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養(yǎng)妻日常(重生)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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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起初辛苦,可寫字是最能靜心的,”圣上松開她的手,將筆放了回去,“朕每每覺得煩心,寫幾張也就心靜了?!?/br> “圣人也會有煩心的時候嗎?” 楊徽音從那種溫泉浸浴一般的舒適靜心中回神,她仰頭去問圣上:“您已經富有四海,還有什么煩憂?” 阿爺的恐懼與戰(zhàn)栗似乎全部來源于天子,向來只有他來牽動臣子們的情緒。 “國事也不是件件容易,朕也會焦頭爛額,”圣上淺笑,然而也只是一下,“自然,除了國事也有別的?!?/br> 她現在除了吃不到好吃的,每日要會學到新的艱澀知識,實在不知道人世間還有什么值得人煩惱的事情。 這樣的童年說不上極好,但是相對俗事纏身的成年卻也值得懷念,圣上指在最后寫下的字上,問她道:“瑟瑟認識這幾個字嗎?” 楊徽音點了點頭,“一個是‘明弘’,一個是‘徽音’,是我的名字。” 她自己的名字需要很多筆,雖然很難,但她記得最熟的也是這兩個字,因為常常要寫,要說。 圣上很是贊許,他的手挪到了“明弘”二字上,輕聲道:“這便是朕的名字了?!?/br>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聽jiejie們讀書時總說‘士不可以不強毅’,可是小時候母親教我認字,我聽她們都讀……這個音的?!?/br> 世間之人避諱尊者,圣上的名字也不是什么人能提及的,因為要避天子的名字,所以大家才做睜眼瞎。 “那是因為瑟瑟更小的時候,朕還不是皇帝。” 圣上對這個說法不以為意,他雖然說過不必避諱,只是臣子們通常自覺在這上面注意,久而久之,就隨他們去了。 他忽然添了些許感慨:“自從御極,也很久沒有聽人這樣叫過朕。” 最初太后還常常會叫他“元柏”,中宗除此之外偶爾稱他作十郎,后來太上皇傳位于他,與母親云游四海,享受山川壯麗之美,就再也沒有人這樣親昵地稱呼過他了。 他瞧著楊徽音寫下的口訣和詩句,拿出崔女傅所編書籍相應的批注,一一詳解,教導她道:“崔女傅博學,午后的數術也不算難,你課上用功努力,晚間會有人安排你住宿之所。” “圣人真的要我住在宮里嗎?”楊徽音雖然對圣上生出依賴的心思,但忽然住到一個新的環(huán)境,也有些不舍舊家:“我不能再回家了么?” “怎么不能?”圣上道:“學中一月里有兩日休沐,方便學生歸家共敘天倫?!?/br> 她是入宮讀書,又不是入宮做宮人,當然可以回家。 楊徽音想明白這一點,忽然就又很高興了:“那我每一天都可以見到圣人的,對不對?” 她能有機會回家,也有機會每日和圣上一道讀書,再也沒有比這更叫人快活的日子了。 圣上頷首:“朕從不失信于人?!?/br> 他揚聲傳召,何有為與隨在后面的徐福來躬身進來收拾,楊徽音便知道這一日的教學光景大抵就如此結束,她心存希冀,想要確認:“那晚膳我也是和圣人一起用嗎?” 起初于她而言,入宮之后或許隔很久才會見到圣上一次,但是現下她卻生出許多貪心,想要這份額外的驚喜更多一些。 然而圣上卻撫了撫她的小腦袋,笑著反問:“瑟瑟愿意同朕一起用膳嗎?”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圣上側過頭吩咐道:“晚膳也挪過來?!?/br> 紫宸殿距離文華殿并不算近,皇帝實在是自找事情,何有為怔了怔,卻想起今上在東宮時的夜半驚醒,低聲應承下來。 楊徽音還有另外一件未了的事:“我明日可以不習字嗎,明日上午又是崔女傅的課,我怕手疼?!?/br> 她要不說這一樁,圣上都忘記了。 “楊娘子糊涂了,圣上說以后親自教導您,崔女傅只行代管輔助之責,”徐福來替她收拾好書本,怕她一根筋,笑著道:“您不用受罰?!?/br> 何有為站在皇帝身后,斥了他一句“多嘴”,卻沒有再管的意思,左右圣人本來也是這樣想的。 但圣上卻道:“既然崔女傅已經說過了,罰自然還是要罰的?!?/br> 他少年老成,平素多威嚴,但是方才在殿內的何有為都能聽出圣上言詞里的調侃之意,“瑟瑟晚間將那兩個素來忌諱的字寫滿五張紙,就算是懲戒了?!?/br> …… 第一日上學總是要更重視的,隨國公府里是早早就預備了晚間接七娘子回府的車馬,但是楊謝氏下午剛剛起身,便聽見那引楊徽音入宮的內侍去而復返。 