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剪吊牌的時候看到衣服的價格了，即便她上了大學(xué)之后不吃不喝，一邊打工一邊給他還錢，也要還三四個月。

    更別說在他家住宿的費用……

    溫降深深嘆了一口氣，從客房出來時，客廳那頭的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看過去漆黑一片。她昨晚晾衣服的時候都沒見著遲越的人影，也不知道他幾點睡的。

    想到這兒，溫降不敢打擾，把腳步放得更輕，到冰箱里拿出昨天剩下的快餐熱了熱，借著落地窗外透進(jìn)來的光線吃完早餐。

    只是臨走前，溫降猶豫片刻，從書包里拿出草稿紙和筆，給他在桌上留了張字條：

    【我去上學(xué)了，謝謝你】

    --

    早上七點五十，溫降被萬叔準(zhǔn)時送到學(xué)校，下車時對他認(rèn)認(rèn)真真道了句謝。

    相比昨天，沒了遲越這個矚目的焦點在身邊，一路上就低調(diào)多了，進(jìn)教室后除了收到一大波好奇和探究的眼神之外，沒人主動跟她搭話，也沒人敢當(dāng)著她的面對她指指點點。

    直到冉夢甜進(jìn)教室，看到她之后，招招手示意她出來。

    溫降會意，剛跟著她離開教室，就看她轉(zhuǎn)身面向自己，壓低聲音問：“你昨天怎么又沒回寢室住，不是跟阮惠她們說會回來的嗎？”

    溫降想到遲越的叮囑，咬了咬唇，發(fā)現(xiàn)這事一言兩語也說不清楚，只能告訴她：“我……接下來可能都不回來住了吧，中午我會回去收拾行李的。”

    冉夢甜被這個答案震驚到，下意識左右看了兩眼，怕有人偷聽她們說話。

    確認(rèn)身邊沒人后，才又滿臉緊張地問她：“是遲越讓你住他家的？你們真在一起了？”

    溫降第二次被問到這個問題，雖然還是覺得怪怪的，應(yīng)對得倒是比昨天熟練一些，含糊地點了點頭。

    “啊……好吧……”冉夢甜喃喃了聲，有點難以消化自己的室友竟然和臭名昭著的校霸在一起這件事，好在很快想起正事，抬眼告訴她，“對了，你mama是不是還不知道這件事啊，她這兩天每天晚上都給你打電話，可是你不在寢室，都是我接的……”

    “什么？！”這幾天發(fā)生了太多事情，溫降都快忘了她mama有時候會往寢室打電話了，心下頓時“咯噔”一聲。

    要是被崔小雯知道她好幾天夜不歸宿，還住在才認(rèn)識幾面的男生家里，她肯定會發(fā)瘋的。

    溫降一時都想象不到這件事的后果，只能著急地問她：“那你是怎么跟她說的？”

    冉夢甜看她的反應(yīng)，也察覺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略帶歉意地開口：“對不起啊，我那個時候沒多想，只說你不在，后來熄燈了電話就斷電了……”

    話音頓了頓，又想到找補：“不過我其實也沒說清楚，她說不定也沒聽清……要不你找個時間給你mama回個電話吧，我看她挺擔(dān)心你的……”

    溫降抿了抿唇，光是想到崔小雯的事就心亂如麻，只得勉強地點點頭，應(yīng)了聲“好”。

    --

    遲越昨晚太無聊，游戲又打不了，在家庭影院看了十多集《老友記》一直看到睡著，凌晨五點才上樓繼續(xù)睡。

    等看到某人傻里傻氣地留給他的字條時，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剛好碰上李阿姨過來打掃，順便給他炒了碗面填肚子。

    掃地機器人在家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發(fā)出惱人的“嗡嗡”聲，遲越趁某人不在家，總算能戴上耳機打會兒游戲。

