìn)李弗襄手里,是在城門口買的熱騰騰的馬蹄糕。

    李弗襄以前偏愛這口,這么多年了,習(xí)慣還是未曾變。他掰了一塊塞嘴里,口中甜了,表情依然郁郁寡歡。

    丁文甫:“殿下,好事多磨,要沉的下心啊?!?/br>
    李弗襄垂著眼睛:“我們已經(jīng)闊別了很久很久……可再見時卻不如小時候那般親昵了?!?/br>
    丁文甫道:“人長大了,終歸是不同的?!?/br>
    李弗襄問:“你娶著你的小宮女了嗎?”

    丁文甫不防備他忽然發(fā)問,言語間一梗,說:“她還有兩年才到年紀(jì)出宮,還早著呢?!?/br>
    李弗襄:“你怎么忍住不與她相見的?!?/br>
    丁文甫笑了笑:“想想以后,她總歸會成為我的人,自然沒什么不能忍的?!彼f:“殿下心性非同一般的堅忍,不會想不通這個道理吧?!?/br>
    李弗襄在馬上回頭,望著馬車的目光忽然之間變得繾綣難舍,喃喃道:“可是,我總覺得我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去等……”

    第66章

    丁文甫驚詫道:“可您急什么呢?您今年才十……十六歲啊?!?/br>
    真正的李弗襄應(yīng)是十七歲, 這虛低的一歲,是已故的許昭儀和李弗宥舍給他的。

    李弗襄:“是么?”

    丁文甫:“是啊,我不理解, 您怎么會有這種想法,所有人都在期待著您的將來,包括活著的,也包括那些已經(jīng)故去的……”

    他們根本不求李弗襄有大富大貴的乘龍之命, 所有人的初衷都是希望他平安喜樂, 哪怕當(dāng)個紈绔也沒有關(guān)系。

    皇帝不介意自己的兒子是個胸?zé)o大志的閑王。

    高悅行也不在乎自己的夫君明珠蒙塵終生不得見光。

    只有李弗襄自己, 隨著年歲的漸長, 那些為他而逝去的性命,那些曾經(jīng)毫無謀求算計地捧到他面前的真心回護(hù), 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脊梁上, 日復(fù)一日。他不能允許自己白擔(dān)了那許多人的期待, 浪費掉一生的好時光。

    經(jīng)過華陽街。

    高悅行再次悄悄推開窗, 見到了幾乎完工的襄王府。

    說是幾乎,是因為還差一點。

    據(jù)說最后花園里缺一塊黃山石,于是,才遲遲不畢工??墒牵逋醯母?,若不是皇帝默許, 他們哪有膽子拖。

    皇帝的意思很多人不明白, 平白傳出了許多揣測。

    但也有很多人明白。

    荒唐的是, 那些不明白的人, 嘴巴一張一合, 到處散步謠言, 說得跟真的似的, 而幾個心里明白的人,反倒成了鋸嘴葫蘆,裝作糊涂模樣。

    高悅行當(dāng)然屬于明白的那一掛。

    李弗襄封王的旨意已下,一旦王府完工,他便要移宮了。

    無非別的,皇帝舍不得,想要在宮中多留他一段時日而已。

    李弗襄進(jìn)了皇城,前去乾清宮的路上,見著了信王李弗遷。

    高悅行跟在李弗襄的身后,雖不怎么言語,但也注意到了。

    李弗襄拱手對兄長行禮。

    兄弟倆鮮少見面,所以一直不怎么親,見面頗有幾分尷尬。

    李弗遷在廊下停住腳步,問了一句:“聽說你剛經(jīng)歷了一場兇險,可有傷著?”

    李弗襄說沒有,又道:“多謝兄長關(guān)懷?!彼剖怯窒氲搅耸裁?,說:“聽聞兄長喜事將近?”