她心內狐疑,隱含忐忑,以為是宮里嫌棄楊徽音,連忙請那位宮里來的內侍過來敘話。 國公夫人早亡,隨國公府如今已經是她在當家,徐福來雖然想立刻到云慕閣去收拾相應物品,然而還是耐著性子過來寒暄。 “力士,現在還沒到下學的時辰,您怎么親自來了?”她略有些擔心:“是不是妾家的孩子不懂事,在宮里惹什么大禍了?” “夫人多慮了,”徐福來笑瞇瞇道:“是女傅們憐惜她不耐早起,說咱們七娘子住到宮里館舍,更方便督促進學,所以吩咐奴來收拾七娘子的東西,以后七娘子就住在宮里了。” 本來崔女傅已經心銜上恩,要遣人過府說明,可是他想一想倉促之間怕遠志館弄不好楊娘子要住的小舍,因此就趁著楊娘子午后在上課,一并收拾了。 楊謝氏很是松了一口氣,“那就勞煩力士奔波,妾叫七娘的生母過來,她一向照料瑟瑟的起居,知道該拿些什么才好。” 云氏午睡方醒,見主母領著宮中內侍來,起初也是如楊謝氏一般驚慌,后來聽聞來意,卻簌簌落下淚來:“瑟瑟那樣小,怎么好孤身住在宮中?” 徐福來情知這位是楊徽音生母,很耐心地寬慰道:“娘子在宮里什么都不缺,讀書也十分遂意,宮中用度總是較隨國公府更好些的。” 皖月現在沒什么事可做,聽主母那樣說,從一旁站出來小聲道:“那內侍收拾娘子的舊物入宮,會把我?guī)厦???/br> 楊謝氏對于這樣的聒噪稍感不悅,道了一句:“噤聲”,才和徐福來致歉道:“不知道力士想要帶些什么?” “不過是一些娘子素日喜歡的東西和幾身衣裳,其余宮里一律是不缺的,”徐福來想了想,“若是這個婢女是素日跟著楊娘子的,大抵也可一道入宮?!?/br> 圣上雖然撥了他來服侍楊娘子,但是總有一些貼身親密的事情需要年紀稍大些的小女孩來做,才不至于叫楊娘子害怕。 想來帶一個婢女入宮,也沒什么不妥。 隨國公府又是一番忙亂,然而此時的楊徽音手里捧著一本由太學增訂修改過的《九章算術》,旁邊還有一本《數術記遺》,王女傅不甚嚴厲,或許也是得過吩咐,叫她解出三個,就可以出去做別的了。 她現在學的是“方田”,這是最簡單的一步,不過是設立田廣田從,然后問一句“為田幾何”,她雖然口算還算不明白,但就是照著書一點點撥劃也能解出來。 真正叫她苦惱的是,晚上圣上要她寫五張他的名字,那她抄一遍就要在心里念一遍。 偷偷在心里犯忌諱小事,字這樣丑,對比圣上留給她的字跡,她都覺得交上去拿不出手了。 她心里念著“明弘”這兩個字,雖然并不難,可這還不如打她五板子呢!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4-08 20:59:47~2022-04-09 22:39: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白衣渡我5瓶;減肥晚上吃炸雞2瓶;國境以南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2章 她正愣神的時候,身側便有熱心的女郎湊過問詢:“是不會嗎?” 亂世流行早婚,盛世里人家卻愿意將孩子們多留幾年,在這里讀書的女郎都未成婚,年歲最大也沒過二十歲,只是這個時候女孩子長的很快,八歲與十三四歲的區(qū)別還是很明顯的。 楊徽音在稱呼上從來不怯場,家里人教過她,方便問姓名的時候就去問,不方便又不認識的看一看長相和身高,差不多的就叫哥哥和jiejie。 “jiejie,我能寫出來的,”楊徽音又撥了一下算珠,禮貌道:“就是有些慢?!?/br> 她能聽出來這位娘子似乎是有些口音,與長安殊異,也有些好奇:“jiejie不是長安人家嗎?” “我是涼州牧的女兒,姓李名蘭瓊?!彼⑽⒁恍Γ骸扒澳晡腋赣H歸順朝廷,因此才有機會到長安入學。” 她說的極為謙遜,隴西李氏為國朝大姓,前朝出過一位深受太后寵愛支持的權臣,從此躋身第一流士族門第,雖然郡望出自西州,可是影響力一直不弱于中原這些世族。 李氏趁亂起兵、自立為王,而后又歸順天子,俯首稱臣,那是幾十年之間的舊恩怨,楊徽音自然沒有聽說過,只是也同樣報了家門,說道,“難怪聽起來像是西州人。” 王女傅是不太約束她們的,這些珠算心得家中母親肯定也會教,這些女郎天生就是要做內外命婦的,執(zhí)掌中饋所需必學,老師寬厚,學生們懂得看脾氣臉色,比起上午的鋸嘴葫蘆,下午的珠算時不時會夾雜交談聲。 “王女傅的課業(yè)也不算少,你今天新來才這樣照顧,”李蘭瓊悄聲道:“還不快點寫完,下午還有繪畫、書法、蹴鞠與騎射,品鑒和烹茶,比在這里枯坐不是好得多?” 