    游戲一開就是好幾個小時，直到李阿姨打掃完了一樓，又給他們做了晚飯，臨走前問了句“那小姑娘怎么還沒回來”，遲越才總算意識到什么，摘下耳機看了眼時間。

    六點了。

    溫降平時不是三點多就放學(xué)了嗎？

    遲越站起身，一邊給萬叔打電話，一邊為了以防萬一，到負(fù)一樓看了眼。

    沒人。萬叔電話也沒接，這個點估計又送那個人趕酒局應(yīng)酬去了，一時半會兒指望不上。

    遲越只能親自動身去學(xué)校找她，從家門到小區(qū)入口的后半段路，甚至忍不住邁開步子跑了起來。

    等出租車的那幾分鐘讓人心焦，雖然抵達(dá)學(xué)校也不過是十五分鐘后的事，天色雖然還有幾分光亮，但只是青灰色的，低低地壓在教學(xué)樓上。

    已經(jīng)放學(xué)好幾個小時，校外的路邊攤都收場了，道路上幾乎看不見什么人，空曠得只剩拂過腳邊的晚風(fēng)。

    遲越一時甚至不知道該去哪兒找她，他們才認(rèn)識幾天，可以說得上完全不熟。他不但沒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連她住哪個寢室都不知道，闖進(jìn)校門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陣，最后只能從最沒希望的高二一班找起。

    奇怪的是，明明已經(jīng)放學(xué)了，有幾個教室的燈還亮著，只是門窗緊閉，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遲越來不及多想，一口氣上了四樓，仰頭看了一眼“高二（1）班”的牌子，確認(rèn)沒找錯地方，便一把推開門進(jìn)去。

    隨后是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

    作者有話說：

    遲子哥今晚挑燈夜讀《三句話讓老婆每天下午三點放學(xué)就回家》

    --

    第16章 、降溫

    遲越想不明白, 明明都放學(xué)了，教室里怎么還坐著這么多人，粗略看下來, 少說有二三十個，占了班里人數(shù)的一大半。

    教室里的學(xué)生也沒料到作業(yè)寫得好好的, 突然有人闖進(jìn)來，定睛一看, 還是遲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t恤, 一陣風(fēng)似的破開教室的大門,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查什么違禁物品的。

    全場的人面對這樣的突發(fā)情況, 都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等遲越看清第五組第二排的溫降，發(fā)現(xiàn)她不僅完好無損，還正一臉詫異地看著自己時，不禁緩緩皺起眉心，精致的五官在雪白的日光燈下宛若雕塑。

    末了，他開口問：“在干什么？”

    他剛才進(jìn)來時氣勢洶洶, 這會兒發(fā)問，即便語氣還算平靜，也沒一個人敢主動接他的話。

    教室里陷入尷尬的沉默。

    最后還是溫降放下手里的筆, 輕聲告訴他：“在晚自習(xí)……”

    “……”遲越緊了緊嗓子, 喉結(jié)微微向下滑動，徹底確認(rèn)自己鬧了個烏龍。

    心下不由覺得惱火，想著她早上都吃飽了撐著給他留字條了, 就不能順便寫一句晚上要晚自習(xí)嗎？

    然而眼下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 他頓了頓, 只能接著問：“幾點結(jié)束？”

    “九點。”溫降再次老實回答，嗓音溫軟。

    “哦，”遲越鎮(zhèn)定地應(yīng)了聲，點點頭，留下一句，“那我在正門等你。”

    話音落畢，便反手帶上了門，一刻也不想在原地停留，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讓他窒息的地方。

    “……”溫降看他離開，才意識到他原來是來找她的，臉上的表情微怔，后知后覺地感到一絲不自在。

    偷偷轉(zhuǎn)頭看了眼周圍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竟然都露出了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重重松了口氣，就更覺得尷尬了。

    一班雖然是整個年段最好的班，但也不過是矮子堆里拔高個，相比那些直接取消了晚自習(xí)的班級，他們班四十多個人能有三十個來上晚自習(xí)，已經(jīng)很不容易。

    可現(xiàn)在被遲越這么一攪和，本來就岌岌可危的班級紀(jì)律徹底崩潰，從原本的小聲交頭接耳變成了鑼鼓喧天，吵得跟菜市場似的。

    溫降中途甚至聽見有人勁爆地“我cao”了聲，隨后就開始編排她和遲越的浪漫同居史，說什么“是不是在家等著急了”“想不到對女朋友還挺上心”之類的話，臊得她臉頰guntang，也沒心思寫作業(yè)了，默默低頭收拾起書包，找了個機會逃也似的離開。

    幾分鐘后，溫降在校門口追上走得飛快的遲越，趕緊上前拉住他的衣角，氣喘吁吁地問：“你怎么來了？”

    “你……”遲越看她一眼，剛想問“你怎么沒告訴我你有晚自習(xí)”，又覺得語塞，估計她也沒想到有人都上了兩年高中了，竟然連學(xué)校有晚自習(xí)這事都不知道。

