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了律師跟公證處的人?！?/br>
    凡叔頷首提醒，“如果沒有要緊的事情，老夫人說，請您盡快過去?！?/br>
    陸昝明不以為意, 他慢條斯理地說，“今天怕是沒空了?！?/br>
    凡叔斟酌再三, “希望您不要一意孤行，您做的事情, 老婦人都知道了, 而且很生氣。”

    “您有必要將見律師跟公證的事情緩一緩，跟老太太商量一下?！?/br>
    凡叔雖然是陸家的老人, 但也是下人, 他這幾句聽起來, 有些以下犯上，不顧身份。

    顯然是真急了。

    “您這樣，是跟老婦人公開對著干?！?/br>
    陸昝明的目光銳利，靜靜地審視著，“凡叔，你在陸家多少年了？”

    “先生，我在陸家待了三十年了。”

    “是嗎？你還想在陸家待多少年？”這是一句□□裸的威脅，凡叔迅速地低下頭，“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br>
    “你回去吧，把我的意思轉告給老婦人?！?/br>
    凡叔欲言又止，可陸昝明顯然已經(jīng)不再有興趣聽他說什么。

    “送客?！?/br>
    李越走近后，低聲說道，“凡叔，您就先回去吧?！?/br>
    凡叔臨走前看了眼陸昝明，“先生，您這樣，會老夫人失望的?！?/br>
    陸昝明置若罔聞，“凡叔，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作為陸家人，我比你更清楚?！?/br>
    凡叔被李越帶出去，沒多久，約的律師和公證處的人也到了。

    陸昝明跟穆瑤擬定了一份夫妻財產(chǎn)約定書，約定只要離婚，他名下所有的財產(chǎn)都歸穆瑤所有。

    來的趙律師也是合作多年的顧問，當陸昝明向他表達出完整的意思時，趙律師倒吸了一口氣，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陸總，您真的要這樣做？”

    陸昝明淺淺地看過來，“有問題？”

    趙律師立刻說道，“沒有問題，只是您名下的財產(chǎn)不是個小數(shù)目，這樣的夫妻財產(chǎn)約定書，希望您深思熟慮?！?/br>
    “趙律師——”陸昝明笑笑，語氣里有幾分毋庸置疑的壓迫感，“你的能力做不出這份協(xié)議？”

    趙律師：“當然不是，我只是站在您的角度來看，這份夫妻財產(chǎn)約定書，對您百害無一利......”

    陸昝明打斷他的話，“那不是你該cao心的?！?/br>
    趙律師有些汗顏，“是的，明白了，我會盡快將協(xié)議書擬定出來。”

    公證處的人過來，主要是對他名下的股票賬戶，海外銀行的賬戶信息進行清點和公證。

    工作還沒做完，卻見李越匆忙地敲門進來。

    陸昝明眼神掃視過去，“什么事？”

    李越語氣緊張，“老夫人來了，已經(jīng)到樓下?！?/br>
    陸昝明掃了眼手里的文件，然后才合上，“慌什么?！?/br>
    “老夫人在樓下，還撞上了穆小姐。”

    陸昝明立刻站起來，闊步走出辦公桌，“不早說?！?/br>
    李越：“.......”

    **

    穆瑤在樓下撞見老夫人并不是巧合。

    早在前幾天，老夫人那邊就已經(jīng)聽到一些動靜，陸昝明要把名下所有的財產(chǎn)轉移給穆瑤。

    羅溯打著老夫人的旗號，約見過她幾次，但如今她已經(jīng)跟陸昝明攤了牌，斷沒有再見老夫人引得他猜忌，于是都被她拒絕了。

    至于行蹤，老夫人查到她今天要來陸昝明辦公室簽夫妻財產(chǎn)約定書的事情并不難。

    何況前腳律師和公證處的人都來了，后腳穆瑤過來，所以目的并不難猜。

    再見面時，老夫人的精神狀態(tài)更不如從前。

    她的手上綁著一個測試心率的儀器，隨行的醫(yī)生時不時地要觀察她的狀態(tài)。

    穆瑤被帶到她面前的時候，老夫人費力的想要站起來，但這次，她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最后只能坐在輪椅上跟她說話。

    穆瑤靜靜地看著她，由衷地說，“您這樣出來太危險了?！?/br>
    老夫人的臉色已經(jīng)是灰白色，嘴唇很紫，透著烏黑，眼神幾乎沒有光彩，但說話的時候思路還清晰。

    “我再不過來，整個陸家，都要被他給毀了！”或許是語氣太激動了，她說完話，重重地咳嗽了幾聲，一聲連忙拿過隨身的氧氣噴罐。

    穆瑤不敢刺激她，等她平復了之后才平靜道，“您不該逼著他娶商宛，就不會有后面這些事了?！?/br>
    老夫人自然不會這是她的錯，她的一切出發(fā)點，都是為了陸家。

    “昝明娶商宛，是最后的結果，保他自己，保陸家?！?/br>
    穆瑤彎下身，屈著膝蓋與她平視，“老夫人，無論陸昝明娶了誰，他都能保得住陸家，您信嗎？”