    他總是對別家誰要娶親上心得很。

    李弗遷年紀(jì)不小了,出宮立府也幾年,他的婚事,皇上讓他自己選個喜歡的女子,他選了翰林寺編修的meimei,家底并不富貴殷實,女方出身寒門,父母早逝,兄長是今年榜眼。

    皇帝思慮了幾天,最終允了。

    李弗遷對自己的未婚妻顯然是真心喜歡,提到她,臉上展了些笑容,說:“禮部已經(jīng)開始著手準(zhǔn)備,估摸能趕在明年之前,話說回來,五弟年歲也到了吧?!?/br>
    李弗襄毫不避諱地回頭看了一眼高悅行,說:“我不行,我還得再等等。”

    李弗遷瞧見了高悅行。

    高悅行也瞧見了他,信王臉上仍舊是遮不住的憔悴,他過于憂思了,高悅行猜不準(zhǔn),是因為婚期將近,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李弗遷說:“快去吧,父皇等你等得很心焦,你出城了大半天,父皇連口水都咽不下?!?/br>
    兄弟倆錯身而過。

    李弗襄刻意停住腳步,等著高悅行慢吞吞地跟上來,說:“我兄長要娶親了,等到了那天,我們一起去看看吧?!?/br>
    高悅行目不斜視:“你能去,我可不能去,我和那位姑娘,一非家族世交,二非閨閣手帕交,回頭送份賀禮便罷算是周全了?!?/br>
    李弗襄說:“我去求賢娘娘給你們家發(fā)請?zhí)??!?/br>
    高悅行:“我們家不會去的?!?/br>
    李弗襄:“為何?”

    高悅行瞧了他一眼,嘆氣,他對于政局還是缺了一份敏感。高景身居要位,深受皇帝的倚重,且高氏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高景一身清白,最不愿涉及黨爭。

    襄王和信王隱隱已成對壘之勢。

    若非高悅行和李弗襄自幼便掰扯不清,難舍難分,高景是絕不會將自己的女兒嫁入皇室的。

    到了乾清殿門口,李弗襄沒有機(jī)會再追問了,皇帝身邊的高內(nèi)侍躬身迎了出來,道:“小殿下可算回來了,陛下正等著呢,吩咐了見您不必通傳,您也別急著去見陛下,里頭準(zhǔn)備了湯泉和幾碟清粥小菜,您先沐浴填填肚子,再說別的不遲?!?/br>
    緊接著,他瞥見了高悅行,一張臉笑得更是和善:“高小姐奔波了一天也甚是辛苦,女兒家畢竟要仔細(xì)些,奴才傳輦送高小姐去春和宮梳妝罷,公主也正等著您呢?!?/br>
    高悅行拒了轎輦,她向來善于分寸感的拿捏,在宮人的引領(lǐng)下,到春和宮沖洗梳妝,打理干凈自己。

    還是女孩最懂女孩。

    李蘭瑤的妝案上,用匣子裝了一朵牡丹絨花,是專門為她準(zhǔn)備的,栩栩如生,還有金枝明珠點綴。李蘭瑤親手替高悅行簪在發(fā)間,雙手扶著她的肩,與她在鏡中對望,說:“我記得小時候你有這么一只,前些日子我命人打理庫房,偶然又尋著這么一只相似的,特意留給你?!?/br>
    高悅行小時候那只留在了宮里,早不知道丟哪里去了。

    她笑了,仰頭說:“謝謝?!?/br>
    李蘭瑤道:“我母妃本來想留你用膳來著,但是陛下那邊傳了話,要接你過去,我這里蒸了些螃蟹,你一并帶過去吧,我就不過去了?!?/br>
    高悅行奇了:“怎么又吃螃蟹?”

    李蘭瑤說:“父皇的心肝喜歡,母妃便時常送一些過去?!彼f這些話,倒是聽不出有多大的怨氣,高悅行猶記得小的時候,皇帝對那李弗逑的盛寵,不知害得李蘭瑤背地里哭過多少回。

    高悅行忍不住問:“我離宮的這幾年,你過得可好?”

    李蘭瑤一笑,說:“很好。我小的時候想不開,也看不清,所以總給自己找不痛快,直到年歲長了些,才意識到父皇對我的疼愛,其實不亞于對他的任何一個兒子。”

    她是皇帝膝下唯一的女兒,是大旭朝唯一的公主。

    只是幼是,母親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固寵,讓她一度對皇帝心存誤會。

    李蘭瑤說:“以前,父皇最喜歡和母妃聊天,因為母妃是跟在他身邊最久,最通情達(dá)理的妃子,后來,我長大了,父皇反倒和我聊得比較多?!?/br>
    這不難理解。

    賢妃再通情達(dá)理,也是侍妾出身,未曾讀過幾本書,心思和眼界都很是局限。

    公主則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