    最后只能生硬地蹦出一句：“算了?！币膊恢朗窃诎参克€是在安慰自己。

    好在溫降還算自覺，猜到他是因為在家沒等到她，怕她出事才趕來學(xué)校的，松開他的衣角，道歉道：“對不起啊，我早上應(yīng)該跟你說一聲的，讓你擔(dān)心了……”

    遲越聽到這句，才從鼻尖輕哼了聲，轉(zhuǎn)頭攔下校門口的出租車，冷聲道：“回家吃飯?！?/br>
    “誒，”溫降眨了眨眼，小聲提醒他，“我在學(xué)校吃過了……”

    “那也再吃一次?！边t越飛給她一記眼刀。

    溫降被他威脅，只好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跟他一起坐上車回家。

    --

    兵荒馬亂的一周總算安穩(wěn)度過，溫降迎來了第二個的周末。

    但星期六中午遲越起床之后，在家里晃蕩了一圈，還是沒見著她的人影，最后又在餐桌上找到她留下的字條：

    【我今天要回家一趟，晚上應(yīng)該會回來的】

    話說得不明不白，遲越看著字跡娟秀的“應(yīng)該”兩個字，輕嘖一聲，丟下紙條。

    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走的，也不知道她沒有車怎么走的，甚至連她家在哪兒都不知道。

    遲越越想越煩，抓了抓頭發(fā)，索性到衣帽間換了衣服，出門給她買手機去了。

    ……

    溫降前天中午回寢室給她mama回了一個電話，話還沒說兩句，就到了午休斷電時間，崔小雯只能在掛電話前放話：“我不管你怎么樣，周末必須給我回來把話說清楚?！?/br>
    遲越的小區(qū)門口就有公交站點，溫降一早起來轉(zhuǎn)了兩趟車，又走了一段距離，才回到她名義上的家。

    崔小雯現(xiàn)在住的地方是租的，離她和耿智志生的兒子的小學(xué)很近，耿子燁出生之后，他們就賣掉了一套拆遷分來的房子，另一套拿去收租，轉(zhuǎn)頭租了一套便宜的落地房，也就是他們現(xiàn)在這個家。

    房子已經(jīng)有二十多個年頭了，一共三層樓，很舊，外墻的漆已經(jīng)脫落，排水口上能看到厚厚一層青苔。

    老式落地房為了節(jié)省占地，大都建成長條狀，開間很窄，進(jìn)深又深，像立起來的火柴盒。加上這套房子北面臨街，南面也都是一匝一匝的居民樓，擋住了太陽，房子里的光線很暗，一天里沒有幾個小時是亮堂的。

    臨街的那半間屋子堆的都是些雜物，幾乎沒怎么開過門，但朝內(nèi)的門向來是開著的，只有晚上睡覺才會拉上不銹鋼拉門上鎖。

    溫降到家的點剛好是中午，進(jìn)門就看到餐桌邊坐著的崔小雯和耿子燁。

    對方看到她，手里給小孩子喂飯的動作一頓，臉上的表情很快沉下來。

    溫降注意到那個人不在家，暗暗松了口氣，一邊低聲開口喊人：“媽，我回來了?！?/br>
    “從哪兒回來的？”崔小雯盯著她瞧，開口就帶刺。

    溫降聞言，垂下目光，良久后才回答：“從學(xué)校回來的。”

    崔小雯聽她還不肯說實話，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放，“哐啷”一聲響。

    溫降被這聲動靜震了一下，但仍舊低著頭，和面前那道詰問的視線無聲對峙著。

    直到七歲的耿子燁拉了拉崔小雯的手，懵懵懂懂地問：“jiejie不吃飯嗎？”

    有他在場，崔小雯即便再想發(fā)火也得忍著，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端起喂飯的碗，丟給她一個眼色：“自己去盛飯?！?/br>
    溫降應(yīng)了聲好，順從地去拿碗筷，給自己盛了剩下的一點飯。

    之后兩人在飯桌上就沒再說過話，只有耿子燁會“jiejie”“jiejie”地喊，跟她說起學(xué)校里的什么事，像尋常小孩那樣好奇心旺盛，溫降也盡力陪著笑。

    等到一碗飯喂完，崔小雯便把耿子燁支到樓上看電視去了，一樓只剩下母女兩人。

    “我去洗碗……”溫降第一時間起身收拾桌子。

    但被崔小雯冷聲叫住：“坐下?！?/br>