    老夫人相信，雖然從來沒有在嘴上承認過，但在心里，陸昝明是她的驕傲，是她這輩子培養(yǎng)出來最杰出的繼承人。

    “可是你啊，配不上昝明?！崩戏蛉艘徽Z中的說，“沾上你，遲早他會毀在你手里?！?/br>
    穆瑤失聲笑了下，“你們祖孫倆真是一個比一個固執(zhí)呀。”

    她這時候再去解釋喜歡是什么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她沒有辦法去改變他們的想法和觀念。

    她沒辦法改變陸昝明認為，她總有一天會離開他這個猜忌。

    她沒辦法改變老夫人認為，她只是為了那11個億的偏見。

    “我推您上去吧?！蹦卢幗舆^身后護工的輪椅，像是散步一樣，慢慢地推著她上樓。

    電梯?？吭?4樓，?！曔^后，電梯門打開，陸昝明在見到穆瑤推著老夫人時，表情有頃刻間的慌亂。

    “你沒事吧。”他二話沒說，立刻上前去查看她。

    老夫人有些不高興，“能有什么事？怕我給她吃了！”

    陸昝明這才注意到老夫人，接過穆瑤手里的輪椅，聲音不輕不淡道，“您怎么來了？”

    “哼，我怎么來了，我要是不來，死了怎么還有臉去底下見你爺爺。”

    陸昝明沉默了片刻，繼續(xù)推著她往里走。

    “律師呢？”

    陸昝明：“在里面。”

    “你先推我進去，穆瑤就呆在外面?！?/br>
    陸昝明安撫地看了她一眼，“您有什么事情就當著我們的面說，她也不是外人?！?/br>
    老夫人垂著厚重的眼袋，冷冷地掃視，“怎么，現(xiàn)在我連簡單的一句話都吩咐不了她了？”

    穆瑤不想讓陸昝明為難，“老夫人有話要單獨跟你說，我在外面等你?！?/br>
    陸昝明這才算了，他身形十分高大，步履平穩(wěn)，推起輪椅來走的也快。

    “慢點兒，還沒穆瑤推得好?！?/br>
    陸昝明放慢腳步，長長的走廊上，祖孫倆相顧無話，陷入寂靜。

    直到老夫人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小時候很乖順，相反商琮性子不穩(wěn)，十分叛逆。”

    “怎么長大了，換成你這么忤逆?！?/br>
    陸昝明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推著輪椅，過了半晌，他才回了一句，“奶奶，這輩子我也就忤逆過您這一次。”

    祖孫倆很久沒有這么近距離的聊過天，這句久違的稱呼，也讓老夫人久久地陷入沉默。

    關老夫人中年喪偶，四十多歲時便一個人撐著陸家，她那時精心培養(yǎng)陸昝明的父親，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精力，她那時對陸昝明父親談的上無所不應的寵愛，但是最后的結果卻令她十分失望。

    所以當初在下一輩選任陸家繼承人時，她才會選擇跟陸父性格完全不同的陸昝明。

    為了更好的培養(yǎng)他，關悅見幾乎從來沒讓他享受過所謂的親情倫理，以至于“奶奶”這個稱呼，她也是不允許叫的。

    唯獨一年只能叫兩次，一次是年關賀歲，一次是她的生日。

    后來陸昝明打大了，幾乎好幾年都不會叫一次，尤其祖孫倆因為出國的事情產(chǎn)生不小的隔閡，陸昝明便徹底斬斷了心里對她的親情。

    想到這里，關悅見有些后悔，卻又覺得值得。

    她給陸家培養(yǎng)了最合格的繼承人，這點犧牲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有的時候想起來，總是會讓人覺得遺憾和唏噓。

    律師團隊的人在會議室里擬協(xié)議，老夫人進來時，初稿已經(jīng)出來了。

    趙律師見到她，立刻變得恭敬客氣，“老夫人，您怎么來了？”

    關老太太語氣聽不出什么感情，“趙律師，聽說你背著我接了一個我們陸家大單。”

    趙律師兩腿戰(zhàn)戰(zhàn)，額頭上的冷汗幾乎要順著眼淚淌下來。

    “老夫人您嚴重，為陸家父親是我的工作，沒有背著您這一說?！?/br>
    老夫人從鼻子里冷冷地哼出一聲，“諒你也不敢，東西呢，拿給我看看?！?/br>
    趙律師覷了陸昝明一眼，點頭后，他恭敬地把協(xié)議拿過來。

    “你們都先出去?！标戧妹鞣愿赖?。

    會議室里很快空出了一片，關老太太拿起眼睛，一點點開始看協(xié)議，直到臉色愈加發(fā)白，最后甚至連手指都控制不住開始抖動。

    最后連那幾張薄薄的幾頁紙都握不住了。

    看完后，她顫顫巍巍地攥緊手心，閉上眼，隨后雙目通紅狠厲地睜開，“陸昝明，你這是要逼死我！”

    陸昝明表情始終淡淡的，他語氣平穩(wěn)，“我沒有這個意思?！?/br>
    “你寫的這份夫妻財產(chǎn)約定書，就是想逼死我！”

    陸昝明沒有否認，“我不過是拿您威脅我的，也威脅您一次罷了。”

    老夫人讓他娶商宛，無非是擔心她死后，陸氏集團的股權會被分割出去，到時落在外人手里。

    而陸昝明寫的這份協(xié)議書，無非是同樣的，其人之道換其人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