楊徽音聽她這樣一說也起了興趣,圣上罰她,書法今日還有的練,便極快地寫完那簡單的三道題,磨磨蹭蹭地收拾用具,等著李蘭瓊一道去外面。 她隨著高自己一頭的jiejie到各個小學堂去,見識遠志館里不同的風景。 數術通常安排在下午的第一堂,王女傅是個放任自由、因材施教的人,只要做完她布置的功課就可以出去進行剩下的活動。 無論學生用不用功,都會對這樣帶有些許娛樂的課程更感興趣,她將懲罰拋在腦后,跟在李蘭瓊的后面一塊去聽課。 騎射一道李蘭瓊雖然很感興趣,但卻不愿意去選這樣入門的課:“涼州與西域相近,那里的馬場更寬闊,我還有幾匹大宛馬。” “西域盛產香料,想來jiejie品香調香一定也很厲害,”楊徽音跟著她去認門路,也就格外嘴甜:“那jiejie喜歡學什么,我也跟著你去學?!?/br> 其實李氏出身武將,品香她倒不是很在行,但李蘭瓊被她這樣一說也就含糊默認了:“你雖然入學太小,底子又薄,可是小也有小的好處,能讀許多年的書,愿意嫁人的話就嫁個王侯公子,不愿意就留在宮中做女官也好?!?/br> “做女官很好嗎?”楊徽音對皇宮還不夠熟悉,只是覺得留在皇帝身邊一定很好,于是自問自答補充道:“不過做陛下身邊的女官一定很好?!?/br> 做圣上身邊的女官,大約就能一直陪在天子身邊,至于嫁人,她府中最大的jiejie還沒有出嫁,對此沒有多少概念。 “做陛下身邊的女官自然是好,但我說的是女傅呀,”李蘭瓊自然不可能長久留在宮中,李氏還不贊成女兒入宮做女博士,研究那些經史子集,“你在宮里留這樣長久,說不定就能做最有學問的女傅呢!” 她們開蒙都是在自己家里,楊徽音也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開蒙雖晚,卻是有許多知名的女傅來教導她,哪怕起初吃力,卻比她們多學了不知道多少時間,如果隨國公府肯留她晚嫁,將來做女傅自然也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楊徽音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勉強將門路都認熟了,憑借興趣選了女紅與蹴鞠這一靜一動,直到下課還有些戀戀不舍。 溫女傅聽到徐福來自作主張帶了個婢女入宮,雖然微微蹙眉,但想到或許出自圣上授意,便將那些話咽回去了。 但崔女傅聽見便十分憤怒,太學與國子監(jiān)里的男學生就是家里出身再尊貴也沒有自己帶奴婢進來伺候的,女郎卻這般嬌貴,讓她呆在隨國公府里安享富貴不好嗎,何苦讀書,又如何能稱得上是不弱須眉? 她自拿了條陳,想要到御前請見,但是才到紫宸殿的書房,便被人攔了下來。 連內侍監(jiān)也站在外面,不教人入內。 “朝陽長公主正在里面,”何有為見崔氏女傅似乎存了怒氣而來,輕聲道:“圣人不教旁人進去?!?/br> 皇帝午后見過一撥臣子,還沒歇一歇,聽說朝陽長公主苦著一張臉求見,就叫她進來了。 “是宇文冕又惹你不高興了,還是想從朕這討要什么新玩意?” 圣上對待這個同母異父的meimei一向還是極大方的,一直像是待孩子那樣耐心,也親和隨意:“不過朕有言在先,今夜朕不留你用膳?!?/br> 朝陽卻不是為了這些,她嘆了一口氣:“阿爺病危,阿娘怕會不好,怕是要回京來了?!?/br> 太上皇年輕時似乎在突厥有過舊疾,御極后非但沒有調理好,腿上還添了新癥候,每隔半年一年的就會復發(fā),退位后才好些。 不過這樣的病情反復,皇帝和朝陽經歷幾回之后,心里大約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這一半可能是真的,但另一半卻與太后相關,想教她將心思從朝政與秦太傅身上收一收,整日溫柔小意伺候他。 皇帝默然之中頗有些隔岸觀火的意味,他無奈道,“阿娘真相中南詔的后生了?” 太上皇向來還是極少用這種幼稚招數的,不過他自然也有山窮水盡的一日。 “那倒不會,是那南詔人以為進了花樓便可供女主人一宿,他一廂情愿,更不如耶耶俊秀,阿娘也不是蓄養(yǎng)私寵的人,”朝陽頭痛道:“或許是生了齟齬,又要回京殃及我這條池魚?!?/br> “教你脫身也簡單,朕若說教你到突厥和親去,太上皇必然生朕的氣更多?!迸c朝陽不愿意受管束的心情相反,圣上倒不是很意外:“長信宮空置許久,朕兩日前已經叫人灑掃過了,添些人氣,太上皇與太后回來后住著也舒心?!?/br> 朝陽不相信皇帝會教自己唯一的親meimei出去和親,但是卻有些驚訝:“原來哥哥兩日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